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蕗几乎是用逃的,离开了那个家。
感觉自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飘飞,一旦风停止便坠落粉碎……
还能够去哪?能让她安宁不再飘移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他们不过一同生活月余,就让她这么患得患失,难过不已。
突然惊觉自己没有可以倾诉伤心的朋友,为什么呢?她人缘很差吗?没有啊,无论在台湾还是美国求学期间,她身边向来不缺朋友,男生,女生,都觉得她是可爱的小动物,但是为什么,她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说心事的朋友?
“原来……我这么害怕。”站在街头,苏以蕗茫然苦笑。
搬了太多次家,跟着母亲世界走透透,居无定所,害怕说再见,害怕难过……
所以她的世界里,只有母亲一个人。
“因为只有妈咪,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我。”但又害怕有一天,妈咪受不了她了,将她撇下来,不再带她流浪漂泊。
如今,她真的被撇下了,妈咪说她长大了,不再强硬的带着她出差,让她一个人留在台湾。
她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不特别招摇,不引人注意,以为这样可以保护自己。
“你的心到底用在什么地方?”带她工作的桂姐,不只一次这样对她说,之前她不懂,她哪里做错了?
同事们从一开始的排斥到后来的接纳、喜爱,她工作也都照着上头交代的做到好,为什么还是会被责备呢?
原来是这样啊,明明话说得很漂亮,要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好不容易有份工作了,但下意识里却想着,有一天自己会不被需要吧。
因为害怕不得不分开的痛苦,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投入。
总是小心翼翼保护自己的心,但却敌不过舜哥温柔强势的侵略……让他住进她心底,想赶走,可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铃铃铃铃——她出来时唯一带着的手机此刻正大响。
苏以蕗心一惊,看不出来电话号码是谁,心想该不会是……舜哥吧?
深吸口气,将难过压抑,笑容堆满脸,习惯了,想骗对方她没事,她必须连自己也骗才行。
“喂?”轻快的接起电话,她已经想好了,该怎么用没事般的口吻回应吕舜。
岂料,找她的人,不是他——
“宝贝你在哪里?”娇懒的声音中带着女王般的气势。“为什么你还没有回来啊宝贝?”
是妈咪的声音,不是吕舜。
不知为何,苏以蕗松了口气,可心底存有的一点点希望也随之熄灭。
不是舜哥,他还没有发现她逃走了……啊,好讨厌自己反覆不定的思绪,她到底是希望他追来,还是不希望他追来?
苏以蕗,你怎么可以这么贪心?他原本就不是你该得到的人。
“妈咪……”这时候听见母亲娇懒、任性十足的语调,让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呜……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终究,还是有一个无论到哪里都不会忘记她的人,她的妈咪。
吕舜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像是心头被人挖去一块肉,空空的,痛彻心扉。
没有花太多时间思考她会去哪里,以他对她的了解,除了回去和她母亲的住所外,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把莲丢在家中,叮嘱她好好休息,他便十万火急开车到她住处楼下,按电铃。
小蕗的手机没接,无法取得联系,他只好在楼下等,但现在“站岗”的时机真的很不对,尤其在晚间新闻大肆播报过后,他站在大楼底下等,一些住户认出他这张脸,纷纷指指点点。
不过,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千想万想却想不到,透过对讲机应门的不是小蕗,而是让他头皮发麻的苏艳艳。
“小蕗说她不想见你耶。”苏艳艳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你们吵架吵真凶,我第一次看小蕗哭成这样,什么都不肯说,你啊,都几岁的人了,现在才开始欺负小妹妹,你叛逆期会不会太晚了啊?”
嗯……是他的错觉吧?苏艳艳这番话,为何听起来有暗暗挖苦他的意味?
还有,她怎么突然回台湾了?之前音讯全无,现在却……突然,一个念头闪进脑海里,造成一切混乱的源头,该不会是……这个女人?
不管了,就算是苏艳艳搞的鬼,他暂时也不想理会这么多,他非见小蕗不可,一定要在今天把话说清楚讲明白。
“我要见她。”吕舜不似平时的温煦好人表相,像个霸主般宣告。“我就在这里等。”
没说要上楼,他只说在这里等,便结束了对讲通话。
苏艳艳按掉对讲机画面,意味深长地一笑,回头,对哭得眼睛通红,坐在沙发上什么话都不讲的女儿洒月兑一笑。
“你听见喽。”
苏以蕗缩在沙发上的身子晃了晃。
是啊,她听见了,想不到才回来没有多久,他就直接杀到楼下,没有跟妈咪讲什么,他只说,要见她,还口吻坚定的说,他等。
“奇怪,兄妹吵架有这么严重吗?难得看见吕舜这么正经,小蕗,你真的很气他啊?”
苏以蕗心虚的,不敢迎上母亲热切的视线。
才不是兄妹吵架,是夫妻吵架啦,她现在是逃回娘家躲,然后老公杀上门来了……唉。
想见他也不想见他,这种心情真的好矛盾,可以见他吗?他把莲留下来,表示他作了决定,这样子……可以吗?
“哎呀,真是的,都几月了啊?天气还这么冷,是不是又有锋面要来?天气怪怪的。”苏艳艳谈论天气的语调很正常,她走向客厅的落地窗,稍稍打开。
原本风就大,加上位处高楼,从窗户灌进来的风大得让沙发上的苏以蕗都感觉冷。
舜哥在楼下等,他不是住户,管理员一定不会放他上楼来,所以他只能站在骑楼等待,那里风特别大,寒流来时,几次她都差点被风吹得站不稳。
不见他就不应该想,但偏偏控制不了思绪,她想到他刚出差回来,上飞机前曾拨电话给她,撒娇似的说他前一天晚上都没睡,因为讨论公事到深夜……而他回来后也没能马上休息,莲突然昏倒让他担心不已,她为他准备的一桌他爱吃的菜,根本没有动过。
还有晚间新闻报得那么大,大楼住户人来人往,他在楼下等,一定会被人指指点点,说不定等下记者就出现了!
想着想着,画面就出现眼前——
风尘仆仆、一脸憔悴的吕舜站在大楼骑楼里,冷风一阵阵扫过,吹乱他的头发,而他没有多穿件御寒的衣物,一脸疲惫的应付兀鹰般的记者……
“别太晚睡,明天还要上班呢,晚安喽。”苏艳艳凑近女儿,捧着她小脸左右亲两下,娇媚一笑,娇懒的走进卧房。
不到五分钟,才卸完妆准备洗澡的苏艳艳就听见外头有动静——大门被打开了,然后轻轻的合上。
她忍不住笑出来。“年轻人真好,不过嘛——要受一点教训才行。”她阴恻恻的低喃,想了一会儿后执起话筒,拨了一组非常熟悉的号码。
“我是苏艳艳……呵,您真是紧张呢,没事没事,我们做父母的,宠小孩归宠小孩,别忘了,他们都长大了啊,这点小小试炼不碍事,搞得定的,反正明天就照着原定计划,嗯……竞选总策划?我是在美国帮参议员做过类似的工作啦,什么?您要挖角我?我可是很贵的哦,不过看在我们都爱女儿的份上,给您打个折扣吧……”
吕舜没有等太久,大概十来分钟吧,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看着小蕗一脸扭捏的走向他,松了口气的同时,气恼地充斥胸口,满得几乎要溢出。
这股怒气不是针对她,他怎么可能对小蕗生气,他气的是自己,让她担心受怕,答应了苏艳艳要给她的安全感,他没给完全,才会让她一有疑虑便逃走。
吐出一口气,他看着她,轻声喊,“小蕗……”
“我看你跟莲有很多话要说,我不想打扰你们。”在他开口之前,苏以蕗抢先说。
脸上带着笑,没有心结的那种,但是哭红的眼睛泄露了她难过的要命。
“你们很久没有见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莲又怀孕了,你一定很开心喔,要当爸爸了,舜哥,恭喜你……”这一声恭喜说得苦涩。“那个新闻……啊,我不知该怎么跟莲说,我们就……就这样吧。”
“你……”吕舜无力,再深吸口气,思考一下,该怎么跟她讲明白?“上车吧,我们聊聊。”
他们站在骑楼谈话的举动,引起了大楼警卫的注意,不想让人探头探脑的打坏说话的心情,他指着停在路旁的车子,要她跟着上车。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讲话,苏以蕗看着吕舜把车子开向不知名的地方,街景越来越陌生。
陌生的道路,诡异的气氛,她怕死了这种安静,干涩的开口打破沉默。
“莲好漂亮,她的小孩一定会很漂亮,不知道是男生还是女生,可是她身体这么虚弱,脸色不好看,看起来很累的样子,舜哥,你很担心吧?毕竟那是你和莲的小孩……”
真是够了,这个笨蛋!
“医生来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吗?”吕舜握着方向盘,没好气地道。“莲怀孕八周,她离开台湾超过三个月,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小孩的父亲?我十天前才去香港,之前我又没出国!”这丫头根本算数有问题。
“呃……啊?”苏以蕗故作轻快的语调一转,疑惑的高八度。
不是他的小孩,那是谁的?不是他的小孩,那莲干么来找他?
“到了,我们下车。”吕舜把车子停在一栋三层楼的老洋房前头。
此时已过了午夜十二点,宁静的住宅区里,道路两旁点着的昏黄的路灯。
那栋没有灯光的老洋房,高耸的雕花铁门内,绿油油的韩国草坪整齐地生长,明显有人定时打理。
苏以蕗呆呆的站着,看着他解开保全系统,掏出钥匙,推门而入。
“进来。”他将厚重的门推开后,回头,对她伸出手,“小蕗,我们回家了。”
苏以蕗作梦也想不到,有一天,她还会回到这里,她记忆中的家。
多年前妈咪和爸爸结婚后,他们一同生活了两年的地方,在这里,她度过了最快乐的少女时光。
门口那棵茂密的老榕树依旧生气勃勃,粗壮的树枝下有一座秋千,随着晚风轻轻摆荡。
“我的秋千……”那是爸爸和舜哥为她做的,欢迎她来到这个家的第一份礼物,这么多年了,还在这里。
她还记得,妈咪牵着她的手踏进这家门的那一天,他们父子俩正拿着工具,分工合作,为她做了这个专属宝座。
那时候她害羞的躲在妈妈身后,不敢上前接受她的礼物,这样的温暖,是第一次,对她而言很陌生。
“小女生嘛。”
当时,第一个对她释出善意的人,其实……不是爸爸。
而是吕舜,他笑笑地弯腰与身高不及一五O的她相视,模模她的头,对她笑道:“欢迎来我们的家,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他亲切温柔,没有芥蒂的笑容,安抚了她初来乍到的不安惶恐,暖流注入心田,苏以蕗记得当时自己是多么害羞腼腆。
多年过去,她的秋千还在原来的地方,进了大门,客厅的家具全蒙上了防尘布,看来这里已久无人住。
“我跟爸爸搬离这儿很久了,但一直没有卖掉这里的打算,无论多少人出高价,我们不卖就是不卖。”吕舜淡淡地说,走到客厅连接二楼的楼梯口,那道墙上,有一道道刻出来的痕迹,那是身高的记录。
那两年,苏以蕗从一四八,长高到一五二,快速增长的身高纪录,是父亲亲手刻画。
“小蕗,你知道为什么吗?”他抚着那一道道刻痕,回头看着一脸感动却又疑惑的她。
苏以蕗不解地摇头,更不解的是……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因为爸爸有一个女儿,答应了离开后要写信回来,答应了一定要跟我们联络,但她却没有,留下房子是因为,爸爸在等他女儿的信,而我,也在等我疼爱的妹妹,给我一封报平安的讯息。”
苏以蕗闻言,不禁心虚。
“舜哥,对不起,我……”离开那年,妈咪对她很严厉,行动受到监视,不用说电话了,连写信都不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她都不能离开母亲的视线范围。
等到妈咪不再对她紧迫盯人,她也不敢跟他们联络了,直到回台湾,得知父亲病重的消息……她才忍不住出面。
“其实我跟爸爸,一直注意你们的下落,一直……派人定时回报你们的近况,我知道你有不得己的苦衷,我知道这些年你也不好过……”
他吐实,告诉完全被蒙在鼓里的她,事实真相。
“小蕗,这些年来,我一直看着你,没有别人,所以你一出现在我眼前,我就告诉自己,不能放你走。”
他的语气很温柔,但口吻……不是哥哥对妹妹的语气。
“我没有告诉过别人,我很害怕。”吕舜看着她惊疑不定的脸,苦笑。“你妈妈……真的是个很猛的女人,我爸爸爱她,至死方休,然而,我很害怕……你跟她一样。
前一秒恩爱如常,下一秒便冷血的说不爱了,说离开就离开,撇下深爱她的人……我不你像你妈妈一样离开我,因此故意在你面前演戏,跟莲表现亲密,引起你的嫉妒,对你若即若离……我知道你喜欢我,而我,早在你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就认定你了,我之所以这么做,不告诉你我跟莲的关系,是以为我这样可以永远留住你。”
吕舜苦笑解释,他愚蠢行为背后的理由。
他一步一步将她带进他的世界,一来满足她想外出工作的心愿,二来也是保护她,三来,好近水楼台。
“把你从你妈手中骗出来,到我羽翼下,但工作上我不能亲自带你,因为我一定会是个超级护短的上司,而且在我身边,你……太危险了。”他咳了两声,话点到为止,至于危险是什么,他相信小蕗听得懂。
“我让我最敬重的大表姐照顾你……桂姐,你大概忘了她吧?当时她结婚的时候,我曾带你一起去喝她的喜酒,她可是一眼就认出你,也看出我的企图……”
他一一道破,他的阴谋计策。
“看你一头雾水,被我耍得团团转,我就心情很好……对,我是变态。”他告诉她,初期她进公司时,他若即若离的态度都是他的算计。
他要让她困惑,让她迷惘,让她脑子里想的都是他。
“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一句喜欢,就击溃我引以为傲的自制……”
控制不住狂喜,压抑不了想占有的念头,他冲动了,但不后悔。
“老实告诉你吧,没有什么酒后乱性,你醉了,我可没有,我清醒的很,没错,我就是趁人之危……我就是这么坏,仗着你喜欢我,对我有情,我就……”吃了你。
唉,坦白自己的变态,让他有点窘。
“你听清楚,我跟莲,只是好朋友,说好了当对方的挡箭牌而已,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真要说有,便是我利用她,来激起你的嫉妒,我很可怕对不对?连爱情都可以算计……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别人,就算莲是超级名模,又如何?
她不是你,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新闻?随便他们去讲,那一点也不重要,这种小事情,莲过两天开个记者会就好了,你不必担心,更不用难过,你不是第三者。”
这句话的语气很Man,但听起来好甜,可是她在家里听见的对话呢?
“可是你说……莲的小孩,就是你的小孩……”
苏以蕗头昏脑胀,一时之间难以吸收这些庞大的资讯。
舜哥的意思是……他爱她吗?
拐她登记结婚不是责任使然,而是他自己想要这么做?
他想跟她一起生活,就这样而已……
“我就知道你一定听见什么、误会什么了,你前面不听,后面也没听,只听中间——我跟莲就像哥儿们一样,我们早就说好,她的小孩我会当成自己的爱护,这有什么?至于我让她睡在我们房间……是因为她的房间在我们登记那天,我便让人清掉了她的东西。而莲会有我们家钥匙,那也是我跟她谈好的条件之一……总之,我跟她,对喜欢的人变态的程度,应该是不相上下吧……”
至于莲是怎么个变态法,他想,还是不要告诉他单纯的以蕗小妹,免得她大受刺激,吓到呆掉。
吓呆是还好,学坏了就完蛋了!
吕舜见她不再故做坚强的假笑,反而露出似哭非笑的表情,便伸手将她抓来,用手捧着她的脸。“有问题不会自己来问我?小蕗,我不只是你哥哥,还是你老公,我可没有结婚了还要离婚的打算,这么麻烦的事情我不会做,更何况莲……啧,欣赏她是一回事,但要找另一半,我可不想找一个诡计多端、心眼多的女人,就跟你妈一样——”话说到一半,吕舜住嘴,看她的表情。
毕竟,他是在说她母亲坏话啊。
但是苏以蕗好像没有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
“舜哥。”她听了一堆话之后,总算理出一点点头绪。“所以你找我出来……不是要跟我谈离婚哦?”
她天真单“蠢”的回答,差点让吕舜气歪了脸。
算了,她的个性本来就是如此,小心翼翼,没自信又没安全感。
“我刚刚不是讲了吗?我结婚了,就没有离婚的打算……我讲了这么多,你归纳出来的结论竟然是这个?你很想离婚吗?”
“没有,我不要离婚!”苏以蕗着急的伸出双手,抱住他。
“那你干么离家出走?有问题不会来问我?”她难得主动抱他,真是太爽了,吕舜压抑他的兴奋,故意摆出非常受伤的脸,“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我怎么知道你真的喜欢我……你心眼那那么多……”
“喂……”现在是他的不对了?算了,谁教他爱她呢?
爱她爱到不惜绕一大圈,用尽招式,被人骂变态,迂迂回回的,就是要她留在自己身边,不准像她那个无情冷血像阵风的妈,再爱还是会离开。
可了解苏艳艳离开的原因后,他也想要小蕗爱他就像她母亲爱他父亲那样深刻,但又不希望小蕗像她母亲一样坚强。
他认为支撑一个人变得坚强的东西,叫做勉强,不勉强自己,就不会坚强。
他不要小蕗因为太爱他而委屈自己,演着连自己都骗的烂戏……
“往后有问题你问我就是,不要再离家出走了,莲说她很抱歉,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我们现在可以回去找她对质——”
“不要啦,我……舜哥,我相信你。”别的女生大概会怀疑——这个男人骗了我这么久,把我当成笨蛋,会不会这又是一次欺骗我的把戏?
唉,她就是笨蛋吧,还是相信他这次不会说谎。
大概是……看见他为她做的秋千被保留到现在的关系吧。
“那现在可以回家了?我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而且,我好累。”吕舜这时候摆出哀兵姿态。“明天还要进公司呢。”
“为什么不吃点东西再出来?要是又胃痛怎么办?走吧,我们回家。”心思都放在他身上的苏以蕗,担心他没吃东西会犯胃病,急着要回去。
“可是这么晚了,吃太饱的话明天早上你胃也会不舒服,那吃一点清粥小菜好不好?我不会煮饭……我们去买些回家,莲不舒服,吐了一晚上,也带一点给她……”
吕舜听着她讲话的声音,微笑。
她不喜欢太安静的地方,怕黑,所以睡觉会点小夜灯,不习惯两个人之间有太长的沉默,所以会找话题,不断的说话。
这就是他喜欢了很多年的小女孩,没有安全感,没有自信,有时候很悲观,但是体贴别人、关心别人的优点,没有变。
还要加上一点,不记恨。马上就原谅他的算计阴谋,真的,他很幸运。
离开老家时,他看见榕树下的秋千,想起过去他常常帮她推秋千,荡得越高,她的笑声越高。
“小蕗。”
“嗯?”
“下周放假,我带工具来把你的秋千修理好,到时候,你就可以玩了。”
如果说这是甜言蜜语的话,未免也太逊了吧!但是苏以蕗却觉得很甜,甜得让她忍不住笑了。
很久不有这种踏实的感觉,甚至比小时候更为坚定,那种感觉就像是……她总算回到了“家”。
是啊,她的家,她和吕舜一起携手共同创造的家。
新闻这种东西,很快的就被新的消息取代,原本谈论好一阵子的事件,马上就被遗忘了。
吕舜和丁莲之间的情变事件,在被挖出他和苏以蕗早已完成结婚登记的事实后,闹得满城风雨。
在舆论一面倒的挞伐吕舜的负心时,容光焕发的丁莲则在经纪人的陪同下开记者会,宣告两人早在半年前协议分手。
“我跟吕舜,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他的新婚妻子我也认识,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我可以理解他马上把她娶进门,却不想娶我的原因,因为……我真的太高了。”
名模的风趣幽默,美丽如昔,一点也没有被劈腿的消沉,甚至不稍微胖了一点。
人们只相信眼见的事实,因此这件事很快的落幕,至于在公司嘛……苏以蕗的确有一点麻烦。
“不要再叫我老板娘了!我是小职员!小职员啦!”
这一天上班,吕舜在公司光明正大的等她外务回来,等到晚上八点,才从阿聪手上接过妻子,便马上开车载她回家,在路上,苏以蕗沮丧的对他诉说,她工作上遇到的难处。
她还不能适应她的身份,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厉害,她只是一个小职员,资历很浅,禁不起大家的注目与期待。
每天听她抱怨,吕舜都会想——这丫头,他都这么放水了,她竟比他还要严格执行“公事公办”的信条啊!
“对了,舜哥,妈咪说她回来了,她带了礼物要给我,我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公司,所以,我请莲开门,让妈咪进家门喽……”苏以蕗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表情。
吕舜看她那害怕的神情,叹了一口气。“我不会再跟你妈吵架,她毕竟是我岳母。”
为什么冷静的他会跟苏艳艳吵起来呢?跟女人斗,是他最不屑做的事情,但是他真的气得不轻。
谁教那女人过份到这种程度,竟然派人暗中跟着他和小蕗——
没错,就是那个女人去爆料,冒着自己女儿曝光的危机,她真的有够大胆。
之前还把话说的很好听,什么“我把女儿托付给你了”、“我不能给她的东西,你能给她吗?”
结果她根本就不相信他,派人跟踪他就算了,还把跟拍的照片特地挑过,寄给报社!
为此,他气红了眼,和她大吵一架。
“呵呵,看来,你还满在意小蕗的嘛,看在你们这些小辈把丑闻处理得满漂亮的份上,好吧,我就原谅你偷走我女儿这件事——当我的女婿,你还算合格啦。”
当时,苏艳艳还一脸开心的承认,一切都是她搞的鬼,气得吕舜当场想把她碎石万断。
“生什么气呢?你要庆幸你过了我这关呢。阿舜,凭我的能耐,我是可以把小蕗藏到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的——麦奎?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会以为我的门路只有他啊?他跟你差不多,一样是个欠教训的臭小鬼……”
的确,仔细一想,他是应该庆幸自己过了苏艳艳那一关,否则,他大概无法像今天这样,在公司处理公事,边等妻子跑完外务回来,再一同下班回家。
大概又要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找她吧,苏艳艳这个女人的母爱,非常伟大,也非常可怕。
“莲说她要喝苹果汁,舜哥,我们可以顺道去买东西吗?”苏以蕗眨着眼睛,巴着他正在开车的手臂,知道他喜欢她这么做,于是撒娇的希望他听她的。“妈咪应该也饿了,买好吃的东西回家给她们吃,好不好?”
除了好,他还能讲什么……
真是没天理,原本跟他同阵线的好友喜欢小蕗就算了,竟然还跟那个可怕的女人变成了无话不座的好朋友,一样艳光四射的两个女人,还比较像母女,常常联手拉着小蕗,一起攻击他。
偏偏那个孕妇骂不得、吼不得,而且正躲到他和小蕗的家避难。
想到回去后要面对那两个女人,他就头皮发麻,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苏艳艳这回又准备了什么花招来对付他……
采买完晚餐、点心宵夜,他们开车回家,可在大楼附近,他看见了一辆特别的黑头车。
“唔。”他觉得有趣极了,挑了挑眉,停下车子。
“怎么了?”苏以蕗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结果反倒是她这边的车窗被人轻敲了两下。
她抬头一看,随即惊喜的打开车门,下车扑向那个身高超过一米九,面容英俊得很罪恶的男人。
“麦奎哥——”
“苏、小、蕗,你给我放手。”吕舜醋劲大发,要妻子放开那个她正抱着的男人。
真是没天理,这男人,竟然跟小蕗有一段缘……正是他没有她们母女下落的那一年,这两个人竟然有了兄妹之情。
基于相同的立场,他们两人互看不顺眼,因为正好,他们记挂在心头的女性一模一样。
但两人知道对方的事情都不是透过正常的管道……好吧,麦奎对他反感憎恨,而他对麦奎嗤之以鼻,那个叫莲的女人,要负很大的责任。
“小蕗,你过得好吗?很久没有看见你,你看起来——气色很好了。”麦奎完全不理会吕舜朝他射来的敌意,故意把苏以蕗控到身前,转了一圈。
这混蛋,跟他比心机?也不想想,他可是跟莲一起联手骗了他很多年,他的弱点也正好是那个叫莲的女人。
“小蕗,莲还在等你的苹果汁,快点拿上去,否则她又要吐了。”吕舜“好意”的提醒说。
“对吼。”
“你先回去吧。”
果然一提到莲,那位黑手党首领马上变脸。
“帮我……跟苏姨问声好。”
“好啊,麦奎哥是来办事的吗?那我不吵你了。”苏以蕗没有心眼的答应。
“我们家里有一个孕妇,我得先去安顿她,她现在一天没有苹果汁,就觉得活不下去。”
不知道麦奎和莲之间的事,苏以蕗笑答,朝麦奎挥挥手,拎着一袋采买来的食物,包括新鲜的苹果汁,嘿咻嘿咻地走回家。
“现在换苹果汁……吗?”麦奎皱了下眉头,如果路边有小孩的话,会被他皱眉时散发再来的杀气吓哭。
“噗。”吕舜对他的心口不一感到好笑,忍不住笑出来,看来明天,一定会有人送大量的苹果汁到他家,没有指名,然后莲一定会知道是谁送来的,然后会气到再也不喝。
孕妇嘛,荷尔蒙的关系,加上害喜,脾气本来就阴晴不定,明天开始不喝苹果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过,莲是他的好朋友,他照顾莲一辈子,当她孩子的父亲是无所谓,但只有他一个人幸福,是不是……有点不公平呢?
“要不要去兜兜风?”吕舜握着方向盘,邀麦奎这个黑手党首领上车。
麦奎穿了一身名牌西服,合身的剪裁让他像个时尚杂志中的男模,可他没有感情的眼神带着肃杀之气。
“上一个邀我上车的人,在车子里埋了炸弹,打算与我同归于尽。”
“我有老婆,还没生小孩,不打算这么年轻就死,上车吧,兜兜风。”吕舜觉得这人实在很别扭,要不要上车一句话,男人这么怕死?
麦奎一上车,关上车门,吕舜就踩下油门,发狠的握着方向盘,展现他媲美赛车选手的开车技术。
过快的车速没有让这位黑手党老大变脸,反倒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让他脸色大变。
“是女孩。”
吕舜眼角瞄见麦奎闻言睁大双眼,露出狂喜的神情。
“是、是吗?”
不用想都知道,莲肚子里的小孩的父亲是谁。
正因为知道播种的男人是谁,所以吕舜想要踩两脚。
“对,女孩,如果我有女儿一定会很宝贝,绝对不可能让她被欺负,尤其——像莲一样。如果敢那么对我的女儿,我会把那男人的皮剥下来,再把他切碎喂狗。”吕舜怀心邪恶的说,看着麦奎的神情从狂喜变成惨白。
知道心痛的感觉了?很好。
“其实,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以你的能耐,你应该能做到……”吕舜诡异一笑,好心的指点愁苦的麦奎一条明路。
数月前莲开的那场记者会,除了宣告他们俩不是情人,公开祝福他之外,其实,还有别的。
当记者询问她是否成了黑手党老大的情妇一事,她笑得很美的回答——
“我像是情妇脸吗?我当然是大老婆的命,至于那个男人是谁嘛……总之,不是我肚子里的小孩的父亲。”
莲那个女人……真的是高手,一瞬间把所有的焦点,聚集在自己身上,要说莲这么对外宣布她未婚怀孕一事,用更大的丑闻压下另一个丑闻的作法,没有别的企图?
吕舜才不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