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谁都不见。麺魗芈浪
她是一个人去领靖父的遗物的。
死得很突然,一片空白。
拿到靖父的一些随身物品,当即就捧在心口嚎啕大哭,听得一旁的看守人员都难受极了。
爹地……为什么不等我…轹…
“表姐。”顾西城的声音出现在她身后。
这一次,云歌回头并没有看到顾西城在笑,他的表情是严肃的。
云歌看着顾西城,什么都没说箐。
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该说什么,恨顾西城吗?恨他对父亲见死不救吗?
可是从头到晚这都不是顾家的错,更不是顾西城的错。
诚然,父亲的确是因为顾西城私人原因拉沈市长下马才被牵连,但这能怪得了谁?
没有人逼他父亲行贿,现如今也没有人逼他自杀,他可以等待法律的制裁,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赎罪。
即使是这个时候,云歌的脑子也清醒得可怕,她能理清楚所有事,她不恨顾家的人,因为无从所恨。
“表姐,对不起……”顾西城站在她身后,“我没想到姑父会……太突然了。”
她血缘关系上的舅舅会不会因为亲情的关系徇私枉法想办法减轻她父亲的刑法,她并不知道,这个问题已经不用思考了。
就像海瑶不用去衡量,到底要不要用自己的幸福去帮助靖家一样。
所有一切面临的两难选择,都因为靖父的自杀而消失,都不需要了。
“你了解我爹地妈咪的事吗?”云歌看着他问道。
顾西城怔了一下,摇头:“不太清楚。小姑姑在顾家是禁忌,爷爷不许任何人提起她。爷爷说了,他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当年小姑姑去世,女乃女乃,以及我爹地妈咪都想去送一送她,结果爷爷不许,说谁出了顾家,就和小姑姑一样和顾家没有任何关系。小姑姑病逝,女乃女乃很伤心,我想带女乃女乃出去,结果被爷爷发现,爷爷不罚女乃女乃,罚我跪祠堂,不给吃不给喝也不让睡,女乃女乃心疼,就没再坚持去看小姑姑。”
云歌其实并不是想真的问他什么问题,她想问的,是你清楚吗?了解吗?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拒绝帮助她?
但顾西城的话还是让她意外了。
“女乃女乃去世后,爷爷孤身一人,小姑姑的房间也一直留着,我偶然有看到爷爷去小姑姑的房间坐一整天,出来后眼睛都是红的,那一天饭量也会变得很少,谁劝也没用。”
云歌从来都没见过顾老太爷,但云歌相信,顾老太爷对她妈咪不可能真的是陌生人的态度。
唯一的女儿因为靖父的背叛而病逝,顾老太爷对靖父势必是有些埋怨的,没有人像云歌一样,愿意去原谅靖父的过错。
“表姐,你来得不是时候,”顾西城说,“你来的时候,爷爷已经知道了,他去了祠堂,谁都不见,但是爷爷的确明确地跟我们说过,如果你来找,不见,不救,不管。爷爷说,谁造的孽,谁自己去背。”
云歌捧着靖父的遗物,跟着顾西城走。
她不知道顾西城要带她去哪里。
他们最终停在了一扇窗户前,顾西城指着它说:“小姑父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云歌不敢靠近,背靠着墙壁泪流满面。
“为什么……”
为什么要选择这种痛苦的死法……
本来情绪已经稍微稳定一些了的云歌在看到靖父最后站立的地方之后,又痛哭起来。
顾西城说:“林氏集团的林国志来看过他,期间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并没有人知道。但是小姑父在回去的路上,就趁看守人员不注意从这里跳了下去,谁都没有防备。”
林国志……
云歌傻眼了。
是他?!
靖父跳下去之后并没有立刻死去这样的细节,顾西城决定闭口不谈。
众多关节错位,肋骨刺穿胸腔,送到医院去的时候还没有断气,一路都很痛苦……
这些他去了解情况的时候,从医生的证词上看到的。
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顾西城又说:“他跳下去之前就说了些奇怪的话,但当时他们也没想到会这样。那两位相关的看守人员说,见完林国志的时候他一路痛哭,一直说他错了,对不起你的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打电=话给云歌的人,就是相关看守人员。
她上次走的时候留了电=话,让他们有什么情况就打电=话给她。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电=话竟就已经是噩耗。
他说自己错了……
她一早就知道他错了啊……可是这些不是她要的啊!她只想她爹地一直陪在她身边而已。
靖父的“错”,指的是很多很多事,他有太多对不起云歌的事,特别是在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
他最最对不起,以及无法补偿的,就是云歌。
果然他的感觉是没有错的,无论他怎样做,都无法弥补云歌心底的伤,怎样都不够。
与其说他是畏贿赂罪自杀,倒不如说这个罪,是他对顾冉和云歌所犯下的罪。
他无法面对自己的罪行,无颜再见云歌,又不想继续拖累云歌,死已是他的解月兑。
顾西城并不是要安慰她,他只是想把靖父最后的情况都告诉她。
“顾西城……你爱顾老夫人吗?”云歌红着眼问他。
“怎么说?”
“顾老夫人去世的时候,你伤心吗?”
“……很难过。女乃女乃很疼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接受女乃女乃去世的事实。”顾西城则双手插兜,有点随意地靠着她对面那堵墙,两人几乎是面对面。
他记起了顾老夫人去世时候的场景,心情也不好。
“是吗……”云歌吸吸鼻子,将靖父的遗物抱得很紧,“我八岁的时候失去妈咪,眼睁睁地看着妈咪被化为灰烬,我太小,连妈咪的骨灰都抱不动……我很难过,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好痛好痛……十岁的时候,女乃女乃也走了。早上我去学校,女乃女乃还好好的,送我到校门口,让我好好学习,说晚上给我做好吃的元宝饺子……可是晚上就……下葬那天,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不肯出去……我不想再看着女乃女乃像妈咪一样被焚化得只剩下骨灰的样子,那是我童年最痛苦的回忆……顾西城,你问过我,为什么不恨他,那么请你试想一下,如果你的世界只剩下最后一个亲人了,你会吗?难道你要我连最后的亲人都抛弃吗?两次都很痛……那种痛楚这辈子都忘不掉……我不想经历第三次,我想爹地一直陪在我身边,不管他做什么我只要他好好地活着……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失去女乃女乃乘以三的感受吗?
顾西城轻轻地吐了口气,把窗户开了,透透气。
太闷了。
他看着窗外,声音有点轻。
“表姐,我带你去领姑父的遗体吧。”
……
靖氏并没有走上轨道。
群龙无首,彻底乱了套。
原本它还能支撑着,但如今资金链一断,就彻底瘫了,公司正式迎来危机。
云歌站在公司门前,手里拿着的是有靖父新闻的报纸。
《靖氏集团总裁行贿被调查!畏罪自杀公司系统面临瘫痪!》
很多很多的人涌进公司要讨个说法,公司里的人根本就应付不下来。
什么人都有,要债的更多,还有的已经不管什么法律程序,一群暴民冲进了公司直接搬东西,已经完全无法无天了。
有人报警,但此时此刻还在出警的路上。
云歌就这样站在一边,看着一点点多起来的民众冲进去,仿佛她父亲毕生的心血就这样坍塌了一样,她已有些麻木。
完了……
父亲的心血全完了。
桃城已彻底没有她可以留恋的人和事。
这一场暴乱,是有预谋的。
云歌甚至没听到有人把目标锁定了她,讨不回钱的,找老板的女儿出出气也好。
为了不让云歌逃走,她被一群暴民抓进了公司内部。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公司内部的职员纷纷逃出了公司。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有人扬言要放火烧了公司,大门被暴民关上的时候,公司内部还有一些没来得及逃出去的无辜人员。
特警赶到也没有用了,暴民情绪很激动,里面浓郁的汽油味都透过缝隙传到了外面,公司大厅里一定是铺满了汽油,稍稍刺激他们就会放火烧死所有在公司里的人,到时候伤亡无可预计。
……
如今是何林两家人坐在一起。
“何老爷子,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只要这两个孩子结了婚,靖家的事我就接管了,云歌也可以接过来一起住,皆大欢喜。”林国志说道。
“我的意思也很简单,林夕要是不能怀上我们何家的曾孙,我是不会答应他们结婚的,”何老爷子明确说明,然后看了一眼何凌霄,“有人要是执意违抗我的意思,那他出了这个门就别认我这个老头子了!爱和谁结去我也不会管!”
“爷爷……我爹地不是这个意思——”
“林夕,你说爷爷是不是看错你了?”
“爷爷……”
一个在养育了她十几年的父亲刚刚去世之后转头就可以认回自己的生父,改口改得那么快的孩子,他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看清楚过她?
“凌霄……”林夕求助般看向何凌霄。
“什么?”何凌霄自始自终就没在认真听。
好烦……
叽叽喳喳地,两家人出现之后争执就没有停止过。
真的很烦!
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竟然没兴趣去知道。
此时此刻,他就想知道,靖云歌在哪里?为什么手机一直打不通?
他不知道为什么,靖江出事,靖云歌成天失魂落魄,而林夕除了哭一哭之外,毫无影响,现在竟然还能拉着她的生父叫他们出来好好谈谈他们之间的婚事。
还有心情谈他们的婚事?
难道亲生和非亲生,相差那么多吗?
可是靖父对林夕不错,他看在眼里,无论怎么说,林夕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饭桌上开始有人讨论起究竟是云歌好还是林夕好,说云歌不好的,列出了她种种的罪行。
忽然听到“砰”的一声。
何凌霄把瓷碗给砸了,砸在地上声音很响,包厢里瞬间就安静下来。
“你们烦不烦?!”他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靖云歌她好不好关你们什么事?!”
听到他们议论靖云歌,竟然会让他心情那么烦躁。
本来最近发生的事就已经很多了,先不说其他,靖云歌刚遭家庭巨变,他们就不应该如此鸡婆谈论她的是非。
“姑姑!你倒是给我说说,靖云歌她连爷爷那百分之四十的股权继承权都放弃了,她算是哪门子失职的‘爱钱的女人’!?”
何凌霄把那份说明拍在桌上。
这份说明自从拿到手之后,他就一直放在身上,因为近来的事情太多,还没来得及交给何老爷子看。
“自动放弃遗产继承权?”何美琪大声一读,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了。
“真是烦死了!”何凌霄站起来,把椅子给踢了,“从刚才开始就不知道搞什么,电=话一直不接!”
“凌霄……会不会是你多想了,歌儿可能在家休息吧,我们还是先谈谈你跟林夕的婚事——”
“婚什么事!”何凌霄眼看着就要真的直接掀了饭局了,两手重重地拍在桌板上,“我都搞不懂你们林家到底在搞什么!靖家出了这样大的事,你们还有心情在这谈婚事?!”
“凌霄……”林夕很担心地看着。
他到底怎么了,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跟靖云歌有关吗?
何凌瑜是完全不敢说话,缩着脖子明哲保身。
“爸,你快管管凌霄,像什么话……”何美琪刚被呵斥过,忙搬救兵,“爸……??”
但是何美琪很快发现,老爷子完全是看戏的模样,心情比刚刚好了好几倍。
老爷子这是……
“何凌霄!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林国志怒着站起来,伸手要去抓何凌霄的衣领。
他哪里知道何凌霄不是逆来顺受的主,谁会给他面子,反抓着他的衣领就突然一拳往林国志的脸上砸过去,林国志整个人都摔地上去了,眼冒金星。
我伙呆!
这闹大了吧?
“凌霄你干什么啊!”
何凌霄甩了甩手,没什么好气:“没事别拿长辈还是晚辈来约束我!即便你是长辈,你也没有权利掌掴靖云歌!这事你最好是只犯一次,就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以牙还牙一次,再有下次,谁的面子都不给!”
林夕惊呆了,他怎么能那么在意靖云歌?!
林国志还没站起来,忽然“磅”的一声响,这边能听到一些声音。
“怎么了?”所有人面面相觑。
包厢外似乎有人在打电=话,外面很多人都开始跑起来。
何林两家也出了包厢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在走廊上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跑。
何凌霄抓住一个人就问,“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前面靖氏集团出事了!爆炸声就是那里传来的我正要赶去看呢!”
靖氏集团现在对他们来说是个敏感词。
“靖氏集团?”
“是啊!好可怜啊!听说暴民把那集团老板的千金给挟持进去了,大人犯的错,小姑娘何其无辜啊!”
“你说什么?!”何凌霄抓着那人的双肩。
靖云歌被挟持……
爆炸?!
**!
不止何凌霄飞奔而去,何林两家的人在互相看了看之后,都匆忙赶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