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机立断,他抽出腰间匕首,在自己的肩膀上划下一道血口。
见他自残,严喜乐脸色更白,“你……你做啥伤了自己……你有毛病呀……”她连说几句话都很费力,浑身力气一点一滴的抽离,胸口像是有鞭子在抽似的,一下又一下,痛得她直发抖。
他没时间答话,按住她的脑袋,往自己渗着血的肩膀处压,“快喝!”
“喝……”她蓦地睁眼,“你叫我喝……喝你、你的血?”就算她受了伤、流了血,他也不必叫她喝血吧?
“别罗唆!你中毒了。”眉宇间烙着深刻的皱折,他用食指抹血,强迫她沾了一口。“我的血能解毒,不想死的话,就乖乖的喝!”
说完,他背着她,以最快的速度往山下奔去。
“毒?”原来她中了毒?怪不得她浑身极不舒坦,又痛又难受,但是—“你……喂我喝你的血……又背着我走,若是……若是失血过多怎么办?”
吮着那 流出的鲜血,温烫的腥味一入口,虽说没神奇得教她马上减轻脑袋发晕的症状,但意识倒是清明了不少。
“你少管!继续喝,不准停,我可不想白白挨了这刀去救个死人。”他的话虽然恶劣,可仔细一听,不难发现语调里细微的颤抖。
他在害怕!害怕这笨丫头死掉。
他从不在意任何事物,即便是人也一样。他寡情冷血,就算有人在他眼前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也不会挑一下眉头,但这次……不,是连续两次。
这女人竟让他连续两回吓失了心魂,就怕她在他眼前送了命。
想到她摔落山崖那一幕,他的心口就像是被凿穿了个大洞,痛得他无法呼吸。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如此在意她?
头晕目眩的严喜乐压根没力气回嘴,也没想过要回嘴,她心里明白他只是担心却不知道如何表达,思及他为了自己而划出这道血口,心便盈满了感动,那浓腻的血腥味顿时也变得甜美。
她唇角扬起,细臂紧紧的环抱住他,再也不放。
“乐姊姊—”
娇女敕嗓音将严喜乐由香甜的睡梦中给唤醒。她轻眨眼眸,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还让厉天行背在背上,而那欣喜的呼唤则是来自朝他们跑来的周媛媛。
见着那跑得满脸通红的小女孩,她扬起笑容,开心的对她挥挥手。
“媛媛、小杰!我们回来了。”转转僵硬的颈子,在看清天色后,她忍不住惊呼,“现在才傍晚吗?怎么可能?咱们怎会这么快下山了”
厉天行究竟是跑多快才将他们走了四日的路程赶在半天之内走完?他难道都没歇息吗?
思及此,她蓦地忆起他肩上的伤口,连忙问:“厉天行,你的伤要不要紧?头会昏吗?”
厉天行侧着微渗薄汗的脸斜睨她,“你还会不舒服吗?”
她一呆,傻傻的瞅着他。“是我先问你话的,你怎么不回答?”
“我没事。”他也不同她争,干脆的回答,“你呢?”
“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缓缓摇头,“我没事,脑袋不昏、胸口不痛,除了腿上的伤麻呼呼的,其他都好。”要不是她的脚还伤着,这会儿定会因为离开那阴森森的缈雾峰而开心的跳起来。
她的回答让厉天行徐缓的心跳又扬,一双浓眉倏地拢起,迅速飞掠到正朝他们跑来的周牧杰身旁。
暂且将她放在一旁大石上,他转身便问:“我给你们的药还留着吗?”
见严喜乐脸色白得吓人,周牧杰惊得忙点头,将怀中药袋递上,担忧的看着她血迹斑斑的裤管。“你怎么了?脚受伤了吗?”
脚程稍慢的周媛媛喘嘘嘘的跑来,才见到厉天行将裹在严喜乐脚上的布巾拆下来,正往隐约能见骨的伤口洒着药粉,她小脸倏地刷白,整个人僵硬成石,乌黑大眼像是也染上血迹似的爆出红雾。
“啊—啊啊啊啊—啊—”
周媛媛突来的尖叫,不仅吓傻了三人,还引来十几个寻常村民打扮的人家。
“怎么了、怎么了?”
“发生啥事了?娃儿你怎么了你?”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纷纷朝不停发出尖锐叫声的小女娃走来,口气还带着异常的熟稔。
厉天行浓眉紧锁,瞪住那些不知是善是恶的人们,下一刻就见周媛媛突然软倒在地。
“媛媛”
周牧杰率先冲上前抱住妹妹,严喜乐也想冲过去,无奈肩上压着一只大掌。
“别动,别忘了你是伤患。”
“可是媛媛她……”
“乖乖待着!”他沉声命令,旋身走向周媛媛,替她把脉。
“厉大哥,媛媛怎么了?”周牧杰着急的直问。
他不晓得妹妹是怎么回事,明明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笑着和他玩闹,怎么下一刻便像是中邪般突然大叫?
“厉天行,你瞧得怎样了?”严喜乐在旁看着,秀眉像是打了结似的。
若有所思的看着周媛媛冒出大量冷汗的小脸,片刻后,他徐声道:“她没事,只是晕过去。”
“真的?太好了……”听见他的话,她才放下心。既然鬼医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是真的没事。
一旁,周牧杰小心翼翼的抱起妹妹,正想走向马车时,厉天行突然出声唤住,“等等。”
他困惑的回过头。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目光冷冷扫看将他们围成一圈的村民,最后停在周牧杰略带心虚的脸上。
“他们……”
没等他说完,村民们开始你一言我一句的抢着说。
“咱们是北村的村民,听说您就是鼎鼎大名的『鬼医』是不是?”一名老头发问。
“肯定是了,你没见到他方才为那姑娘洒了药粉,结果碗口大的伤口竟然马上愈合?他肯定就是鬼医了!”另一位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兴奋的指着严喜乐脚上的伤口。
旁人一听,个个眉开眼笑,将厉天行当活菩萨般膜拜。
“鬼大夫,请您一定要到咱们北村来,咱们村里有三百余口的村民,却没半个大夫,大大小小的病痛都得越过山头到邻村去诊治,有些病得太重,根本捱不到半路就断了气啊!”
“是啊是啊!请您到咱家救救我娘子吧,她生完孩子后整个人病恹恹的,也不晓得是生了啥病……”
“还有我阿娘,她前些日子摔断了腿……”
“我爹也是,请鬼大夫您行行好,帮帮我们……”
此起彼落的乞求声听得厉天行脸色渐沉,他不发一语,定定地看着周牧杰,等他给个解释。
见他眼神愈来愈冷,周牧杰只好深吸口气,全盘托出,“厉大哥,我也不是故意的,前两日有个北村的村民病得好严重,正好从我们面前经过,说要上邻村去看病,我瞧他像是中了毒,就把你留下的解毒丸给他,没想到那村民真的好了起来,还带来这些人,说要在这等你……”
他真的不是有意要给厉大哥惹来麻烦,纯粹只是一片好心,谁知会引来这些村民?他也赶过他们,偏偏他们不听劝,硬是要待在这里等他回来。
眸底顿时闪过一抹精光,厉天行沉声问:“你怎么看出他是中了毒?”
“那村民指尖、舌头都泛着青紫,双眼浑浊,很像—”倏地止住话语,周牧杰缓了缓,才道:“很像我看过的医书上叙述的症状。”
厉天行又深凝了他一会,直到一直没说话的严喜乐出声。
“喂喂!厉天行,咱们就去嘛!好不好?”
闻言,他眉梢微挑,看向一脸兴奋的女人,“去哪?”
“北村呀!”她双眸闪着璀璨的光彩,环顾围在一旁的村民,语气十足轻快,“各位乡亲父老,你们真是好眼光,这位大爷正是鼎鼎大名的『鬼医』,可他不叫鬼大夫,而是厉大夫。”说着,她比了比自己的伤脚。
“除了这道伤外,我还中了缈雾峰里的毒气,险些送了命,若不是厉大夫救了我,恐怕我这会儿就不能好端端的在这里和各位乡亲说话。厉大夫很厉害的,不仅医术高明,人也好得不得了,就是那张嘴坏了点,不过别担心,他肯定会到你们北村去义诊的!”
听见这话,众村民一阵欢声雷动,又是跪又是道谢的,没有一个人不开心,只除了一个人。
“严、喜、乐—”铁青着一张脸,厉天行冰寒似刃的眼神狠狠朝那大放厥词的女人射去。
他人好?肯定会去义诊?还要他们别担心
她脑袋究竟是装了什么?竟会蠢到以为他是个大善人!
接收到彷佛能贯穿她的杀人眼神,严喜乐脖子一缩,紧跟着抚住额头,连忙装死。“厉天行……我、我的头好晕,好像要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