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步上台阶,心闷地回到房里,月兑去华丽的礼服,挂到衣架上;卸妆梳洗后,换回自己朴素的衣服,这时有人叩着她的房门。
「小姐,先生请你到书房。」小芳在门外禀告。
亲亲赶忙套上T恤,走上前去开门。「现在吗?书房……在哪里?」
「在楼上。」小芳回答,正要走却被亲亲唤住。
「等一下。」亲亲想到该把礼服归还,她取来礼服和鞋子交给小芳。「这些是不是该还回去?」
「你想……还给先生吗?」小芳一脸惊讶。
「这不是礼脤公司租来的吗?」亲亲那么以为。
「这是先生为你订购的,还有好多件呢,明天早上会送到。」小芳把礼服交回给亲亲。
亲亲有点不知所措地抱着那件衣服,心底讶异,她知道洛汉威很有钱,但只为了她这几天的打工,而订购昂贵的「制服」,是不是太浪费了?
「小姐,如果没事,我先退下了。」小芳说。
亲亲回过神来,对她点头,直到她走远,才步出房门,抱着礼服上书房去找洛汉威。
书房的门是敞开的,他正端坐在气派的书桌后,低着头不知在写些什么。
「把门关上。」他头也没抬地说。
亲亲关上门,走向他,看见他在支票上签字,随即纸张撕裂的声音响起,他抬起头,把支票递给她。
「这是做什么?」亲亲瞧着支票上有好多个零,一时间也数不清是多少钱。
「妳的薪水。」
「不,我不能要。」支票在她指间发烫,瞬间化成一团火在她心底狂烧;除了震惊,她的心也跟着痛了。
「如果你觉得支票兑领手续麻烦,那给我你的帐号,我直接汇进你的户头。」洛汉威起身走到她身边。
「我不要你的钱,就算是一毛钱也不要。」亲亲脸色很差,心情沉到谷底;立刻把支票退还给他。
「为什么?」洛汉威没有收下,反倒是把目光移到她抱着的那件礼服上。
「你收留我已经够好了,而且这衣服太昂贵了,听说你还订了很多件,不觉得很浪费吗?」亲亲问他。
「一件礼服不能穿第二次,你不懂吗?那会被笑话的。」洛汉威理所当然地说。
「难道只能穿一次吗?」她真的不懂这是什么道理。
「当然。」他肯定地说。「日后你也可以拥有它们。」
亲亲猛摇头,他买下礼服根本是浪费,更怀疑他会突然给她钱,是因为有「额外」的要求!她对他不只是失望,也不苟同他的价值观。
她把礼服和支票一并塞回他怀里。「我全都不接受!」说完,她掉头就走。
洛汉威觉得有时她真是不可理喻,他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慢着!你说清楚,为什么不要这笔钱?」这是他想出唯一最顺当,且能帮助她的方式,难道这也错了吗?
亲亲回眸,眼眶中转着受伤的泪。「你自己心里有数!」
他怔住了!难不成她……会错意了,她以为他花钱要「买」她吗?那她也未免太贬低他的人格了。
说是薪水只是借口,他是想让她拥有一笔钱,可以去买个房子,自给自足,不用寄人篱下。
天底下最冤枉的事,莫过于想帮人却又被误解。他火爆地揪紧她,瞪着她。「我要女人不需要花钱,你也不值这么多钱。」
「你不必自圆其说了,我只答应为你打工,其它免谈。」她话一出口才看清他眼中不只有怒气,还有一闪即逝的受伤神色。
洛汉威简直气到爆,甩了她,不再多说,直接下令。「既然你还记得我是老板,那就得听我的,这些就是你的工资,拿着给我滚!」他把礼服和支票全扔给她,随即拂袖而去,不想和她理论。
亲亲怔在当下,看着他怒冲冲地离去,门又是砰地一声关上!她心惊跳,满眶的泪滚落而下,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
他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难道她错了吗?她并不想跟他有任何争执,她从来不是这么冲的!
支票飘落在她脚下,她倾,伸出颤抖的手拾了起来,看清了那是面额一百万美金的支票,换算成新台币,对她而言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就算他财大气粗,但这笔工资也太过可观了,令人难以相信他没有任何企图。
他一定是因为意图被她看穿了,所以才恼羞成怒。她这么推理,自己却不真的这样以为,她无法忽略他受伤的眼神,况且他说得没错,她并不值这么多钱。
那是为什么呢?她百想不透,抹抹泪,把支票放回他的书桌上,她是绝不会接受这笔钱的,不管如何,她绝不会拿贞操跟他交易。
她的心揪成一团,疼痛难当。
敞开的窗口传来户外车门开关的声响,她走到窗边,往下看,劳斯莱斯的座车离开了。
他出去了吗?她使他气得连自己的屋子都待不下吗?抑或是心虚?
矛盾的心在信任与不信任之间摆荡,同时却又感到严重的自责,她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过多的表白只是一种负担。
她带着礼服缓缓回到房里,把礼服挂回衣架上,她也不会带走这礼服,不属于她的她全都不带走,包括对他不该有的……情意!
而此时,晚宴结束后化名成刘安东的刘以强,和另两个合伙人回到旅馆里;刘以强一直怀疑那个跟在洛大老板身边的女人,很像寄住在他老家的欧亲亲,于是赶紧打电话回台湾,迂回地询问妹妹刘茵茵,探知欧亲亲的行踪。
「那个傻瓜,几天前原本是跟着公司去拉斯维加斯旅游,但她们公司临时取消了行程,她一个人胡里胡涂也不知跑哪儿去,已有两天没有回家了,还是公司打电话来询间我,才知道她出了这么离谱的事,真是的!我好心打电话去请航空公司查,原来她一个人去了洛杉矶,你看这可不可笑……」刘茵茵在电话那头不断数落。
刘以强怕妹妹听出端倪,草草收了线,等不及地向同伴吹嘘。
「我就说,世上哪有人长那么像的,这下我们真的要发财了!」
「你确定赌场大亨的女伴真是你妹婿的小妹吗?」两个合伙人深感怀疑。
「错不了,我打电话问我妹,确定她人在美国;难怪她一见到我的时候,就吓得要命!」刘以强抚着下巴,十分得意。
「可是她若是赌场大亨的人,为何要怕你呢?」
「若是我这几年没离开台湾,她早就是我的盘中飧了,她的滋味可甜了。」刘以强向两人吹牛。
「那你就拿个主意,要怎么干这一票?我们在上海欠下那么多赌债,若没有钱还,我们这辈子可是永远回不去了。」同伴说。
「安啦!洛氏为轮盘嘉年华准备的一亿美金,很快就是我们的囊中物了,只要等我弄清楚欧亲亲和赌场大亨究竟是什么关系,很快就会有所行动。」刘以强发出嘿嘿的笑声。
他在中国大陆经商失败后就经常赌钱,欠下了庞大的债务,如今和两个股东逃债来到拉斯维加斯,就是想翻本,老早就在觊觎洛氏那笔钱,如今他手上握着亲亲这张王牌,就算是赌神出现,也嬴不了他,他不但可以轻而易举得到钱,还可以拥有那个小美人,他有十足的胜算。
亲亲在房里无法成眠,心底总挂着许多不安;她知道洛汉威一直没有回来,而她只要一想起今晚遇到刘以强的事,心底就毛毛的。
她是不是该打通电话回台湾,问哥哥关于刘以强的行踪?
算算她也离开两天了,公司若发现她没上班,也会打电话去问哥哥的。她该打通电话回去的,顺便把自己的行踪告诉哥哥,即使他可能会大发雷霆。
现在时间是晚间八点,台湾可能正值中午吧,应该是午餐时间。
她下了床,到楼下客厅借用了洛汉威的电话,她握住听筒的手在颤抖,拨号的手指也在颤抖。
很快地哥哥的手机接通了。「哥哥……」她唤了一声,热泪盈眶。
欧克强正陪客户用餐,没想到失踪的妹妹竟来电!他面露喜色,临时离座,走出餐厅。「亲亲你总算来电话了,我担心死了,你究竟在哪里?」
听见大哥没有责难而是担忧,亲亲泪流满面,不过她佯装开心地说:「我在拉斯维加斯,下星期会回去的。」
「你和谁在一起?公司临时取消了旅游,却找不到你的人;他们派人打电话通知说要把你革职我才知道,真是吓坏我了!」
「我和……」亲亲到嘴边的话缩了回去,她不能说自己在赌场大亨家里,那哥哥可能会无法安心,毕竟洛汉威对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不得已她只好谎称:「我和许安志在一起。」
「好吧!既然是跟他在一起,那我就放心了。好好去玩,反正是暑假,你打工的公司那边我就替你说情去。」
「哥……不用了,我被革职就算了,打工的机会多得是,回去后我可以再去找别的工作。」亲亲的心绞疼了起来,她不要哥哥去说情,他在刘家已经够委曲求全了,这种事情她不想再麻烦他了。
「好吧,那种公司其实不待也罢。」欧克强感慨地说,还不忘叮嘱妹妹:「你出门在外一切要小心。」
「我知道。」亲亲正想和大哥话别,忽地脑子闪过一张憎恶的脸孔,赶紧问大哥:「哥,你有没听大嫂提起刘以强改名了?」
「我没听说,倒是听朋友说起他在大陆欠下一赌债,现在不知跑哪儿去躲债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没什么。」亲亲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开心地去玩吧,等你回来,拜拜了。」欧克强对妹妹说。
「拜~~」亲亲放下听筒。若是照大哥的话来推理,刘以强该是在逃债中,化名一定是为了伪装自己,但他为何会和当地的富翁搭上线?
她想起晚宴上那位富有的男主人对洛汉威说的话:「洛老板,我来给你引见三位新朋友,他们可对你即将举办的轮盘嘉年华会很感兴趣呢!」
那位富翁是洛氏赌场的常客,刘以强又是富翁的「新朋友」,还说对洛汉威的轮盘嘉年华很感兴趣!
那不是摆明了他接近富翁,是和洛汉威有关吗?!她不懂什么是轮盘嘉年华会,不过听起来像是一场赌局,而且金额很可观……
亲亲拼凑这许多的讯息,得到一个结论──刘以强的目的一定是想得到洛氏的钱;像他那样的人,一定不会「光明正大」地参与赌局,他可能有某种阴谋!
她反复思忖,强烈地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且事不宜迟,她该快点告诉洛汉威。
可是……洛汉威人呢?他还会理她吗?
无论如何,他收留了她,有恩在先;就算他仍生她的气,她也得告诉他。
她如坐针毡,一心只想找到洛汉威;忽地灵光乍现,想到仆人们可能知道他上哪儿去了,于是急忙去找小芳。
她走出客厅,在后院的工作房里找到正在熨衣服的小芳,女管家和其它仆人也在,一问之下才知──
「洛先生上赌场去了。」
「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亲亲心底着急。
「不知道呢!有时先生不一定会回来。」小芳面有难色地说。
亲亲脸上一阵赧红,意会出她所说的意思,他有绝佳的女人缘,也许流连在某个温柔乡里。
「从这里到赌场要搭几号公车?」亲亲当成是在台北般的问,女仆们一听全笑了。
「小姐若是要去,就请司机送你过去吧!」女管家亲切地说,领着亲亲走出工作房。「我去派车,小姐请到大门等候。」
亲亲点了点头,一刻也不停留地走出大门,脑子里只想着要快点找到洛汉威,告诉他此事。
一辆保时捷跑车从车库驶了过来,司机是个年轻的黑人男子;他咧开嘴笑,热心地说道:「全城的赌场有一半是洛氏经营的,我可以载你一家家去找。」
什么?!亲亲顿时感到「前途茫茫」。
车子行走在车水马龙的闹区,黑人司机每到一个定点便帮亲亲下车去问,可是他得到的回答却都是:「洛先生没来过。」
夜渐深了,司机也没辙了。「小姐,不如我先载你回去。」
「不,我一定得找到他!」亲亲心急如焚。
司机见她固执,面有难色地说:「我猜想先生可能在一个地方,可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载你去……」
亲亲毫不迟疑地说:「我只要跟他说一句话,不会妨碍他的。」
「好吧!」他勉为其难,把车开到一间气派的饭店前,这下用不着下车去问,亲亲就看见洛汉威的劳斯莱斯停在门口。
「这家饭店也是洛先生的产业,有时他会来这里的秀场……」
「我进去找他,请等我一下。」亲亲没让司机把话说完,径自下了车。
饭店里也有赌场,而且人声鼎沸,处处可见赌徒。
亲亲看不见洛汉威的踪影,她四处走动,进了左侧玄关,里头是个可以容纳上百人的大型表演秀场,一桌桌的观众几乎座无虚席,舞台上演出的是魅力十足的上空秀,女郎们的大胸脯上装饰着水钻,头上顶着色彩鲜艳的羽毛;配合着一流的声光,舞步整齐划一。她看了脸红也无心欣赏,急忙在幽暗的观众席间找寻洛汉威。
一名侍者以为她是来看秀的观众,拿着小型手电筒,热心地上前来对她说:「小姐,那边还有空位。」
「我不是来看秀的,我找洛汉威,你看到他了吗?」亲亲疲惫地问。
「洛先生好象去了后台。」侍者说。
「我有急事找他。」
侍者见亲亲一脸焦急,便告诉她:「你从舞台右方的红色布幔里走到尽头,打开一扇白色的门,就可直接通往后台。」
「谢谢,谢谢……」亲亲迭声道谢,一转身却差点撞到后头的坐椅。
「这个借你。」侍者把小型手电筒拿给她;亲亲谢过他的好意,走向他所指引的方向。
红布幔后头果然是通往后台,这后台好大,有许多隔间,数不清的女郎在更衣换装。
亲亲并没有在这里看见洛汉威,倒是看见有名女郎是她曾在机场见过的,那时洛汉威还大方地给钱,原来是秀场的表演者。
她在信大的后台不断找寻,走得腿也酸、口也干,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该打道回府去等他,比较不会累死自己。
她打开眼前的门,走了出去,可是走着走着,她感到舞台的乐声正在远去,而且走道愈渐昏暗上刚方并没有灯光,也没有方才那道红色的布幔。
糟了!她迷路了吗?
她想往回走,却听到暗沉的彼端传来一阵女人的低泣声。「啊……恩……」
这奇怪的叫声,令她驻足!随即又听到木板互相碰撞的声音,女人的低泣声更清晰可闻。
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想不开吗?那声音听起来好象很哀怨……
亲亲小心地走向前去,打开手中的小型手电筒往黑暗中一照──眼前的香艳画面,教她震惊得整个人僵住了!
里头是间道具室,一个大胸脯,水蛇腰的黑发女郎躺在一张桌子上,双腿挂在洛汉威的胸膛上,两人正在……做的事,女郎头上的羽毛狂野的抖动,桌子嘎吱作响……
亲亲怔怔地站在那儿,忘了关上手电筒,强烈的酸涩感侵入她的心底深处。
他回眸,看到她了,但他若无其事,双眸冷峻,并没有放开那女人,扛起那女人走向黑暗处。
亲亲有说不出的难过,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竟走进里头对他叫道:「洛先生请你快点办完事,我在外面等你。」说完她僵直地走出去,靠在走道旁的墙上虚月兑地喘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走道沉闷得令人耳鸣,亲亲内心像有几万根针在扎。
她后悔自己鲁莽地打扰了他办事,可是她压根儿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待会儿他说不定会对她咆哮。
她沿着墙蹲,苦恼地抱着头忏悔。
终于有了动静,暗沉的那端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她抬眼,看清楚了方才那女郎原来是个东方人,她仍是「上空」,下襬穿著夸张的羽毛,像孔雀一样高傲地走了出来,那双色彩鲜艳的眼睛,还狠狠地瞪了亲亲一眼。
亲亲猛然打了个寒颤!心底很抱歉,耳边飘过梅若琳的疑问:「你就是饭店秀场那个新来的日本舞娘对吗?传闻我表哥看上了你,一回国就上赌场找你,原来是真的!」
原来洛汉威的表妹将她误认成这个日本舞娘了!亲亲酸楚地想,看她一路走过自己的眼前,甩上最前端的那一道门,想必她一定很生气。
「找我做什么?」这声冷冷的问话,令亲亲心底一震,浑身发颤。
她缓缓地回过头,双眼怯怯地望向洛汉威,他嘴里叼着烟,白榇衫的衣领敞开,西装外套豪放不羁地甩在肩上。
刚才香艳火辣的画面,使她心底乱糟糟的,难以去面对他,到嘴边的话硬是说不出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忙。」她又抱着头,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洛汉威嗤笑,看她一副懊恼的模样,好象她才是被抓包的人似的。「妳可真有本事,竟可以找得到我。」
「对不起。」亲亲自责不已。
「算了,有话快说。」洛汉威可不想听她道歉。
亲亲惶惶然地立起身,却不敢去看他的双眼。「嗯……这里并不安全。」
洛汉威冷峻且嘲弄地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她听出他又动怒了,她并不想惹他,也无法面对他。「不然,我等你回去再说好了。」她一转身就走。
但他可不客气了!她不只打扰了他,还留下一堆没头没脑的话就要走掉,这怎么可以!他一把环住她的腰,低头瞥着她通红的小脸,感觉她像只受惊的小鸟颤抖不已。他忽然很想捉弄她,倾身将她压抵在墙上,就近的瞪视她。
「你……不行,我没有答应你……你……你……放开我……我会尖叫的!」亲亲被他突来的举动吓坏了,神经质地嚷嚷。
洛汉威死盯着她那双美丽且无辜的星眸,嘲讽地说:「我并没有说我要你,你没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不屑的口吻刺痛了她的灵魂,她受伤地瞅着他,不知为什么鼻头一酸,泪竟不争气的滚滚直落。
亲亲垂下双眸,不想他看出她眼中的感情!可愈是压抑,心酸的感觉就愈加扩散……这才了悟触手不及的爱是悲哀的,她不该喜欢他!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