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沉静,狭小的单人床上杰斯瞥着在怀里熟睡的小女人,心情十分复杂。当真因她一句不要他负责,他就能撒手不管?
不,不成,他要定了这个小女人,即便是必须推翻他一直以来对女人的观点,他也要向她求婚。
他必须负起责任,因为他爱她,相信娶她会是人生最美好的“转折点”。
轻轻地,他放开她,下床为她盖好被子,着好衣,深深地看了她好久,才微笑地离去。
微亮的天色,在尼罗河上绽放着晶莹剔透的幽光。
茵茵慵懒地在床上伸伸懒腰,从旖旎的梦中悠然醒来。好美的梦呵!她在心里感叹,随即打了个喷嚏。“哈啾!”
怎么身子凉飕飕的?她往下一看——啊呀——竟一丝不挂!
她急急从床上坐起,抱着枕头遮住自己。难道不是一场梦吗?身上的红痕,给了她明确的答案,那是杰斯留下的烙印。
他真实地“要”过她!
但他呢?
茵茵眨着星眸,害羞地环顾房间,颤抖地拾起滑落在地上的被单掩在胸前,起身下床去——唉呀!身上的酸疼提醒了她,昨夜的缠绵记忆瞬间全翻涌上心头。
她的心狂跳,找寻他的身影,但他已然不在。
她走到窗边,看到玻璃中反射着一张满布着红潮的小脸,一双绽放璀璨光芒的眼眸,那是她自己吗?经过了一晚,他使她的身心完全蜕变,她不再是从前不经事的丫头了。
她垂下头暗自窃喜,不经意地看见窗台上有个闪亮的不明物体。
是颗扣子!是他的吗?茵茵拾了起来,放在手心瞧,正是他衣上的扣子,就当是他留给她的一个纪念吧!
她解下平时戴在颈上的细银链,将扣子穿进银链中,戴回脖子。当扣子碰触到她的肌肤,就像他温柔的抚慰,可是她的心绪却开始挣扎。一个来自心海的声音告诉她,她要的不只是一个纪念,但她深知现实中自己只能拥有回忆,不能奢求。
她不贪心,爱是无私的,谁叫她爱上一匹自由的狼!而且他们说好今天就回日本呢!出远门那么久,她是该回家了,深吸一口气,她提起精神进浴室梳洗换衣服,打包行李。
繁忙的饭店大厅中,杰斯提下行李,坐在精致的沙发上等候茵茵,他一早就订好机票,也定下“心意”,等她下楼来就向她求婚。
老远他便瞧见她娇女敕可爱的身影,正拉着行李箱走过来。他立即起身,心底紧张着,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形,任何场合他都不曾紧张过,但今天情况“特殊”。
茵茵低着头像花园里羞涩的蝶儿,缓缓走向杰斯,无法遏止的心慌意乱,“嗨!早安。”
杰斯笑着说:“早,有件事要麻烦……”糟!他差点说成“麻烦你”!都怪他没有求婚经验,连忙改口道:“有件事要拜托……”不对!这怎么是拜托呢?
呃——他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嫁给我吧!”他一鼓作气地说。
茵茵万分诧异地抬起脸,小嘴微启地看着他,她惊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回魂啊——回魂啊!她重重地甩甩头,一双单凤眼仔细地观察杰斯神情上的蛛丝马迹,这才恍然大悟。他的表情有着慌乱,这表示他的内心肯定有着懊恼、内疚及牵强,一定是为了昨晚的事才这么说吧!
“不,不必啦,你不知道我有个封号叫现代豪放女,我才不想嫁人呢!”茵茵挥挥手,夸张地笑,极力维持镇定地说,“何况我才十九岁,又不急着嫁人,至少要多玩上几年,哈哈——”她故意这么说,希望能化解他的为难。
杰斯心底一震,瞪着她青春可爱却令人恼怒愤慨的笑脸;他以为他们两情相悦,她会欣然接受,万万没想到她竟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真是泼了他一身冷水。
“我再问你一次,嫁不嫁我?”他一脸严肃。
茵茵哑口无言地望着他“不耐烦”的样子,其实她真的很想点头答应,可是看他这么“勉强”,她更加不能强人所难了。
“不然,我考虑考虑好了。”她善解人意地说。
杰斯胸口灼烫,火气上升,双眸焚烧着两团怒焰。“考虑”这字眼狠狠刺痛了他的男性尊严。
“不必,我成全你当豪放女。”他说完,随即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去。
这次他并没有吼人,但茵茵却被他冷峻可怕的样子惊吓住,而他严酷的语气像锐利的箭,急速穿透她的心。
茵茵仿佛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那是她的心头正在淌血的声音。
她完全弄不懂,她都放他自由了,他为何还那么生气?
她想追过去问个清楚,可是她不敢!
从离开饭店到机场的路上,茵茵觉得备受冷落,杰斯离她远远的,就像一匹受伤的狼,看来极富攻击性。但他若真的骂她几句还好,偏偏他没有,他双眸冷绝,一脸孤傲冷僻,让她感到酷热的沙漠好像突然下起大雪,冷得要命!
既然他这么会摆谱,那她又何必伤怀,她该学他的冷酷,于是茵茵装出一脸傲慢,也不理他。
形同陌路的两人上了飞机后,杰斯自顾自地看报,茵茵就开始睡大头觉,睡着睡着,不自觉地倒向他的手臂,又把他当靠垫。
杰斯真想不留情地一把推开她,但这气死人的女人却连睡相都这么可爱动人,害他下不了手,只好由她这么随兴地侵扰他。
但他真的由她任性地去“多玩几年”吗?他轻叹,就由她吧!也许她并不是真心爱他,娶一个毫不成熟的女人,会倒霉的。
从此她过她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互不相干。
日本伊豆温泉乡——
杰斯派遣专车,平安地将茵茵送抵家门。
茵茵望着车窗外寒风中典雅的日式大宅院,紧闭的胡桃木大门,她并没有回家的喜悦。
“下车吧!”杰斯终于开口。
茵茵幽幽地凝望他,这是回程中他对她说的惟一一句话,却像是迫不及待地要远离她,感伤忽地飘上她的心头,她还有好多话没问他呢!
司机前来开门,为她提下行李,冷空气窜进车中,疯狂地搅乱她的心,依依不舍之情让她的双腿迟迟无法移动,她深深地瞅着他冷漠的俊脸,双眼凄迷。
“你……会不会忘了我?”千言万语地只想问这一句,话一出口泪已在眼中凝聚。
“会。”杰斯毫不迟疑地说,更没有瞥她一眼。
他的无情摧折了她心中的爱恋,伤心、矛盾、失意的泪扑簌簌地坠落。
看来他是真的不愿理她了,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茵茵没有说再见,幽怨地下车。
杰斯始终留在座位上,他也未开口道别,更没有下车的意思;当司机关上车门,车子就迅速驶离。
茵茵就这么形单影只地伫立在风中,任凭泪雨纷飞,失魂落魄地看着他的座车在她的视线中模糊,消失!
无论如何我都永远爱你!她在心底说,但他再也听不见,而她的心魂也随他而去,她知道这一生除了他,再不会爱上别的男人。
她不知自己在冷风中站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欣喜的叫唤:“小茵!”
是欧豆桑!茵茵赶紧抹去眼泪,勉强自己挤出笑脸,转过身去叫了一声:“欧豆桑。”
她的欧豆桑着一身黑色和服,手里提了个鸟笼,正要出门溜鸟,见到她回来,原本严肃的脸绽开笑意,变得好慈祥。“好宝贝,什么时候回来的?忍者学园放假吗?”唐泽智也赶忙放下鸟笼,对女儿展开怀抱。
“嗯。”茵茵点头,刻意隐瞒一切,一如往昔奔进欧豆桑温暖的怀抱,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是她熟悉的,如果她对黑克强有亲情,那么对欧豆桑就有更多的亲情加恩情,生育有恩,养育之恩更浩大,她是要孝敬他一辈子的。
“太好了,快进来,我让厨子做你最爱吃的年糕。”唐泽智也拍拍爱女的背,一手拥着她,一手提起鸟笼,父女俩一同走进大门。
门房的仆役这才发现小姐回来,赶紧帮小姐提行李进屋。
“还没过年呢,就吃年糕!”茵茵俏皮地皱皱鼻子。
“女儿回来,就像过年啊!”唐泽智也开心地说。
“妈妈呢?”茵茵问。
“在书房里,正用你小时候在后院挖到的,咱们家祖先留下来的黄金做黄金画呢,她可天天盼着你回来,待会儿给她一个惊喜。”唐泽智也对茵茵眨眼睛,茵茵点了点头,父女俩很有默契地笑着。
走过院落进了大屋侧边的林阴间,书房就在一汪日式水池造景的后方,从敞开的门看过去,就看见妈妈聚精会神地把融了的黄金倒在一面洁净的钢板上,用预先做好的模子印出花样,等干了再用雕刻刀雕出纹路,然后裁剪。
茵茵悄声坐到走道上,月兑了鞋,无声地走向妈妈,“夫人今天又大展身手啊!这是一幅什么画呀?”
“樱花。”山口卉卉直觉地应了一声,突然她发现这声音是——“茵茵!”她回眸,看见是女儿,连忙放下雕刻刀,上前拥抱她,“宝贝儿,怎么忽然跑回来了?”
“我想念你和欧豆桑嘛!”茵茵一阵鼻酸。
“我也好想你啊!”山口卉卉喜不自胜地说:“你干脆就留在家里,别再上什么忍者学园去了,寄宿得大老远,一年才回来两次。”
“正有此意呢!”茵茵耸肩,反正雪儿也不会再到日本来了,她一个人留在忍者学园又有什么意思?
“真是太好了。”山口卉卉高兴得不得了。
“太好了,茵茵决定留下来,在家陪妈妈,咱们一家团圆了。”唐泽智也笑着说。
山口卉卉望向丈夫,他在门外笑得开怀;多年来她对他总有一分歉疚,虽然她曾以为他不是她这生中的最爱,但后来才知那是个严重的错误。
“还有你啊,欧豆桑。”茵茵真挚地笑着说。
“那当然,哈哈哈!”唐泽智也轻松大笑,走向心爱的家人,搂着她们,一家人都开心地笑着。
晚上一家人愉快地享用丰盛的晚餐后,各自回房。
主卧室在天井后方,山口卉卉伴着老公信步走在星空下的小径上,口里哼着小调。
唐泽智也搂着老婆,轻声说:“女儿回来你就开心了。”
山口卉卉点头倒向丈夫温暖的胸怀,低声说:“我真的对你感到很愧疚。”
“都老夫老妻了,往事何必重提。”唐泽智也知道她要说什么,自从九年前他意外在后院发现一张满是泥土的男人照片后,她就已向他坦诚茵茵其实是照片中人的骨肉。
他曾一度痛苦得无法自拔,无法相信自幼疼爱的女儿居然是别人的孩子,很想杀了她们母女俩,但当年幼的茵茵对他撒娇,倚偎着他,她天真无邪的笑脸,对他百般信任的眼神,唤回了他的责任感,及一分纯净无瑕的父爱。
世界上有许多善心人士,用许多方式收养贫困的儿童,或照顾那些儿童,他们不求回报,只本着一分良知良能,付出关爱协助他们成长。
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难道会不如那些人,连一分包容和爱都吝于给予?
不,他看着茵茵出生,用心地呵疼她成长,谁也无法夺走他们父女之间的情感,她永远是他的女儿;何况他也深爱她的母亲。当初相亲,他对山口卉卉一见钟情,早已深爱上她,她和茵茵两人一起走进他的生命,她们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谁也无法取代。
“你明知茵茵不是你的亲骨肉,为什么仍那么疼爱她?”山口卉卉问。
唐泽智也平静地一笑,轻描淡写地说:“因为她很像你,无论是那双美丽的眼眸,或者可爱的心思,都像透了你。”
山口卉卉崇敬地仰望老公,心底洋溢着感激及依恋之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曾再想起黑克强,那分虚幻的追思,早已被丈夫“真材实料”的爱情攻占。
他的宽恕,他的肚量,真情至性,宽厚地对待她们母女,完全收买了她的真心,他才是她此生最爱的男人!
“我好爱你。”山口卉卉亲吻他的颊,发自内心地感恩。
“我知道。”唐泽智也喜欢她的甜蜜爱语,夫妻相处那么久,他还不了解吗?他知道她的心是他的,他们之间不只有爱情,更有亲情。
星空灿烂,却远比不上他们眼中互信互谅的光辉。
幽静院落的另一端,茵茵单独地坐在房里发愣,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孤独打击着她,她的心底感觉到一股强烈而又严重的缺憾,恍若一个大窟窿,怎么填都填不满。
唉——想当初杰斯向她求婚时,她实在不该自动弃权,管他是否真心诚意,直接答应不就好了,但现在悔不当初,为时已晚!
而他也够可恶,乱没良心的!居然说会忘了她,那她干吗还要在这里哀怨呢?两种极端的矛盾将她拉扯,但她深知对他的想念多过于怨怼。
此刻他大概已经回去了吧!她真的好想好想他,心又开始滴答响,她悲伤难抑地掩着脸恸哭……
其实杰斯并没有离开伊豆,他的下一个任务地点正巧就在伊豆,他就下榻在当地现代化的饭店,就近明查暗访天虎帮邢辉那老小子是否当真洗心革面,循规蹈矩地过日子,找个时间他必须到邢辉开的温泉旅馆突击检查。
三天后下午——
温泉街上十分热闹,泡汤游客络绎不绝,杰斯走进一家名为“樱花”,外观十分古典的温泉旅馆中。
“欢迎、欢迎!”一身素雅和服的美丽老板娘邢镶镶,在玄关迎接来宾,她的长发绾成髻,优美清爽;而阅人无数,天生好眼力的她,一眼就认出这一身黑色西装,出色非凡的冷峻美男子,是司徒野的贴身保镖。群聊社区
“杰斯大哥!”邢辉正在柜台后为客人结账,一见杰斯竟远道而来,恍若见到司徒野亲临,把手边的工作交给八十岁的老母,一脸惊喜,连忙出来接待,“怎有空到日本来?”
“来出差,顺道来看看你。”杰斯的话客气中带着几分犀利,兀自打量邢辉一身洁净的日式衣着,自然流露的笑脸;人说相由心生,改邪归正后他脸上的煞气果然消失不少,称得上慈眉善目,看来大哥的德政还真是救了他一命。
“杰斯大哥就住下来让我款待吧!我这里的房间都打扫得十分干净,我妹妹做的料理更是一级棒,深受客人肯定呢!”邢辉热情地邀请。
“大哥不妨住几天,我亲手做道地的怀石料理招待您。”邢镶镶温柔地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打从杰斯进门起就不自禁地直放电。
杰斯嗤声淡笑,他可不是来做“清洁检查”,也不是来吃饭的,更不会只光看他们的表面功夫就盖“合格”章,“不必了,你们去忙,我参观一会儿就走。”他说。
“哦,是、是。”邢辉腼腆地点头,不敢有半点违背,恭谨地退回柜台去忙了;邢镶镶则立在原地,看着杰斯挺拔的身影走向露天中庭人工湖造景的院子,不知怎地,她的目光就是收不回来。
杰斯独自上了一道阶梯来到木造楼房的二楼,正好有一对泡汤的情侣从房里出来。
“这家的价格合理,套房又舒适,我们下次再来。”女子对男子说。
“好啊!”男子欣然答应,两人和迎面走来的杰斯擦身而过,杰斯听到他们的话,列入评分范围。
再往前走,一道敞开的房门里,传出两个正清扫房间的欧巴桑闲聊话语:“老板人真好,假日给我们双倍的钟点费。”
“老板娘人更好,而且对她八十岁的老母亲可孝顺,是个难得的孝女。”
杰斯满意地点头,绕了一圈后就下楼,走过中庭,来到玄关。
“杰斯大哥要走了吗?”邢辉立在柜台后方问。
“嗯。”杰斯点头。
邢辉跑上前来,既纳闷又遗憾地说:“大哥为什么这么急着走?留下来让小弟招待嘛!”
“下回吧,祝你生意兴隆。”杰斯拍拍邢辉的肩,打算给他评上满分,希望他在此安身立命,持之以恒。
“谢谢大哥,我送你。”邢辉道。
“你留步。”杰斯谢绝,不经心地瞥了邢镶镶一眼,淡笑,转身离去。
这一笑竟让邢镶镶芳心悸动。她瞥着他英挺地走过自己的眼前,走出大门,不知哪来的冲动她竟唤住他:“杰斯大哥!”
杰斯驻足,回眸,看见邢镶镶一脸酡红地朝自己奔来,“有什么事吗?”他客气地问,敬重她是位孝女。
邢镶镶见他和颜悦色,放胆地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不确定。”杰斯摇头。
“何不住在这儿呢?”邢镶镶难掩爱慕之情。
“不了。”他仍婉拒好意。
邢镶镶好生失望,但她不放弃,再次请求:“那我请你吃饭,可以吗?”
这女人怎么这么烦?!但看在她一片好意,杰斯也不好让人难堪,“看看吧,时间允许的话。”
“你住哪儿?”邢镶镶问。
“名城饭店。”杰斯尽量耐着性子。
邢镶镶眉开眼笑地取出塞在腰际的名片,递上去给他。“这是我的名片,我随时都在旅馆,请多多指教。”
杰斯接下来,掠了一眼,漫不经心地一笑,道别离去。
邢镶镶一直目送着他,对他很动心。
“你对杰斯大哥有意思?”邢辉见妹妹的“异常”举动,上前询问。
“他好迷人啊!”邢镶镶赞叹地凝视他远去的身影。
“他可不是普通人,我们和他可是身份悬殊。”邢辉提醒妹妹。
邢镶镶怎会不明了,但她就是无法阻止自己心底想认识他的冲动。“我知道,大哥。”
“知道就好,看着我们的生意要紧。”
“是。”邢镶镶答道,不想让哥哥看出她心底对杰斯那分无法克制的奇妙悸动,但她知道自己想得到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