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云航处理好了公务,略有倦意的进到卧房里。
他以为雪梦该已入睡,但却不见她在床上,放眼一看,原来她侧躺在沙发上,抱着柔软的抱枕沉沉地睡着了,就连他走近,她都浑然不知。
“累坏的小东西。”他低头看着她甜睡的模样,唇边不禁浮现出温柔的笑意,为什么从前他一直没有注意到她是那么诱人?当然了,八年前甚至十年前,她对他而言都不过是个小女生,但现在完全不同了。
他后悔自己从来不曾注意过她,也从没想过自己一句不经心却具有杀伤力的话,竟存在她心中那么多年。也许,最终的致歉者该是他吧!
“爱你——”他柔声对她说,当然她听不见,他也不让她听见,谁教她说这一切只是她的游戏。他不信这只是一个游戏,他不信她对他没有一丁点的爱意,总之在她没有彻底“悔悟”之前,他不要她知道。
他对着睡梦中的她一笑,踅进浴室去彻底地消除一身疲惫。
电话铃响了又响,梦境中雪梦仿佛听见了,但她累得张不开眼,半梦半醒间,她感到眼前移来一片阴影,接着她似乎听见费云航说话的声音——
“修文。”
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叫着大哥的名字……这电话是大哥打来的!
雪梦清醒过来,张开眼帘,看见费云航就坐在沙发前的长形茶几上,他打着赤膊、身上只着一条短裤,跷着矫健的腿,肩上披了条大浴巾,他边拭着湿漉的发、边说话的样子,是那么不羁与潇洒。
“把她交给我,你该是最安心不过的了。”费云航将视线定在雪梦惺忪的睡眼上,唇边挂上一个酷笑。
雪梦靠着沙发的角落而坐,因他的注视而坐正了身子。
“什么别的女人?”费云航说着。
“不会再有。”
雪梦不知修文大哥究竟问了费云航什么,但老实说她没勇气去知道。因为她仓卒的连白纱都没披上就嫁给了他,这事至今只有大嫂知道。
当初大嫂是十分吃惊的,那么远在英国出差的修文大哥就更不用说了,事先他一点也不知情,而她现在突然嫁给了费云航,大哥肯定十分诧异。
“为什么?”费云航在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停顿了下,往雪梦看去。“因为我爱她,我会把所有的爱都给她的……放心吧!”说完,费云航邪气地看着雪梦,冷冷地笑了。
雪梦猛地打了个寒颤,她低下头抱紧了抱枕。
半刻钟后,费云航终于挂上电话。
“大哥……从哪儿打电话来?”雪梦嗫嚅地问,声音细如蚊蚋。
“英国,他人还在英国,莲曼告诉他你嫁掉了。”费云航心里不舍着他的小妻子那副担心的模样。
“他……他问了你些什么?”雪梦咬咬下唇。
费云航和雪梦之间只有一步之遥,但他们没人越雷池一步,她仍缩在她的角落,他没有改变姿势,只是闲逸的用一种慵懒且莫讳难测的目光侧看她。
“他问我为什么会突然娶了你,他感到震惊。”费云航真实地重述了修文的问话。
雪梦的眼眶突然灼热起来,她感到对不起像父亲一样爱她的大哥,她一直低着头,心情暗自消沉。“还有呢?”
“还有……他说从没听过我女朋友上的名单有你。”费云航不怀好意地扯扯唇角,本想再多加嘲讽,却陡然见到一颗水珠掉落在抱枕上,他收起嘲笑,放下二郎腿坐正了身子。
“怎么办呢?”雪梦紧抿着的唇在颤抖,泪流不止。
“什么怎么办?”费云航倾身向前,拉近彼此的距离。
没预警地,雪梦突然把脸埋进双手,痛哭了起来。他先是一怔,而后冷酷倏然消失,心中有种糟透了的感觉!
“哭什么?”他问她。
“大哥一定对我失望透了。”雪梦呜咽地说。
“怎么会?”费云航放松了脸部表情。
“他一点也不知道之前我为什么回台湾……”
“我知道就成了,别哭了!”除了这么说,费云航也不知该怎么说了,但怎知这小妮子哭得更悲痛了,双肩抽动着。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还有你的女朋友……”雪梦深深的自责。怎么说,费云航都是大哥的好友,她的作为很可能使两人有了新的芥蒂;而且,她的介入使另一个女人失去了所爱,她真是坏透了!
费云航根本弄不清他的小东西指的女朋友是谁,瞧她哭得像一朵泪的小花,他的心都被扯疼了!
“嘘、嘘,别哭了,你没有对不起谁,好不好?”他拍拍她的背。
她悲从中来的猛摇头,声泪俱下。“你不爱我,却还得编谎言骗大哥,我真的好坏、好坏!”
费云航不禁苦笑了,他可没说过他不爱她呵!“算了算了,别想那么多了,不早了,你也累坏了,上床去吧!”费云航安抚她,宽容地对她低话。
“对不起……”雪梦抬起哭花了的一张脸问费云航。“你打算怎么去向你的女朋友解释呢?”
“你说谁?”
“我知道你的女朋友多得数不清,但那天有一个很凶的女人打电话找你,你说她是你的女朋友,而且你爱着他……”
那天!他记不得他这样说过,他拉过脖子上的浴巾轻拭起她的脸。“现在别讨论这问题,你太累了,好好去睡一觉,改天再说。”
“可是……”费云航没让她再有可是的机会,干脆起身抱起她,怀中的可人儿终于住嘴了,她柔软的身子倚着他,脸上挂着美丽的泪痕,可爱的唇喘息着……她这般的模样竟让他心痒痒的,月复下的蠢蠢欲动。
“我可不像修文有当保母的经验!”他低头对她说,走向大床。
“在你的眼里,我永远是个不起眼、长不大、令你讨厌的人是不是?”在他把她放到床上的那一刻,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费云航低着腰,还没完全将她从臂弯中抽离。
“我从没说过自己讨厌你。”他放开她,双手抵在她枕头的两端。
“但你也不会真的爱上我,是不是?”雪梦知道自己在问一个蠢问题。
“这重要吗?”费云航嘲弄着。
“你爱着别人,而你要我嫁你不过是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和你自己的交易,只有这样你才能获得平衡,不那么气我!”她自有一套的理论令他感到好笑。
“你以为你嫁给我,就算对得起我了吗?”
“我没那么想过,我只求你原谅我。”
费云航不语,只扬了扬眉毛,嘲弄的眼色看在雪梦眼底,像在说——没那么简单!
雪梦合上了眼,认命地悲叹。
费云航本想同情她,但一想起她的游戏,他就无法那么轻易地放她一马。他戏弄地低下头去,鼻尖刷过她的,掠取她沐浴后芳香的气息,雪梦惊悸地睁开了澄澈却慌张的眼,看见他夺人的目光,离她好近好近……近到令她无法看清他的脸庞。
她只能看着他那双放电的眸子,而里头所放射出的光芒是侵略性十足且危险的。
她差点忘了,今夜是她的……新婚之夜!
但是,她连白纱都没穿,结婚只是形式上的,这新婚之夜大可不必拘泥了,不是吗?
当费云航的唇宣示般地压在她的唇上,灼热的舌攻其不备而来,占有的大手移上她的腰间,探进她的睡衣底下……
雪梦感受到他带给她一次又一次通体舒畅的快慰,她在他雄伟撼人的精力中迷失了自己,在他温柔的爱语中沉溺了自己。她不想退缩,她不再顾忌,她只想在这一刻给他最热情的反应,为他而绽放!
她的美丽为了他,她的性感为了他,她的心里只有他,她的世界也只容得下他。也许她生来就只为了他,她在他眼中看见了好多好多的温柔与爱情,即使是错觉,那就让它错到底吧,谁教她是那么、那么的爱他啊……
夜在狂热的爱火中璀璨,情意在彼此的心间深种,这场一直燃烧到夜的尽头。
雪梦醒来时已是下午时分,费云航早已出门上班,她发现他的枕上有张字条,上头写着——
小东西,醒来之后给我一通电话。
雪梦微笑地拿起他的字条置于胸前,像一只慵懒的小猫,舒服地在柔软的大床上翻转了一圈,他虽不在,但她的身上、床上,就连空气中,都布满他的气息。
她把脸埋进他的枕上,贪恋他留下的淡雅的男人味。她伸手取了床边的电话,拨了他留下的电话号码。
“喂。”他亲自接听了。
“喂,我找费总裁,我是他的女朋友。”雪梦一时兴起淘气地逗他。
电话那头的费云航嗤笑一声。“别闹,小东西你醒了!”
“你听得出是我的声音啊!”雪梦甜甜一笑。
“当然。”费云航答得肯定。
“是不是你所有的女朋友打的电话,你都分辨得出她们的声音?”雪梦想没多想的月兑口而出。
“你希望你老公在外面有很多女朋友吗?”费云航反问。
“老公!”雪梦从没想到过他会如此称谓自己,她感到吃惊,却又有种新奇的甜蜜感。“当然不是……”她希望他唯一的女朋友、老婆、情人,都是她呵!
“你觉得我有很多女朋友吗?”费云航奇异地问。
“不是吗?大哥说过你有很多女朋友。”
“那是误导。”而且那些女人对他来说,也都不足以称之为女朋友。
“也许不是很多……”
“小东西,我要你来电话可不是要讨论这个。”费云航嗤笑地打断她。
“哦……”
“听着,先去找管家,要他帮你做一份餐点,然后梳洗一下,五点和我去接机,我父母从新加坡回来,一星期后会有个盛大的婚礼。”
“谁的婚礼。”雪梦犹不清楚地问。
“小东西,当然是我们。”费云航正经八百地回答她。
“我……我……我们的婚礼?!”雪梦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接着心底释放出五彩缤纷的焰火。“我以为……”她突然一阵鼻酸。
“以为什么?”他听见她忽然浓郁的鼻音。
“以为我永远不会穿上白纱了!”
“我不会让你草率嫁给我的。”
“就算你不爱我吗?”雪梦在嘴里语意不清地咕哝。
“你说什么?”费云航没听清楚。
“没什么、没什么……我马上照你说的去做,你会回来接我去机场吗?”雪梦问。
“当然。”费云航允诺,突然电话那头的雪梦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迟疑了一会儿。
“怎么了……”费云航敏锐地发现了。
雪梦欲言又止,有些难以启齿。“我……我想问你……是不是……大哥要你这么做的?”雪梦认为很有可能是大哥给了费云航什么压力。
费云航在听了雪梦的问题后,大笑出声。
雪梦困窘的脸红,他虽笑着,但她却一点也听不出他真实的情绪。
“你想呢?”费云航仍笑着。
“是吧!”
“那你还问……”费云航恶作剧地停顿了下,静待电话那头雪梦的反应,然而她却是安静无声的,当下他坏坏地补上一句。“当然不是,结婚一生一次一定要盛大而隆重,这是我的意思,你决定嫁我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主意了。”
“是吗?”雪梦突然弄不清这是不是他牵强的说词。
“是的,我保证,这和修文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修文和莲曼也会回台湾来参加我们的正式婚礼。”费云航又带来了一个惊喜。
“什么?!可是大嫂下个月就要临盆了……”雪梦忧喜参半,也自责为了她,大嫂得冒着生产的危险期长途飞行。
“今早我联络过他们了,莲曼确定要与修文同行。”
“可是……”
“放心!不会有事的,飞机上有医生,若在空中生产,小baby还可终生免费搭乘那家航空公司的飞机呢!”费云航打趣地说着。
“哦……”雪梦仍是放心不下。
“现在,去找管家去,听话。”为了不让她胡思乱想,费云航催促道。
“嗯……”
两人结束谈话,雪梦沉浮在又惊又喜的心绪之中。
“你就是雪梦啊……天啊,太女敕了,怎会合适大哥!”
在国际机场的出境大厅中,与费云航双亲同行的,出人意料竟是费云航同父异母的兄弟——云豪!
云豪一身改良式新潮的黑色西装,他没打领结,白色的衬衫领子高高的掀起,敞开的领口露出野性的胸毛,脚底的黑色皮鞋光可鉴人,整体看去,他的衣着有些复古,但他的两道浓眉眉梢上扬,长发狂乱及肩,耳前的两鬓让他的脸看来野性十足,他两眼放射着贪婪诡谲的光束,神态有点吊儿郎当,说话口无遮拦,嘴角还叼了一根未点燃的烟。
他主动地拍了拍费云航的肩,但费云航仅淡漠一笑,没有寒暄更没有开口说话,一双父母也沉默不语,气氛显得怪异令人难受。
“结婚也不通知一声,若不是在机上遇见老爸和大姨,我还不知咱们家有喜事咧!”云豪笑语喧哗,眼中始终转个不停的眸子直直盯着雪梦。
“雪梦,你怎么变这么美?小时候我见过你,我们从前是邻居啊,真是女大十八变啊……”云豪啧啧称奇,一手还握在下巴上,满眼难以置信的模样,然后又转向费云航放荡地说了一句:“真是肥水不落外人田啊!”
费云航依然面不改色。
雪梦听说过云豪很早就被赶出费家大门,一人独自居住在马来西亚,而他的母亲,在很年轻时就被隔离在精神疗养院!
一个不被重视又遭逐出家门命运的人,似乎是颇令人同情的。
“好了,我先走一步了,约了人谈生意呢,后会有期了。”云豪诡异地把原本就已高掀的衣领又拉高了些,像在掩饰什么,才走了两步,又想到了什么似地转过身来,冲着费云航说。“你结婚我会送上大礼的。”他在笑,但眼神却是邪气得可怕!
云豪走远了,也带走了一部分诡异的气压!
费云航轻拢雪梦的腰走近双亲。“这是雪梦。”他把她介绍给两老。
“太好了。”费云航的父亲费天齐笑着点头称道,他那双看尽世事的宁静眼眸终于露出和悦的笑颜,他的发虽灰白但人却清瘦硬朗,精神奕奕,一身藏青色唐装显得道骨仙风,可谓老当益壮。
费云航慈祥的母亲白舒媛一见到她,立刻取出见面礼,一颗硕大的粉银色珍珠替雪梦戴上。“好女孩,我儿子真是有眼光。”
在费母那声“好女孩”中,雪梦十分心虚,她怯怯地看了费云航一眼,但他显得若有所思,似乎并不在意。
“送我们去饭店吧。”费天齐提点儿子。
一行人双双走出了机场,白舒媛亲切地和雪梦走在前头、话起家常,费云航则与父亲在后头并肩而行。
“真没想到会和云豪同一班机。”费天齐摇头喟然。“相由心生,我看他面露恶相,言行举止总是偏执,真替他担心。”费天齐又摇头,明知云豪不是自己的骨肉,但实情除了他的生身之母胡艾伶,就连他的元配都不知情。他对他们这双母子算是仁至义尽了,若不是当年胡艾伶帮他还了一笔债,他说什么也不会为了这人情而纳她为妾,还接收了她月复中的孩子。“罪业!不提也罢!”
“爸,咱们先吃饭去,您想吃什么菜?”费云航轻松地问父亲,他没将云豪弄了个人头公司要向银行贷款的事告诉父亲,他不想让父亲烦心,但云豪已来到台湾,他多少要有些警戒。
“素菜,还用问?!”费天齐十年前就已皈依佛门,吃素念佛,鲜问世事。
费云航和雪梦直接送父母到饭店,就近在饭店素食餐厅用晚餐。
雪梦在小时候曾见过费云航的双亲一次,说熟识却也并不熟识,但也没有初见时陌生的隔阂感,也许是她自幼失去了父母,总觉得能和老人家在一起总是特别安详愉快。
而这一晚,就在温馨和谐中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