正平走出房门,就看见女乃女乃回来了,正平叫道:“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平时都响响的答应着,今天女乃女乃有点慌张,用手遮着自己胳膊上提的篮子,很快的往屋后走,女乃女乃这样,正平更好奇了,他上前抢着拿女乃女乃的篮子,女乃女乃抵不过他,正平拿着女乃女乃的篮子,一看里面有香、蜡烛、还有馒头、菜。
正平知道女乃女乃是去山上看爸爸了,爸爸走了这么多年,女乃女乃还是忍不住对儿子的思念,一些重要的日子都给爸爸送吃的,今天是正平上一中的日子,对这个家来说也是个大日子,女乃女乃上坟求儿子保佑孙子,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女乃女乃为什么鬼鬼祟祟的呢?
正平看到女乃女乃有点心疼,说:“女乃女乃,你该叫我和你一起去的!”正平不明白,女乃女乃为什么偷偷模模的去看爸爸呢?
女乃女乃还是很慌忙,表情很严肃,竖起中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正平不要这么大声,正平不以为然,大声的说:“我是我爸爸的儿子,我为什么不能给我爸爸上香?我考上一中就是我爸爸保佑的!”
正平愈发的大声了。虽然对爸爸没有任何的印象,也没有到爸爸的坟前给爸爸磕过头,但是父亲始终是父亲,血脉相连,没有什么可以改变。
妈妈听到这话相当不高兴,走出房间,板着脸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不是让你不要给爸爸上坟吗?你还在这里瞎嚷嚷什么?”妈妈的脸色很可怕。一般情况下,妈妈很少这样对正平发火的。
正平平时不敢顶撞妈妈,但是今天想着自己考上了一中,并且就要去上学了,他的胆子也大了些,说:“你们都相信迷信,一个叫花子说我不能给我爸爸上香就不能吗?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我们应该相信科学。”
女乃女乃听到这话更着急了,赶紧拽着正平的胳膊,让他闭嘴,女乃女乃还偷偷的看了妈妈一眼,她看妈妈是不是发火了,女乃女乃小心翼翼的。
妈妈重重的说一声“吃饭!”,说完就到厨房里面去端菜了,她转身离去的时候还看了女乃女乃一眼,眼神中除了愤怒还有哀怨,幸亏今天是正平要去上学的日子,要是平时的话早饭就吃不了了。
妈妈走后,女乃女乃竖起右手,在正平的脑袋上敲了敲,给了正平好几个栗子,说:“你又惹你妈妈生气了!”当然女乃女乃下手很轻,女乃女乃从来都不舍得打他。
看着女乃女乃的严肃认真和妈妈生气的样子,正平让步:“我不乱说了,可以吧?”
女乃女乃这才放心的去厨房帮忙。
菜上了桌子,一个韭菜炒蛋,一个白菜,一个海带皮。妈妈低着头吃饭不说话。
女乃女乃把韭菜里面的蛋夹到正平的碗里,正平看了眼妈妈,妈妈还在生气,而且女乃女乃却是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
女乃女乃夹了块韭菜鸡蛋放到妈妈碗里,说了声:“翠菊,你也吃点。”
妈妈直接把碗里的那块韭菜鸡蛋挑出来,放回了盘子里面,从另一个盘子里面夹了点海带吃起来,没有看女乃女乃一眼。
女乃女乃的表情很尴尬,讨好着说:“翠菊,你不要生气,正平要住校了,我求他爸爸保佑保佑他,没有别的意思。”
妈妈依旧不说话,女乃女乃的表情依旧诚惶诚恐。
正平刚开始还以为妈妈是在生他的气呢,原来妈妈在生女乃女乃的气,女乃女乃去给爸爸上坟,妈妈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气的连女乃女乃夹的菜都不要。
正平认为妈妈不该这样对女乃女乃,想说点什么,但是实在不敢说,今天妈妈的火气不是一般般的大。
平时,家里有蛋或者肉之类的好菜的时候,妈妈都主动夹给女乃女乃的,今天是怎么了?女乃女乃主动夹给妈妈,妈妈也不要。
还有,以前,妈妈也常常给爸爸上坟,在爸爸的坟前哭好久,由于妈妈和女乃女乃一直不准正平去爸爸的坟前,小时候,正平偷偷跟踪过几次妈妈,见妈妈在爸爸的坟前哭泣诉说着,他听不到妈妈说什么,但是他知道爸爸和妈妈之间有着很深的爱情,这也许是妈妈拒绝王叔的原因,正平猜着。
但是后来的日子,也就是王叔结婚后,妈妈再也没有去过爸爸的坟前,不论是过年过节还是爸爸的忌日,只有女乃女乃一个人去
连女乃女乃有时候去了爸爸坟前也瞒着妈妈,正平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他问过妈妈,妈妈说她不想去,怕自己去了伤心,显然这个理由不够充分。
为什么妈妈和女乃女乃不许正平去给爸爸上坟呢?原来,正平本不姓正,百家姓中也根本没有‘正’这个姓氏。
正平本来姓季,当年正平出身的时候,作为季家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血脉,女乃女乃按照家谱给他取名叫季研,后来才改名为正平,这事说来也怪。
在他刚刚周岁的那天,家里来了一个讨饭的叫花子,准确的说是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混的不太好的和尚,不过那和尚倒是有一些仙风道骨的感觉,像是个修行的人。
恰好那日女乃女乃给正平妈妈买了一只猪蹄催女乃,那个叫花子吃完女乃女乃给的一碗饭后,说他想吃那只猪蹄。女乃女乃和妈妈都是善良的人,看到叫花子饥肠辘辘,就把那只一年都难得吃一次的猪蹄给了叫花子。
叫花子酒足饭饱之后模着正平的头说:“娃是个好娃,只怕活不过22岁啊!”
正平女乃女乃的脸阴下来,立马生气了,说:“给你吃饱了你还胡说。”说完女乃女乃就赶叫花子走。这句话对女乃女乃来说比挖祖坟还狠。
当年,村里面修水库的时候,一个炮没有响,正平的爷爷当时很小心,到了安全的时间后,才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等正平爷爷走到跟前的时候,那个炮忽然响了,正平的爷爷被那个哑炮炸死了,死无全尸,血肉横飞。
正平爷爷去世的时候,正平的女乃女乃才刚刚20岁,青年丧夫,中年丧子,女乃女乃擦干眼泪,放下伤痛和苦难,坚强地帮儿媳妇挑起生活的重担,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孙子身上,这个老人已经不能再承受一点点打击。
叫花子认真的模着胡子,说:“你们家往上数第六代,当年季老太公在南山上砍了一根竹子,那是南游大仙养了2200年的拐杖。南游大仙很生气,从那以后,南游大仙下了诅咒,季家接连5代长子长孙在22岁的时侯,都会死于非命或者是病痛!这个孩子正好是第五代!命中注定活不过22岁!”
叫花子肯定的说,眼里带着严厉,透着一股寒光,让正平的妈妈和女乃女乃背脊发凉。
正平的女乃女乃和妈妈赶紧跪下,的确,从正平的父亲开始往上数,季家接连四代都死于车祸、哑炮、肺痨和天花,正平爸爸死于车祸,爷爷死于哑炮,太爷爷得肺痨咳血而亡,太太爷爷患天花全身溃烂而死,而且都死在22岁。这四个人都是季家的长子长孙,正平正好是季家第五代长孙。
叫花子一改刚才那副狼吞虎咽的样子,正经说到:“我是出家人,修道于峨眉山脚下,法号正,大家都叫我正为大师,因为一个猪蹄,今天我就泄露天机了,你们把这个孩子过继在我的脚下,我赐他名为正平,从此这孩子将前途无量,大富大贵。我保他12年,也就是一个生肖的平安。”
正平女乃女乃和妈妈赶紧谢恩,谢恩之后问:“那12年之后呢?12年之后会有什么状况?”
那个叫花子说:“如果他这辈子行善积德,会有人来救他的,天机泄露到此。”说完就走了。
从那以后,正平的妈妈和女乃女乃搬离了季家村,给季研改名为正平,正平也从未给季家祖宗上过坟,更没有去过爸爸的坟前,
渐渐的,妈妈和女乃女乃抹去了他们是季家人的这个事实。
正平一直记得自己姓正,大家每次写他的名字的时候都写成郑,正平每次介绍自己的时候说我叫正平,方方正正的正,平平安安的平。直到上了初三后,他才知道自己原来真正姓季,在季家村还有很多的本家亲戚。
自从那个叫花子走后,女乃女乃和妈妈都不再吃荤,初一十五都拜见普贤菩萨和正为大师,烧香磕头,祈求菩萨大慈大悲,保佑正平能够平安长大。
女乃女乃和妈妈也没有想着他大富大贵,只要他一辈子平平安安就好。
后来正平也就这件事情问过女乃女乃和妈妈:“女乃女乃,妈妈,你们真的相信有这回事吗?我不信,什么年代了,你们还相信迷信,我也不相信那个叫花子是哪方神圣,就是个骗吃骗喝的”
正平女乃女乃气急,骂道:“平平,不准胡说,快去给菩萨磕头。”
正平耐不住女乃女乃,去给家里供的菩萨了几个磕头。女乃女乃不停的念叨罪过,在菩萨面前跪个半天,不停的磕头。
妈妈淡淡跟他说:“平平,信者有,不信则无,凡事小心为好,我们要相信科学,但是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怪,就像那个叫花子,说的就很灵。”
这就是正平一直没有给父亲上坟的原因,至于母亲后来为什么没有给父亲上坟,正平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