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淳坐在晚班的公车上,双手环抱住自己,神思恍惚地望着窗外,车窗上映着她忧郁的影像,她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饭店的,肯定是落荒而逃吧!
五十岚酷野真是让人觉得有点可怕又有点可恨的男人,令她心惊又胆怯;他手指的余温仿佛还留在背上,他帮她扣上胸衣的记忆,灼烫了她的心。
今晚大概是她人生中最狼狈的一晚吧,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公车摇摇晃晃地晃到板桥,她下了车,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家;但不可思议的是她看见屋外停着一辆黑色宾士!
那是……酷野的车吗?她的心跳又开始紊乱。难以置信地跑过去一看,果真是他的车,但车里空无一人;她往家里探看,院子一如往常的宁静,屋内却是灯火通明。
她惊惶地在心底喊——狼来了!
她很想落跑,但这么晚了能跑哪儿去?而他又是来做什么?难道是来向他阿爸说她今晚干的好事?
天啊!如果他一五一十的招了,那她该怎么办?
她在家门外踱步,不敢进屋里去!但她为何要怕?一人做事一人当,在这里做缩头乌龟,算什么英雄好汉!
她深呼吸,从包包里取出钥匙,但颤抖的手却无法顺利将门开启,弄了老半天,大门才喀哒一声打开。
她关上门,走进院子里,这平常走来十分轻松的路,今晚却变成漫漫长路,她感到举步艰难。然而,在接近主屋时,她居然听到阿爸的笑声,诧异地走过去,从窗户外看见阿爸和妈,还有那个令她害怕的男人——五十岚酷野。
令人难以相信的是,他和阿爸、老妈三人同坐在长沙发上,不知低头在看什么,而酷野的唇上居然也噙着笑意。
他们是怎么了?什么事这么好笑?
“你瞧这张,这是可可一岁时的照片,刚洗完澡,我正给她穿衣服呢,你瞧她白白胖胖的好可爱!”老妈得意地说着。
但可淳一听,脸立刻臊红起来,心里有说不出的尴尬和羞恼。
那个酷野是专程来看她的陈年旧照,还是来讽刺她的?
她瞪着他看,发现他仍是噙着淡笑。
他一定是在笑话她吧!而老妈竟还滔滔不绝地说:“你瞧,这是她五岁时参加芭蕾舞比赛的照片。”
“可可一向多才多艺。”阿爸居然还帮腔。
可淳愤愤不平地走向门口,用力推开门,一时间六只眼睛全朝她“照过来”。
“可可,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阿爸问。
“是啊,酷野等了你快一个钟头了。”老妈说。
可淳的目光掠过阿爸、老妈,落在酷野身上,和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遥远地四目交接。
她真不知他来做什么,跟她的父母说了什么,她又该说什么?为什么老妈竟亲昵的喊他“酷野”,而不是五十岚社长?
“我坐公车,速度当然比不上‘冷冻车’。”她说的话,全场没人听得懂。
“啥米是冷冻车?”阿爸不解地问。
可淳抿着唇,默然无语。
酷野注视着可淳略带疲惫却又充满防卫的眼睛,立起身向可淳的爸妈说:“我走了,产权移转的事我会派专人来处理。”他的视线缓缓移向可淳。“而我的干妹妹可可在日本会受到最好的照顾,你们也可以常来看她。”
他嘲讽的目光令可淳心底一惊,一股热流全冲到脸颊上了,他那句“干妹妹”说得好暧昧,分明是故意损她。
可淳难以相信,他只是来对阿爸说明,他愿意买下可园,而她成了他的“干妹妹”;但若只是这样,她还得反过来感谢他了——他没有在她爸妈面前拆穿她,也没有透露他们的“新关系”。
“明天见。”酷野说,走出辛家。
两老送他到门口,只有可淳愣愣地杵在原地
她见他走进院子,渐行渐远,直到他即将开启车门,她终于忍不住冲了出去。“等等——”
酷野驻足,隔着车身瞥她。“什么事?”
“你……你来做什么?”可淳喘息地问。
酷野没有回答,在暗淡的街灯下,他的眸光是那么令人无法捉模。“进屋里去,否则难保你不会露出马脚。”他淡声说。
他是在提醒她,他们之间的“勾当”?可恶!可淳不安地回头看,阿爸和妈果真还在门口等着她。
“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她只想知道这一点。
“我没那么傻。”话说完,他片刻也不停留地上了车,发动引擎,离去。
可淳怔然地看着他远去,空荡荡的路面刮来一阵寒风,冷得她直打哆嗦。
看样子,他挺识时务的,是她自己穷紧张了。
她垂着双肩,走回屋里,忽然觉得好累,倒是她的爸妈笑嘻嘻的,一左一右的勾着地说个不停。
“可可,那个酷野人真好,而且真心喜欢你,你真是咱们家的福星。”妈说。
“没想到你原来那么像他妹妹,而他竟因此买下可园,这真是因缘际会。”阿爸也说。
因缘际会?福星?可淳心底的悲哀无人知晓,但既然她选择当烈士,又何必在乎那么多?
只是,她忍不住狐疑地斜眼看爸妈——他们左一句酷野、右一句酷野,好像对他很有好感。
“他来只是说明这些吗?”她试探地问。”他一来就问你回到家了没,我说还没,他又说跟你约谈好后,你就走了,他是来看看你有没有安全到家。可可啊,他真是个好人,还说要留下来等你,于是我们就聊起来了。”阿爸重述当时的情景。
可淳不只意外,还挺震惊的,他竟把他们的“会面”,说成了公事化的“约谈”;而自己离开饭店时,心乱得要命,连声道别都没有,更拒绝再搭他的冷冻车,一甩头就走人了,根本也没有设想过他的立场。
但他当真这么“好”,特地来看她安全到家了没?
不,她不信——
忽然之间一声呜咽从身畔飘来,可淳侧过头,看见老妈眼泪狂飙。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可淳在心底拉警报,以为妈可能知道“真相”。
“你明天就要跟酷野去日本了,咱们虽跟他认识不久,他却愿意这么帮忙,还让你去日本继续读书,你可要争气点。明天我去帮你办休学,以后家里的事你也别操心了。”她哭着说,阿爸也跟着红了眼睛。
老妈原来是关心这个,害得她吓出一身冷汗!
“不哭、不哭,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们放心。”泪悄悄地滑下可淳的脸庞,她左一个右一个的搂住他们,安抚他们;她舍不得离开他们,对他们也有所隐瞒,却也是情非得已,但至少她尽了最大的努力和孝心。
今后,她只能自己看着办了!
寒冷的晚风吹拂着酷野面无表情的脸,郁结的一颗心终于舒展开来,亲眼看见可淳安全到家,他总算松了口气。
她像一阵风般的离去,凄冷的模样令他于心不安,他追出去,她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令他一颗心悬在当下。
世间怎会有这样矛盾的女子?她看似无邪却也有极复杂的心思,看似无助却有出卖自己的勇气。
他想一眼看穿她,却又觉得她飘忽不定得令他伤神。
但他又何必伤神?她只是自己花钱买来的一个“情人”不是吗?
也许他该做的只是回饭店好好的休息,摆月兑掉恼人的她。他这么想,但心却违背了自己,他仍想着她,想探索她,她的影子在心底无法移除……怎会如此?怎会?
翌日,晚间七点。
可淳坚持不让父母送行,自己搭车到机场,人海茫茫中她很快发现五十岚酷野;他坐在椅子上,低头看书,没发现她已经来了。
可淳将随身行李甩上肩头,故作潇洒的走向他。“嘿!我的机票呢?”
酷野抬起脸,瞥着她清丽的小脸;今晚她穿了一件白色毛衣,牛仔裤,长发恣意的披泻,看来年轻飞扬。“帮你预订了,去拿票吧!”他说完,合上书,放进公事包里,起身径自走向航空公司柜台。
买好了票,付了机场税,他们立即出关,在候机室里等待。
离搭机的时刻愈近,可淳的心愈恍惚,她开始想念台湾的生活点滴,许多来不及道别的好友,包括学姐曼曼;她更想着不知的未来,遥遥无期的“囚刑”,情人是不是都被养在深闺,只等着临幸?或者得天天待在他身边?可以有点自己的自由空间吗?
她心底毫无头绪,更不信他会让她完成学业。
“你会提供住处吧!”她低声问,绞扭着手指,内心茫然无助。
“我在日本各地都有住处,你喜欢住东京、伊豆还是北海道?”酷野正色的问。
“我住在富士山上好了。”可淳语无伦次的打哈哈。
酷野不语,只用清冷的目光瞧她,令她暗自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擅自发言。
许久他才说:“我会安排,你用不着操心。”
可淳初次感到失去了自主权的可怕,她连住哪里都需要他安排!她下意识的抚模行李袋,她只有一万元不到的钱,如果用完了,该怎么办?
“我可以外出打工吗?”她问。
“不需要。”酷野盯着她闪烁不定的眸光,一口回绝;当他的女人还需要打工,那岂不是笑话!
可淳暗吃一惊,意思是她被包养了吗?“那以后……我会天天无所事事吗?”
“不可能。”他要她进一流的女子大学攻读园艺。
“那……那……”她那不出来,心想这下完了,除了“服侍”他,恐怕她就只能天天在屋里数时间了,她一向闲不住的啊!
登机的时间恰巧到了,他也没有再理她,拎着自己的公事包,走向登机门,可淳只好加紧脚步,跟了过去。
飞机很快的起飞,可淳望着窗外台北的天空,悲伤忽涌上心头,她却只能暗自在心底说,别了台北,别了爸妈,别了我的……青春。
抵达日本时已是深夜时分,走出机场的那一刻寒意袭来,日本的冬天可比台湾冷多了。可淳并没有带外套,虽然身上穿着毛衣,仍感到那股冷劲一直透进她的身子里。
酷野亲自驾车到达位于东京近郊的豪宅,令人意外的是,气派典雅的大屋里空无一人。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吗?”可淳月兑了鞋,随他从玄关走进宽敞舒适的客厅。
“嗯。”酷野点头,放下公事包,走进客厅一角的吧台里,从冰箱取出两瓶生啤酒。
“那你的家人呢?”可淳四下张望,好奇地问。
“我没有家人。”这句话伴随着啤酒罐开启的声音,震慑了可淳。
她抬眼凝视正率性喝啤酒的他——看来他不愿回答,那她只好识相地闭嘴。
“我要跟你住在这里吗?”这他总该回答她吧!
他思索了下,点了头。
瞧他那么勉强,可淳不禁顽皮地问:“会不会妨碍你呢?”
“妨碍我什么?”酷野放下铝罐,开了另一罐走出吧台递给她。
可淳接了过来,冰冷的啤酒把她原本就寒气十足的手心给冻僵了。“如果你另有情人,那会不会‘强进’啊?”
说没有情人是假的,他可是个正常的男人,但他懒得回答她。爱笑不笑地瞅了她一眼,提起公事包,走上楼,只抛给她一句——“喝完再上来,楼上不许吃东西。”
这是规定?而他竟然又没有回答她之前的问题,可淳生起闷气,感觉体内有把火在烧着,她大口大口地喝着手上的“饮料”来消火,喝完后脚步沉重地上楼去。
二楼也有个小客厅,走道两边分别有两个空间,她走过去,往一道敞开的门向里探,发现是书房,而酷野正在里头,端坐在豪华的皮椅上看电脑。
“请问,我住哪个房间?”可淳立在书房外问。
“对面。”酷野头也没抬地说。
可淳扁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拎着行李,走进对面的房间。关上房门后才发现,这是间十分男性化的卧房,以蓝灰色系为主要色调,家具是清一色的紫檀木,显得十分深沉,一点也不罗曼蒂克。
她四处观望,里头还有一间偌大的更衣室,衣柜里全是西装、衬衫、领带……这分明是酷野的卧房。
他要她跟他共处一室?
她脸红心跳,紧张了起来,这也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他眼中所代表的唯一作用是什么!
瞧瞧衣柜里已没有剩余的空间,她打开了另一个衣柜,里头是他的休闲服装,角落竟还挂着一件性感的火红色薄纱衬衣,她胃一紧缩,酸涩感漾满胸口;看来这一定是属于一个身形婀娜多姿的女性,也许是他的另一个情人。
她闷闷地关上衣柜,把自己的行李袋放在地板的一角,心底感到委屈。
但她有什么好委屈的,她出卖的是又不是感情,她必须理性点,他对她可是大恩大德,无论如何都得多担待。
可是,她心底好难受,她又难受个什么劲儿?
她承认自己喜欢他、受他吸引,也许算是暗恋着他吧!但他都已经是她的“情人”了,还需要暗恋吗?
“唉!”她好累,累得连自己的心绪也无法分析了,颓然地打开行李,找出盥洗用具和睡衣,走往浴室。
他的浴室还挺舒适的,浴缸大得足以让她在里头游上半圈;她在里头放了水,月兑下衣服,冷得直想躲到热水’里;但她也不敢留连太久,怕他忽然进来,那她可会尴尬得无地自容。
匆匆梳洗后,换了睡衣,可淳悄悄往房里探看,发现酷野仍没有进房来,她稍稍安心了。进了房,踌躇着要不要自己先睡,还是得知会他一声?
就在她看着大床发呆时,房门开启了,她吓了好大一跳,掉过头去,却接触到他嘲弄的目光!
酷野盯着她慌张的模样,露出揶揄的冷笑。“屋里就我们两人。”
他是在笑她大惊小怪吗?可淳鼓起腮帮子,双颊臊红地咕哝:“我只是在想该睡哪一边?”
酷野朝她走来,边走边解开领带,立在她身边问:“你喜欢睡哪一边?”
他的接近令她心跳悄悄加速。“我怎么知道?我一直都是睡单人床,不像你需要这么大一张床。”可淳说得酸溜溜的,想起衣柜里那件女人的薄纱衬衣。
“我习惯睡左侧。”酷野眯起眼,研究她话中的涵义。
意思就是他的其他情人睡在右侧了!她心底漾起淡淡的悲哀,她竟然必须跟其他女人一样同睡在这张床上。
但她以为自己有什么特别?是她自己情愿出卖自己的,他待她更不可能有什么特例,别的女人一定不会像她这般爱计较,又要命的矛盾!
而他老大要沐浴时,她这个“专职情人”应该不能自己蒙头大睡吧!
她幽怨的目光对上他,心绪浮躁不安,伸出手解他的衣扣,语气墟弱地问:
“要我服侍你沐浴吗?”她希望自己说得够温柔,声音却僵硬且颤抖。
“你习惯吗?”酷野瞅着她带怨的眸子,嘲讽她一句。
“那是我的职责所在。”可淳手指发颤地卸下他的衬衫,他古铜色的肌肤,虬结的胸肌,蓦地出现她的眼前,令她顿时心跳怦然。
酷野冷哼,她那么“专业”的口吻令他有些恼怒,也许今晚就尝尝她的滋味是否也具专业水准。
他冷不防地攥紧她的柳腰,以如同恶魔般的口吻说:“就躺在床上等我。”
可淳听得脚趾发颤,慌乱和无助同时侵袭着她;酷野放开她,旋即走进浴室里。
可淳虚软地跌坐到床上,环抱着自己颤抖的身子,心底十分害怕,但她已分不清自己是害怕着他,还是害怕未知的一刻即将到来……
也许都有吧,但这一刻终将会来临的!
看开点吧,他对她虽然没有爱情,没有友情,至少有恩情;她反复告诉自己,动手将灯调暗,月兑去睡衣,躺在情人的“位置”上。今晚她将抛去自尊,抛弃所有的矜持,把自己的身心献给魔鬼。
酷野离开浴室,走进房里,目光须臾也无法移转地定在床上那个柔媚的身影上——她肌肤细致如雪,身材曼妙,粉女敕的撩人的耸立,十分诱人。
他走过去,上床,低头瞥她甜美清丽的小脸,她虽闭着双眼,呼吸却急促;他可以确定她十分紧张,忽地一时兴起,很想逗她,看她能哦到几时。
他俯下唇,轻刷过她胸前柔女敕的蓓蕾,湿润的舌轻轻旋绕,引起她的身子一阵战栗,小蓓蕾立即坚硬;他喜欢她的反应,唇往下移去,落在蓊郁的柔丝间……
可淳满脸通红,紧闭双腿,颤声请求。“不……”
“你没有说不的权利。”
他的话刺痛了她的耳膜,也刺痛了她的心,但她已把心交给魔鬼了,不应该受伤的……
她畏怯地睁开眼,瞥见他俊美的脸上有抹嘲讽的冷笑,这一刻她清楚地觉察到自己对他动情了,内心深处期待着他也能报以相同的回应。她的爱情不知何时已悄悄来临,却来得不是时候,这令她无限哀愁。
“我有点怕……对不起。”她说,无助的泪涌上双眼。
酷野望着她满是泪雾的美丽眼睛,心迷惘了,虽知这只是他跟她之间的一场游戏,却无法不在乎她。
她楚楚动人,胆小又情怯,他做不到不去在乎她的心情,放任自己纵情在这场无心的欢爱中。
“那就等你不怕的时候吧!”他说,打算作罢。
“为什么?”她讶异地瞅着他。
“我无法抱着一个泪汪汪的女人。”酷野扯动唇角,躺。
“对不起。”可淳背过身去,瑟缩起自己,暗自哭泣。
酷野看着她颤动的背影,忽地想伸手将她扯进怀里安慰,却又立刻压制了自己的冲动!
他何必如此多情,他对世间的一切向来冷漠惯了,从来不习惯释放自己的感情,更怕太多情,到最后会难以收拾;但偏偏她总是惹人怜借,害得他不得不在意她!
坦白说,他不知道自己要她来做什么?也许她将成为他的困扰,但他却又矛盾地不想结束这个困扰。
也许他喜欢上她了吧……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