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地,日子过了一个月。
杨雨泛没有再受到任何来自于姊姊们的干扰,项震涛对她的呵护更加的无微不至,她在他的羽翼下偷偷地保有秘密恋情,但心底的隐忧却一直没有消失,她担心着秘密会曝光,不知何时得跟他分开,心底却一直没有肯定的答案。
「这个新的商用软体是公司的年度力作,平面广告要求立体效果,且要做到最完美,切记在软体没发行之前,不能曝光,对外保密。」
美编办公室里,杨雨泛听见项震涛的说话声,回头看去,他表情酷酷的正在和主任交谈,她一定是太专心于电脑绘图,才会没留意到他进来。
「董事长,依我看这个就交给杨雨泛准没错,她空间感挺好的,三D视觉处理可以做到满分。」主任在夸证她。
杨雨泛赶紧坐正了,视线回到电脑上,猜想项震涛听到这样的赞美时会是什么表情?他在「家」里一向都是笑脸迷人,但在公司面对员工时永远像个「铁面人」,不笑,很冷,外加严峻。
「嗯。」
她听见项震涛发出单调的声音,听不出他的情绪。
「那我就直接找她了。」
他朝她走来了……
杨雨泛心在飞扬,他们还没有在公司里公然的交谈过,他是否也是用铁面人的表情跟她说话?她期待着……
蓦地,一份文案落在她的桌面上,他的大手抵在桌沿,倾来说:「听说你很行,这个交给你准没错是吧!」
她心悸地拾起脸仰望他,他口吻极公事化,眼神却—样是浓浓的深情,还对她眨眼睛。
她忍着笑,也回以谈公事的语气,很慎重又有礼貌地说:「我很乐意尝试做新的案子。」即使隔墙有耳,也听不出他们是一双恋人吧!
「那好,我现在就把这次广告的诉求告诉你。」项震涛把隔壁空着的椅子拉过来坐定了。
「我拿笔记本记下。」杨雨泛挪开椅子,好让他坐过来点,两人就这么挤在隔间设计的办公桌前,霎时她的办公区成了特别的包厢,他开始讲解这个案子的重要性,她拿来桌上的笔记本打开,好不容易才克服脸红,用心地把重点记下。
「这个软体上市会由公司的发言人召开记者招待会,在还没正式对外公开之前,连广告内容也不能让外界知道,你每天做好的设计都要传一份到我的办公室来存档。」项震涛特别交代。
「保密防谍,没问题,我知道的。」杨雨泛俏皮地扬起唇角。
「十五天能完成吗?」他问。
「可以。」她在工作的领域充分地表现了自信。
「很好。」他给予肯定。
她顺手在笔记本上画一个笑脸,写下一句话问他——「有加薪吗?」
项震涛手撑在额上,眼神放电地瞅她,拿了她桌上的一枝笔写——「回家还会多给一个吻当作奖励可以吗?」
「不行,现在就给一个吻。」她写着,一阵窃笑,又把写下的字划掉,重写——「逗你的啦!」
他立刻回复她。「不准逗老板。」
「会怎样?」她面露惊讶。
「老板会无心工作。」他写下。
「谁说的?你连周休二日都在上作。」
他诧然地问:「这可是在抱怨?我没空陪你去玩?」
她无辜地摇头,他们在公司天天都是一起吃饭,在家里也腻在一起,即使假日他不在家,她也都能自得其乐,没有什么好抱怨,她赶紧画了一朵像云的东东,写道:「当作放……屁好了。」
「不行,让我仔细想想有哪里好玩的,这个周末我们去玩,你也努力想想,先想到的人先打电话给对方。」他字迹像铛刻般有力,神情相当认真。
「真的要出去玩?」她小嘴微张,她是一时兴起才胡乱问而已,怎么就捞到宝了?
「就这么说定了。」项震涛把决定说了出来,不想让她失望。
杨雨泛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她无异议地同意他了。「是,老板。」她声音微细,脸红红地合起一整页被他们写满了的笔记本。
项震涛起身,把椅子推回隔壁,从容地走出美编室。
杨雨泛心情飞扬,一边继续她电脑里的工作,一边分心的想着有哪里是适合他们一起出游的地点——猫空的缆车不错,可是常停在半空中,不太妥当,或者野柳也可以,吹吹海风挺享受的……
神游之中,她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项震涛才刚走,怎么这么快就打电话来了?她迟疑地接起,心底并没有预设来电的是谁。「喂。」
「三妹,近来可好啊?」大姊杨于珊尖如刀锋的声音穿刺进她的耳膜,她脑子
顿时茫然,全身绷紧,好心情不翼而飞。
「什么事?」她压低声音,握着听筒的手指末梢隐隐发颤。
「一千万花完了吗?」杨于珊挖苦地问。
杨雨泛根本忘了这回事。「我说过不要你的钱,也不会帮你,现在是上班时间,请你不要打扰我工作。」
「唷唷唷……你是皮在痒了?」大妈的声音插了进来。
「大……妈。」杨雨泛心一惊,她们竟用相通的电话线路一起跟她讲电话,想必她们是从家里打给她的,杨家的每间房都设有分机。
「你有家不回来,姊姊们要你帮个忙你都不情愿,你眼底怎么还有我这个大妈呀?」大妈柯莉秀卯起来骂人。
「不要跟她废话了啦!让她听听这是什么声音……」二姊杨于娟在另一支分机里叫嚷,随即,杨雨泛听见了玻璃碎裂的巨大声响……
「这是你妈的梳妆台破掉的声音,我现在在她房里,还在找下一个目标,你听听这个衣橱倒塌的声音是不是也很有震撼力?」
砰地一声,震动了听筒,一股凉意从杨雨泛脚底窜起,她彻底地震惊,她们露出真面目,发狠了,用这足以打击她的方法逼她就范。
「要不要再来一个?」杨于娟呵呵地狞笑。
「别……」杨雨泛心绞成一团,难过到发不出声来。
「那就快点行动,我已经听到风声,项震涛有份商用软体即将上市,一旦让他发行,我的业绩就远远落后他了,你得用最短的时间拿到手。」杨于珊等了一个月,耐心早就用尽,她不愿意再跟杨雨泛耗时间,她等不下去了,老爸不在国内的期间,她并没有提升杨氏的业绩,反而流失了一些客户,她急着用更快捷的方法拉抬公司的声势,巴望着杨雨泛快点下手拿到那份软体程式。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软体……真的不知道。」杨雨泛苦恼地垂下双眼,视线正巧落在桌上那份项震涛给她的资料上,她心一紧,大姊指的商用软体,应该就是这个吧!她手头上的资料是型号和功能的初步资料……
「那你就是光拿钱不办事了!」杨于娟不甘心地喊叫。
「再给我砸,把那个细姨的东西全砸烂为止!」大妈一声令下。
杨雨泛听着一连串乒乒乓乓的破坏声,心深受凌迟,泪在眼中转着,但不同于以往,她不是伤心而是生气。「住……住手!」
「唷~~敢向我挑战,你这吃里扒外的小贱人,实在太过分了!」大妈高分贝地大骂。
「杨雨泛,你给我听清楚了,爸的秘书说,他会提前一个星期回国,也就是这个星期日晚上就会到台湾了,我就给你最后三天时间,你再偷不到,等爸回来,我就告诉他,你向我勒索一千万,还逃家……到时你想,你妈的脸色会有多难看。」杨于珊毫不罗唆,直接撂下重话,把电话挂了。
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电话除了「嘟、嘟、嘟……」的空响声不再出现人声。杨雨泛像经历一场战争,虚弱而疲惫,手发颤地放下听筒,但她并没有哭,应该悲哀的人是她们,不循正规经营公司,而想用下三滥的手段窃取别人的智慧财产才是世上最可耻的人;就算她是和项震涛最亲近的人,可以自由进出他的办公室,她的心意也从没改变,她绝不当她们的枪手,替她们胡作非为。
她相信等爸回来,她们—定会在爸面前编造谎言陷她于不义,让她百口莫辩,她们砸烂妈的房间也自然会有一番说词,让她们自己的行为看来合理化,她拦不住她们的嘴巴,而爸会相信她们,不会相信她……但她宁可自己受伤害,也不许任何人伤害项震涛。
事到如今她反而不再那么胆怯了,除了怕妈难过,她并没有什么好顾虑的,这个周日她会回家去面对一切,请求妈跟她一起走,她们可以到别的地方生活,而那时……也就是她和项震涛分手之时,她将带着他给她的美好回忆离他而去。
铃……
桌上的电话又响了,她希望不会是她们打来的。
「喂。」她勉强地接起。
「丰咩咩,我在电脑里查到郊外的一些景点,你要不要上楼来看?」是项震涛。
「好。」她极需要他温暖的怀抱,驱走她满心的寒意,也好想听听他的声音,即使只是一句话,便能安抚她残破下堪的心。
她偷偷爱他的日子就只剩七天了,能拥有他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她而言更形重要,她放下听筒,将电脑里的档案加密,离开座位,到他的办公室去。
「过来看看,清境农场看来不赖哦!」她一进门,项震涛就朝她招手。
她关上门,走向他;他伸手环住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操作滑鼠好让她看电脑里清境农场的实景。「你觉得这家在山上的欧洲庄园如何?有网路订房的服务,还挺好的。」
「视野很棒,附近山坡还有很多我的同类耶!」她寻求温暖地倚偎着他,很认真地看了农场放牧的羊群图片。
项震涛吻吻她调皮的小嘴。「我们就周五下班出发,周日下午回来。」
「嗯。」她迟疑地点了头。
「那我现在就订房了。」项震涛打开线上订房的网页,查询日期,仔细阅览手续的操作方式。
杨雨泛看他颇有兴致,内心更纠结,她的爸妈正好是周日那天回国,她势必得从清境农场回台北后就赶回到淡水的家,那—天,将是他们在—起的最后—天。
她该怎么对他说明她要离开他的理由?即将面对家人的公审她将勇敢而无惧,却不知如何面对他。
也许只有坦白是最好的方法了,她得告诉他,她是谁。
「我们要自己开车去吗?」她问。
「当然。」他把她的小手握在手心揉着。
「开山路很累。」
「有你在我怎么会累?」
她回头去,双臂紧紧揽住他的颈子,在他睑上烙上无数个吻,搂着他问:「你记得我们约好,等我领薪水了要请你喝咖啡吗?」
「记得,你欠我一杯咖啡,我刚刚欠你一个吻。」他捏捏她的鼻尖,俯下头去细吻她美丽的唇。
「这个周五我就领到薪水了,我可以在清境的山上请你喝咖啡,那你就不累了。」
项震涛听着她的软软呢哝,心都融化了,他多爱她,多喜欢宠着她,有了她他的人生变得甜美,想起她就不自主地感到喜悦,她让他强烈地想安定下来,他得先把她「订」下来当老婆才安心。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他要送一个戒指当信物,他能体谅她还很年轻,可以不必急着嫁他,不过他得先让她有心理准备,他是非她不娶。
「是什么?」她眼中绽着好奇的神采。
「到时候就知道了。」他的俊脸靠向她,吻烙在她的唇上,吮住她柔女敕的唇办,款款探进她口中,勾引她香甜的小舌,双手来回抚触她柔软的身子。
缠绵过后,他为她拭去他留在她小月复下的痕迹,拾来她的衣,一件件为她穿上。
「三点了,陪我喝杯下午茶再下楼。」还不想放走她。
「好,你今天想喝什么?小妾帮你泡。」她仍坐在办公桌上,享受他的服务。
「小妾?」他耳根子像被弹了一下,心也疼了起来,他没拿她当妾看待。
「我是你的小女人嘛!不就是……小妾吗?」她见他的脸色突然严肃,有点无措了。
他真该死,他的确要求她当他的小女人,但那绝不等同于卑微的小妾,她在他心中的地位远远超过她的想象,她不能有一丁点的误解,她是他的心头肉,他疼惜都来不及了。
他双手定定地捧住她的小脸,眼神火热的注视她,郑重地为她「正名」。「你不是小妾,是我心中的女王,没有人可以取代,你得相信我。」
她怔怔地瞅着他正经八百的样子,噗地笑了出来。
「你干么那么严肃?」
「我要你了解你在我心底的地位。」他极度渴望她明白,他有多么深切的爱着她。
「我一直都能体会你的爱,就只差不知自己的位阶原来是这么崇高啊!我很喜欢女王这样的新封号。」她态度很认真地接受,他所说的她都愿意相信。
「我是说真的,你是我唯一爱着的女人。」他从没对任何女人说过肉麻的情话,冲着她说,却是一片真情,还怕她不懂而一再唠叨。
「我知道……你真的很爱我。」她忽然哽咽,这份爱并没有未来。
「你确定吗?」他敏感地察觉她眼中闪过一抹哀愁,她看来并没有真正的开心,都怪他,表达得太晚。
「一百万分的确定。」
「我要娶你。」他不能等到周日送她戒指再说了。
「我……」杨雨泛震惊得说下出话来。
「我要定你了。」
她更加错愕,呆掉了。
「你还很年轻,也许还想多陪你妈几年,可以不必那么快就嫁我,我会耐心等你,你迟早得当项太太。」他抚着她的颊,看待她的目光深情而诚恳。
「我会把你的话放在心里。」感动的热泪呛上她的双眼,泪滑下两腮,浸湿他的手指,她心底堆积着不能说的苦、不能说的原因,使她无法答应他。
他一怔,她的回答竟是没有针对愿不愿意,这教他怅然若失。
「告诉你的女王要喝什么?女王帮你泡茶去。」她吸了口气,抹抹泪,轻快地说。
「你帮我选就成了。」他走向落地窗边,心情沉重。
她跳下他的办公桌,走向他私人的小餐厅,泪仍是忍不住地流下,她要是能嫁他,那该有多幸福!可惜她恐怕连他们的友谊和爱情都留不住……只因她是杨家人。
她很久才调适好心情,泡好两杯茶端回他的办公室,他正伫立在落地窗前,身影英挺耀眼,即使只是默默地看着他都能深受吸引,她若离开他,还是会有别的女人像她一样的爱上他,他的痛苦将会被别人的爱取代,她会祝福他。
「茶来了。」她轻柔地说。
项震涛沈默地接来茶杯,把她搂在身畔。
她静静地把头靠在他眉头,跟他一起喝茶,一起看着落地窗外台北的美景,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不去想那即将来临的周日。
「我会把你交给我的案子在这星期内完成。」那是她在离开他之前,仅能为他做的了。
「不必急,两个星期内弄好就成了。」项震涛又感到讶然,俯视她。
「我星期五前一定会交。」她坚持。
他总觉得她眼神郁郁寡欢,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我不要你忙坏了。」他选择不问她,而是更关心她。
「你真好。」她窝心地对他笑。
他吻她的笑脸,嘲笑自己,他才是不对劲的人,她没说愿意嫁他,他就耿耿于怀,深怕还有别的竞争者,怕失去她,他得了严重的恋爱症候群而患得患失,脑子里有一大堆假想敌,快得神经病了。
她人就在他身边,他没什么好担心的,何况她已是他的人,别人怎么也抢不走,他一向很有自信。
信心不能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