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漫漫长夜,这个时代没有ktv,没有酒吧,没有迪吧,没有电视,昏暗的灯光下,躺在床上闲聊,成为打发长夜的最好方式。
话题渐渐又转到整风上了,楚明秋感到有些无聊,他甚至有些恶毒的想法,是不是正是因为没有地方消耗他们旺盛的荷尔蒙,才让他们如此关心政治。
睡在他旁边的是纪思平,他也想插话,可每次他要开口时,楚明秋的手或脚便会撞到他,几次后,思平有些纳闷,可当作这么多人也不好开口问。
“思平同学,你是怎么想的?”吴德烈夫没听见纪思平说话,便径直找上门来。
“我,哎,你好生点,别乱动,”纪思平感到楚明秋的腿又踢了他一下,连忙招呼他一下,然后才说:“没什么想法,先看看再说,我的出身不好,不好开口说什么。”
“你又来了,我们党内有那么多出身不好的同志,不一样入党,不要有那么多顾虑。”国风叹口气,很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思平把被子蒙在脑袋上,任凭他们说什么,一声不吭,心里却非常奇怪,这小家伙到底是故意的呢,还是碰巧了。
出身是个沉重的枷锁,他根本无法摆月兑的重负。在艺术学院中,他是少数没入过团的学生,更别谈入党了,就连出身小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眼镜也入过团,可他家却是南京的小资本家,历史上污点无数,支持过蒋介石,与汪精卫合作过,这让他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扭头看,身边的铺位早已经空空如也,楚明秋早起床了,等他洗脸刷牙完成后,才看见楚明秋穿着运动衣从外面进来,他这才知道,楚明秋跑步去了。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思平好奇的看着满头是汗的楚明秋问道。
“你们还在睡觉的时候。”楚明秋嘻嘻一笑,便闪身进了房间。
再出来便把纪思平国风等人吓了一跳,楚明秋身上除了一条裤衩外,其他什么也没穿,肩上搭着条毛巾,手里端着盆子,看那样子是洗澡去了。
在这种天气下洗澡?!!!
洗澡在这个时代在这个招待所是件比较麻烦的事,这里还没有浴盆,也没有淋浴,要洗澡只能自己提水到洗澡间去,而且之前,还要把里面的炉子烧好,否则要不了几分钟,开水便能变成凉水。
可楚明秋每天在家都要洗澡,一天不洗便觉着浑身难受,昨天晚上他便想洗了,今天早晨锻炼后,自然更要洗了。
几年来,他已经养成早晨洗冷水澡的习惯,早晨锻炼后便冲几盆冷水,便感到浑身舒畅,即便冬天也不例外。
而且在他的带动下,虎子也这样,而陈少勇是为了和虎子较劲,你敢,我为什么不敢,哥们丢不起那人!
纪思平和国风还不敢相信,俩人一前一后出门,到了洗漱间门口,就看到方怡和几个同学傻了似的站在那,看着楚明秋在那洗澡。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扭扭,咱们来作运动…。”
楚明秋高声唱着,还时不时的扭动下,毛巾反手在背上拉动,使劲的搓着皮肤,很快皮肤变得通红。
“现在多少度?”纪思平看看外面,山区里温度要比市区低上那么两三度,院子里还有残雪未化。
国风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楚明秋,心里非常奇怪,这小家伙实在太令人惊讶了,这么小的年级,居然有胆量洗冷水澡,而且他唱的那首歌节奏还挺好听,但问题是自己没听过。
国风虽然是艺术学院学生,可也是音乐爱好者,他女朋友便是音乐学院的学生,主修民族唱法。
方怡看着扭扭摆摆的楚明秋,将一盆冷水从头上倒下,冰凉的水顺着还没发育成熟的身体淌下,禁不住打个寒战,深吸口冷气,牙齿禁不住打颤。
“冷不冷呀。”
楚明秋扭头一看,一群人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那目光好像看着外星球的怪物。
“你们怎么啦,不就是洗个冷水澡吗,少见多怪。”楚明秋嘟囔着说道:“冬天洗冷水澡可以预防感冒,其实你们也该试试,习惯了就没啥了。”
“你们堵在门口干啥。”吴德烈夫声音刚冒出来,然后就傻了,愣愣的望着洗得正欢的楚明秋:“你,你,………”
哗,又是一盆水从头上倒下,楚明秋这才用毛巾将身体擦干,然后端起面盆朝回走,路过门口时,国风迅速将身上的棉衣月兑下披在楚明秋身上,纪思平将头上的帽子盖在楚明秋头上,楚明秋感激的道谢。
洗冷水澡没什么,可洗完之后,要迅速穿上衣服,否则还是一样容易感冒,特别是不能马上吹风。
楚明秋裹着国风的棉衣跑回房间,在房间里迅速将自己保护起来,将换下的衣服放进一个塑料袋中,在扔进背囊中。
门帘掀开,国风思平他们进来了,几个人默不作声的站在旁边,楚明秋感受到他们的目光忍不住叫起来:“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我可不是玻璃。”
“玻璃?什么玻璃?”纪思平好奇的问道。
楚明秋懊恼的在心里自责下,这时代还没这种说法,然后才解释道:“还有另外个说法,断袖之癖。”
“噗嗤!”正捧着个水缸喝水的眼镜男一口水喷到吴安德列夫身上,咳嗽着含混不清的道歉。
“你这小家伙,思想够复杂的。”纪思平笑道,他拿起一旁的棉衣扔给国风。
楚明秋刚穿好后,年悲秋便焦急的进来,看到楚明秋便忍不住埋怨,楚明秋笑笑告诉他,自己每天早晨都洗冷水澡,已经坚持两年了,没有出过任何问题。
“没事,老师,这小家伙强壮着呢。”纪思平笑着说,经过两年的高强度训练,这穿上衣服还看不出来,可刚才一月兑下,便看出楚明秋的肌肉比同龄孩子要发达很多。
年悲秋这才放心,叮嘱楚明秋几句后,招呼大家出去吃饭。
招待所没有餐厅,只能到旁边的镇政府食堂吃饭,食堂并不大,在这里就餐的人不多,多数人都买了早餐回家,只有少数单身人士才在食堂吃饭。
他们刚进食堂,食堂里的一个穿着军大衣的中年男人便迎上来与年悲秋亲热交谈起来,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年悲秋和他寒暄几句后,转身向大家介绍,军大衣是这里的乡党委书记,由于这里是美术学院的定点写生地,年悲秋又经常来,与他很是熟悉。
军大衣在同学们的掌声中讲了几句,他的讲话很客气也很谦虚,主要是说这里还贫困,条件不好,招待不周,请同学们多多谅解。
楚明秋没有注意听他说什么,他被旁边的两个正吃早饭的工作人员吸引了,这两个工作人员比较年轻,正为今天早餐的白面馒头兴奋的低声议论着。
楚明秋听了会才知道,这里平常都是窝头,没有白面馒头。楚明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白面馒头还是待客才有的。
这真是个贫困时代,楚明秋忍不住摇头,前世可不这样。这里豪宅无数,房价都到三五万一平米,昨天去的那寺院打着千年古刹的旗号,门票便要收两百。
耳边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楚明秋随意的拍了几下,纪思平替他端了碗粥,拿了两个馒头,吴德烈夫端着碗坐在他身边,他的碗里却是窝头。
“小少爷,吃过这个吗?”
楚明秋摇摇头,这是实话,家里从来没吃过窝头,全是白面馒头,而且家里的主食是米饭而不是馒头,只有早饭才吃馒头,这有点象南方人。
黄橙橙的窝头散发着玉米的浓香,楚明秋冲他笑了笑,正要开口,国风端着碗也过来了,他的碗里也是两个黄橙橙的窝头,楚明秋眼珠一转,拿了个白面馒头冲国风说:“我们换一个行吗?”
国风愣住了,看看手中的窝头,又看看楚明秋的馒头,不知道楚明秋要做什么。楚明秋笑了笑:“我闻着挺香的,换一个。”
国风哑然失笑,军大衣说得客气,可实际上大家还还是花钱的,食堂只是尽量作出好饭菜来,比如增加白面馒头,作为一个穷学生,他没有选择馒头的原因只有一个,窝头更便宜。
明白楚明秋用意后,国风毫不做作的与他交换了,根本没有考虑两者之间不等的价值。
楚明秋转身时,扫了吴德烈夫一眼,这家伙的眼中露出一丝茫然和不解,思平端着碗回来,他同样是是馒头。
楚明秋吃得很香,他觉着这窝头挺好吃,带着股天然香味,细细咀嚼后有点甜味,加上块咸咸的萝卜干,喝口浓浓的玉米粥,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爽!
“这窝头就好比**,大家喜欢;这白面就好比资产阶级,只有少数人喜欢。”吴德烈夫玩弄着手中的窝头,笑眯眯的说道。
“老师说的,gc主义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大米白面不是资本主义。”楚明秋嘴里还玉米渣从嘴边落下,他连忙用手捧着。
吴德烈夫被堵回去了,他笑了笑也不以为意,思平逗他:“你们老师还说了什么?”
“我们老师还说,男同学应该帮助女同学,大同学应该帮助小同学,比如象拎包这样的事,就应该你帮助我。”楚明秋可怜兮兮的看着纪思平,那目光如可怜的小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吴德烈夫哈哈笑起来,国风不由微微一乐,纪思平扭头将自己埋在粥中。楚明秋背拍了下,扭头看却是方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