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机放好行李,稍事休息就到傅氏大楼,来见疼爱她的叔公。
“——小姐,您回来了。”秘书恭谨地接待娇贵的傅家千金。“董事长有访客,我替您通报一声,要喝点什么?咖啡好吗?有个客户送董事长一罐锡兰红茶,我去替您冲一杯。”
“没关系,不用特别通知叔公。”——朝女秘书浅笑。“不用招呼我,你忙吧。”她举止优雅,态度温和,没有大小姐的娇气。
跟其他骄蛮难摆平的傅家千金不一样。
“——小姐,那您稍等一下。”秘书对这位客气的傅家小姐印象极佳,全傅氏上下都知道,——小姐是傅老先生最疼爱的侄孙女,就算——小姐客气的说要等,但她可不敢真的让她等太久,立刻通知傅家大家长,他的心肝宝贝回来了。
果然,傅荣立刻要——进办公室,一刻也不想等,至于访客——闪一边凉快去。
“——小姐,董事长请您进办公室。”
“叔公忙完了吗?”她微微一笑,有礼地朝秘书点头。“谢谢你,陈秘书。”
她轻巧的走向一道黑色的桧木双推门,正要推开门进去时门就被拉开,一个行色匆忙的男人走了出来,撞上了。
“抱歉,你没事吧?”男人手上抱著的资料散落一地,狼狈的半跪在地上捡拾。
是他,柏竣剀,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有丝讶异,没想到三年后再次重逢会是在这里,而且……他怎么变得这么狼狈?
他身上的西装皱得可以拿去当抹布了,头发凌乱没整理,脸上还有未刮干净的胡碴,她印象中的柏竣剀不是这副落魄的模样——
不敢相信的倒退一步,不小心踩到他欲捡的资料,又退一步。“抱歉……”
她反应不过来,他的出现出乎她意料之外,她应该蹲下来帮他的,但是她……她没办法动。
只能眼睁睁看著他,狼狈的捡著资料。
柏竣剀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刚才在里面被傅荣打回票时,他也没有这么深的挫折感。
这女孩就站在他旁边看著他捡资料,还嫌恶的倒退一步……
他抬眼,看见女孩穿一双银白色的露趾鞋,白女敕的大拇指露出来,十分秀气好看。
那双鞋……他有印象。
上个月妹妹指著时尚杂志说喜欢,吵著要买这双要价不菲的鞋,当时他笑著答应妹妹,这个月买回来当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不过一个月而已,什么都变了,他的世界崩毁!柏家要毁了!他的前程在哪?
父亲信任大半辈子的财务会计,卷走柏家所有资金逃到国外,父亲受不了刺激心脏病发过世,柏家现在连员工的薪水都发不出来,现在的他……没有能力买一双妹妹喜欢的名牌鞋送给她。
而眼前这位千金小姐,就穿著他妹妹想要的鞋,嫌恶地倒退两步。
他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捡完资料后站起身,力持最后一丝自尊,朝那娇贵的千金小姐微微点头,虽是惊艳于她年轻貌美,但什么也没说的离开。
“-……”——想唤住他,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但他头也不回的走了,而且一脸受伤。
她满月复狐疑,走进叔公办公室。
“——,你总算回来了!”
“叔公。”她笑著走向老人家,给他一个拥抱。“您在忙公事?我打扰到您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过来坐,陪叔公说几句话,这次回来要在台湾待多久?”傅荣拉著她在沙发上坐下。
“不一定,我在等哈佛的入学申请。”
“又念书?什么时候回来帮叔公的忙啊?”——
但笑不语,不回答叔公这个问题,倒是注意力被桌上一份拿来垫咖啡杯的报告吸引,她把咖啡杯挪开,拿起报告翻阅。
“啊!那个啊,刚才忘了叫柏家那小子带回去……”傅荣皱眉。“算了,你看看也好。”
“嗯?海滨那块地,不是我爸爸生前评估后要您买下的吗?‘不夜城’这企划不错,叔公,你怎么放著有钱赚的生意不做?不想跟人家合作?”——状似不经意地询问。
“有钱赚的生意为什么要让别人做?”傅荣双目精光乍现。“柏家垮定了,我打算趁这机会吃下柏家股份,拿到‘不夜城’的主导权,何必拿地出来帮柏家渡过难关?”
“难关?”——假装随口问,其实她心里大受震惊。
柏家……发生了什么事?
傅荣把柏家的不幸告诉她,无情冷静的分析其中的有利可图。
“哦。”她听完也把企划看完了,“不夜城”的具体形象已经在她脑中,她随手把企划往桌上一摆,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他则是瞪大了眼睛。“——?你没兴趣。”
“嗯。”她点头,其实她说谎,她感兴趣得要命。
她知道“不夜城”是什么,一个能超越东京御台场的建设计划,如果“不夜城”成功,会带动台湾经济,日后邻近的乡镇改造计划,政府也会全力支持推动。
“所以柏竣剀来找您要谈合作喽?”
“没错,我告诉他那块地我另有打算。”傅荣沉吟,看著侄孙女,想著她这种反应很没道理。
“是吗?”——仍是装作一副没兴趣的样子,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叔公,今天晚上吃北平菜好吗?我好久没吃了。”
“——!”傅荣有些心急地喊,“我属意那块地给你当嫁妆,你快跟谌定彦把日子订下来,夫妻俩联手把‘不夜城’吃下来,要是晚了,就让别人捡走了。”——
眼眸一闪,“我的嫁妆?叔公,你这么偏心,其他堂姊们会吃醋的。”
“地是你爸爸买下来的,让你做主是当然的啊!”老人家才不管他的偏心会让其他孙女吃味咧。
“爸爸生前告诉过我,他不会像其他长辈一样,要求子女嫁娶一定得门当户对,他要我找个喜欢的人嫁,开心过一辈子。”想起过世多年的父母,他们的恩爱至今她仍有印象。
“叔公,我这辈子没有求过任何人,既然您都开口要把地给我当嫁妆,那——能不能请您,让我自己选要嫁的对象?”
“你不想嫁进谌家?那想嫁给谁?”傅荣好笑地问。
“柏竣剀。”她一开口,傅荣就瞪突了眼。
“不行!那小子哪配得上你?!”老人家当然一千一百个不愿意!
“叔公。”——握著他的手哀求。“我求求你了,我想嫁他,我不跟堂哥们争了,我知道您属意我接您的位置,跟爸爸一样当您的接班人,我不要了,爸妈留给我的够用了,不需要那么多钱,傅氏就让堂哥们去继承,让我嫁给我想要的男人,求求你,叔公……”
“嫁进柏家,你会很辛苦的……”傅荣不忍心她嫁进去吃苦。
“您最疼我了……好啦!”
“你这鬼丫头——”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就算我肯,柏竣剀那小子高傲得很,他会答应娶你?你要是能说服他,我就让你嫁!”
“真的?那叔公你快点把地过户给我吧!”——迫不及待。
“你就这么想嫁他?”这是他第一次见无欲无求的——,对一个人这么积极。
“是啊。”她极有自信。“他一定会娶我,他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
“那时候的我想的是该怎么帮你,只有我出嫁叔公才会把地给我,那块地对你太重要了,我必须帮你拿到手,我原本不想逼你娶我的,但这是唯一能拿到土地的方式,而我,竟然开始想像跟你一起生活的情景,我开始期待,我想跟你在一起,我立刻再度派人调查你,发现你跟赖小姐的感情变质了,我坏心的想著这是我从中介入的好机会,我不禁想,也许你会爱上我……”
“柏。”——捧著他的脸,语气颤抖。“在你眼中,是我用钱买下你的自尊和婚姻,是我困住了你,所以你恨我。”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滑下。“从你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恨我,所以你不快乐……”
“哥,我不要一个人守灵,呜……”
坐在办公室,忙得焦头烂额的柏竣剀接到妹妹求助的电话,他无力的闭上眼睛。
“水妍,哥一忙完马上回去陪你,你听话,别哭了,好不好?”
“可是我……”
“哥要忙了,待会让懿慈去陪你。”他几乎是逃避的甩上电话。
颓丧的瘫坐在椅子上,他看著高楼望出去的景色,想著的是柏家要毁在他手里了,他救不了柏家……
“看来得卖了‘不夜城’,员工的薪水和遣散费得发下去。”他下颚一紧。
银行的贷款柏家付不出来,卖了“不夜城”、卖了柏元建设,恐怕也无法补柏家的洞,最后还得卖了柏园……
“可恶!”伸出拳头,无力的往墙上抡拳。
他的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女友懿慈的来电。
“嘿,你还好吗?”
“嘿,我还撑得住。”这是他俩的特殊说话方式。
赖懿慈突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我今天得加班,所以不过去了。”
柏竣剀立刻皱眉。“但是我告诉水妍你晚点会过去陪她。”
“我很想帮你,但是我还有事情要忙,抱歉。”
“算了。”他闭上眼睛。“你考虑好了没?”
“考虑什么?”
“在我爸百日内结婚的事。”
两人的谈话到此又沉默了。
赖懿慈叹道:“我不想又为了这个跟你吵,我真的累了。”
“你在怕什么?被我拖累吗?”他挖苦著。
“你要怎么想随你,我要忙了!”被说中心事,她恼羞成怒的挂上电话。
交往六年了,他们几乎论及婚嫁。
“几乎,哈。”柏竣剀冷笑一声。
但他们最近都以挂对方电话来结束通话,结婚?是个笑话吧!
他也不是非逼她嫁他不可,而是要懿慈给他支持,但她却百般推托。
轻轻的敲门声打扰了他的沉思,他抹了把脸,打起精神来面对访客。
是债主?还是“不夜城”的股东又来跟他谈退股的事?
一张秀气的小脸采进来,柏竣剀见了错愕。他原本准备好要跟那些债主们周旋,但却没料到进来的是一个女孩?
“你们公司门禁不严,任何人都能进来,这不太好吧?要是重要商业机密外流不是得不偿失吗?”——穿著轻柔飘逸的白色雪纺纱洋装,搭配香奈儿白色高跟鞋,连手上的包包都是LV白色限量款。
柏竣剀眯眼,对这个女孩有印象。他见过她,在傅氏!
“你是傅家人?”高贵的傅家千金来到他这摇摇欲坠的破公司想干什么?
“你不知道我是谁?”她有点失望,他忘了他们三年前见过,他还帮过她。
“很重要吗?”他反问。
“那当然。”——欣赏的眼光四下打量著这间办公室,想著以后在这里与他共事的画面,她就不禁微笑。“我叫傅。”
傅——这名字很响亮,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是傅家打破传统,最得宠、接班呼声最高的公主?
“傅小姐来访有何见教?”
“跟你交换条件。”她站在玻璃帷幕前,眺望远方的风景。
“条件?”
“你要的那块地,我可以帮你讨来。”——转过头对他笑,小手背在身后,朝他走来。“你需要的周转金,我有。”
这个女孩几岁?十八?十九?只怕跟水妍差不多年纪吧!
但是她却拥有其他同年龄女孩没有的权势和财富,身价上亿,可能这位公主在百货公司消费一次的金额,就足够他支付柏元建设上下百位员工的薪资。
他怎可能不心动?
“我必须付出的代价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明白得很——
朝他笑得很甜。“娶我。”
柏竣剀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在开玩笑?!”
“我从来不开玩笑,我是说真的,你娶我,你要的我都给你,这就是交换条件。”她说得很认真,但柏竣剀却听得一肚子火。
“我有女朋友了。”
“那又如何?”她满不在乎地回答。
“我们甚至谈不上认识!没有感情基础。”他无法接受这种交换条件,感觉上是……他在卖身!
“我喜欢你啊。”
柏竣剀不相信她说的话。“傅小姐,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没有空陪一个没事做的小女孩打发时间,请回吧,我很忙。”
“‘不夜城’缺个银行团当金主,你正在找合作的对象。”——表情一凝,正经提起公事。“益利金控执行长谌定彦是我青梅竹马的好朋友,我可以帮你牵这条线。”
他皱眉。“你怎么会知道?”这是今早发生的事,合作了四年的金控集团退出了,还追讨先前借给柏元建设的贷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令他疲于奔命。
他拚死压住不让消息走露出去,为什么她却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呢?
看著她那张稚气,但冷静沉著的小脸,他这才惊觉,会被当成接班人栽培的傅——,确实是有两把刷子——
没有回答他,她笑容很淡,自说自话,“你考虑一下喽,娶我的附加价值不少,除了你要的土地和周转金,别忘了我的人脉——我父亲生前交游广阔,多少商场上的长辈们会看在我爸爸的面子上帮我一把,你可以尽情利用我的人际关系。”
柏竣剀觉得她说的是一桩买卖,她想用钱买下他的人生和尊严!
“你喜欢我?”他觉得好笑,一个见不到三次面的人,谈得上什么喜欢?“这只不过是你这位千金小姐的游戏,用钱买我的尊严令你愉快?”——
耸耸肩。“你要是觉得这只是一场游戏我也无所谓,你可以考虑,但是你不会有更好的机会。”她打开名牌手提包,拿出一张西卡纸,摆在他桌前。
他没有伸手去拿,瞪著她,一脸的怒意。
他竟然输给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女孩!
“你考虑清楚了就打电话给我,婚礼不用铺张,你还在孝期呢。”她翩然转身离开,笃定的口气像是他不会拒绝她的交换条件。
目送她离开后,柏竣剀拿起那张西卡纸,瞪著上头娟秀的字迹,然后撕碎,丢进垃圾桶。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盛怒之下的他想也没想的就将电话忿怒的往墙上砸过去。
后来为了那件事,他跟赖韶慈大吵一架。
他不得不答应那个条件,他无法让柏家垮在他手上。
他从——身上得到他要的,而她也得到了她要的婚姻,各取所需。
那时他只想著绝不会让她好过,也要她别自取其辱奢求他会给她关爱!
之后,就是五年相敬如宾的婚姻,为了柏家他出卖自己的尊严,娶了让自己少奋斗三十年的妻子,所以他一心在事业上力求表现,不让人笑他靠裙带关系!
为了维护可笑的尊严,他忽略了——对他的用心,刻意不去面对自己渐受吸引的事实,直到失去了,他才惊觉自己无谓的坚持有多可笑。
“——……”他摇晃怀中昏昏欲睡的。“你醉了,我抱你回房休息。”
拦腰抱起她,感觉在怀中的她重量有多轻——有这么瘦吗?
走进她的卧房,将她放在柔软的床上,替她盖上被单。
她今晚受够了,他要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可床头一个十二寸的相框引起他的注意,那是——父母的婚纱照,相互凝望的眼神充满了对对方的爱恋。
柏竣剀这才想到,他们的婚礼只有简单的在法院公证,没有宴客,自然也没有白纱礼服。
而且她在公证完后立刻到父亲的灵位前,以媳妇的身份为父亲守灵,也帮著水妍处理那些丧葬礼仪的事。
他欠她一个婚礼,可她还愿意回到自己身边吗?
“——,如果我告诉你,我爱你,你愿不愿意回到我身边来?”——
摇头。“可是……你不爱我啊……”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他说,一边心疼她的眼泪怎么永远流不完。
“你不爱我、你不爱我……”她哭得心碎。“你不可能爱上我……我坏,我真的很坏,为了你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不会喜欢我这种女人……不可能……就像那首歌……”
“——,我看见了,所以我来了,回到我身边,好吗?”他无法放下哭得肝肠寸断的——,他上床躺在她身旁,捧著她的小脸不停亲吻,企图吮光她所有的眼泪,但她的眼泪却永远也流不完。
“你不爱我……”她哭,伴随著一声声可怜的低语。“我想找个人来爱我,可是没有人会爱我……”
“我爱你,要我说几次都行,我会说到你相信为止,嘘,不哭。”原本是安慰的吻,但吻著吻著,原本的安慰变了质——
无助的双手圈著他的颈子,像是怕失去什么珍贵的东西,紧紧的抱著他。
他吮吻她颈子时,她没有拒绝。
他一掌覆上她浑圆的胸部时,她发出令他失控的申吟。
柏竣剀褪去她的衣物,吻遍她全身每一寸肌肤。
她双眼迷蒙,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柏……”她皱眉轻喊,难以忍受他加诸在她身上的折磨。
“叫我滚,——,快阻止我。”他仅存最后一丝理性,怕一早醒来——会恨死他。
“柏……”她捧著他的脸,凑上唇细吻。“我爱你……”她生涩的吻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算——醒来会恨死他,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想要她,想要。
她这个人。
投入她温暖的身体,十指交握,失速的坠落——再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