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多包涵 第一章

作者 : 梅贝儿

“格格,你要上哪儿去?”内阁大学士兼议政大臣府里的丫鬟追着前头的主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嚷着。

“侧福晋交代过奴婢,千万得看着格格,不准格格到前头参加宴席……”

跑在前头的珊瑚霍地停下,转过身来面对伺候自己的丫鬟,语带威胁地问:“你说不准我去?”

年过十五就快十六的珊瑚,有张明艳的小脸,一双灿亮的圆眸和秀鼻,以及红艳欲滴的小嘴,不同于满人姑娘的高大健美,她身段纤细娇弱,精致的绸缎所制成的旗装衬着一身雪白的肌肤,一看就知道是个娇生惯养的贵族千金。

“你好大的胆子!”珊瑚昂着小脸嗔骂道。

“格格的表情真的好好玩。”丫鬟看到主子故意要威风的神气模样,很不给面子地笑出来。

“你竟敢取笑我,到底谁才是主子?”珊瑚噘着红唇咕哝道。

“格格当然是主子了。”丫鬟用手巾捣着唇,笑个不停,这也让珊瑚瞧见她右手手腕上的瘀痕。

“你的手怎么了?是被谁捏的?”珊瑚颦眉问道。

丫鬟忙不迭把手腕藏回袖内。

“没、没什么,是奴婢不小心弄伤的。”

就算是奴仆也是有分等级的,欺负下头的人出气是司空见惯的事。

“别想骗我,是谁欺负你?本格格找他们算帐去!”珊瑚充满正义感地娇嚷,她最看不惯欺负弱小的事,也不喜欢府里的奴仆有人狐假虎威,自以为是主子,就不把别人当人看。

“真的没人欺负奴婢,格格就别问了。”

丫鬟不敢多嘴,怕又惹出麻烦来。珊瑚觎着她害怕的模样一眼,也就没再追问下去了。

“待会儿回去之后我拿紫云膏让你抹一抹,以后那些人要是敢再欺负你,就赶紧跟我说,本格格要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谢谢格格。”

丫鬟感动地红了眼眶,主子虽然受宠,但也只是爱摆摆娇蛮的架势,好吓吓府里那些喜欢狗仗人势的奴才,待人其实很好的。

“不过格格这会儿还是别去前头凑热闹的好,要是让侧福晋知道可是会生气的。”

闻言,珊瑚叹了口气。

“阿玛过去的确宠爱额娘,可是他盼了许多年,好不容易有个小妾帮他生了儿子,到今天都已经满月了,额娘再怎么担心失宠又有什么用?额娘不肯出面,我这个女儿总得露个脸。”

丫鬟为主子着想。

“到时侧福晋又要叨念格格了。”

“这一个月来听得还不够多吗?阿玛这会儿心情正好,要是连我都不去。他准会以为是额娘在背后唆使的。”这也是珊瑚非露面不可的原因。

“格格说得也对,可是……”珊瑚横了丫鬟一眼。

“你别再可是可是了,反正额娘那儿自有我担待,不会让你挨板子的。”

“奴婢又不是担心自己……”丫鬟跟在后头嘟嚷。

“你不想去就待在这儿。”珊瑚蹬着花盆鞋,头也不回地说,很快地步出自己居住的院落。

才经过花园,珊瑚不期然地觎见凉亭前面的一男一女,本能地闪到树丛后方,想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格格,咱们为什么要躲起来?”丫鬟还是跟来了,小声地问。

“嘘!”珊瑚要地噤声,然后继续盯着那一男一女,女的珊瑚自然认得了,是嫡福晋所生的女儿穆库什,大自己两岁,不过胆小怕生,个性又怯懦,因此才不讨阿玛喜爱,这会儿穆库什居然敢和个男人单独说话,这倒是稀奇。

“你知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丫鬟摇头。

“奴婢不知道。”

“是吗?”随口应了一声,珊瑚眯起圆眸,想要看清男人的长相,不过对方身躯半侧,很难看个真切,就见那个男人不知道对穆库什说了什么,让她的头垂得更低,摆明了就是害怕,这让珊瑚涌起正义感,虽然她们姊妹平常很少来往,也不是很亲,但到底是一家人,哪由得外人欺负。

“你想对她做什么?”珊瑚从树丛后头起身娇喝。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穆库什见到珊瑚,有些窘迫。

“这个男的是不是对你无礼了?有我在,不要怕!”话才说着,珊瑚便将异母姊姊拉到自己后头,娇小的个头硬是挡在前面。

接着,珊瑚挺起胸膛面对眼前的男人,不过才昂高下巴,便望进一双勾魂摄魄的男性瞳眸内,顿时怔住了。

珊瑚从来不知道男人的眼睛也能生得这么美,睫毛可以这么长,当它半掩着呈琥珀色的瞳孔睥睨着她,笔挺的鼻梁下头是两片弧度完美到极致的嘴型,嘴角噙着邪气的笑意往上这么一勾,那模样让女人看了都不禁脸红心跳,就连珊瑚也不例外,心脏忍不住漏跳半拍,脸颊跟着红了。

“你说本贝勒对她无礼?”格日勒的嗓音透着股让人酥软的沙哑,似笑非笑地响起,深沉的目光掠过眼前的小丫头——她的模样娇艳中又带着天真单纯,此刻正一副正气凛然地插腰怒视着自己,再瞅着她气鼓鼓的粉女敕双颊,兴味一起。

“毛伊罕,只怕是你弄错了。”他可是什么都没做,就等穆库什格格要跟自己说些什么,可惜等了半天穆库什还在支支吾吾,正觉得有些无趣,这小丫鬟便出现了,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我不叫什么毛伊罕,我叫珊瑚。”珊瑚气呼呼地回嘴,也因为这怒火,让她从失神状态中清醒过来。

一旁的穆库什满脸尴尬,急忙开口澄清。

“珊瑚,你误会了,格日勒贝勒没有对我无礼……”是额娘非要她想尽办法接近格日勒贝勒,因为格日勒贝勒不只是皇上身边的“四大贝勒”,他的阿玛还是蒙古科尔沁郡王,额娘更是皇上的亲姑姑,这样尊贵的身分只要攀上了,她们母女就有了后台,而且格日勒贝勒说不定就不会再和阿玛作对,所以才鼓起勇气约他到花园散步,不过她怎么也做不出勾引的举动,那真是太羞人了。

“你不用替他解释,我有眼睛可以看。”珊瑚嘴里对异母姊姊这么说,两眼仍瞪着眼前的格日勒,在这男人面前,气势自然矮了一大截,不过她可不想示弱。

“你先离开,我来“招呼”客人。”

“那、那我先走了。”穆库什迟疑了下,心想要是待会儿额娘问起来,就把责任推给珊瑚,这样就能少挨一顿骂了。

珊瑚听到脚步声走远,这才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他的年纪约莫二十五,身材高大,但又不会显得太过魁梧壮硕,玫瑰紫色的马褂穿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不仅增添优雅,还多了阴柔之美。

“珊瑚格格打算怎么“招呼”本贝勒?”格日勒斜睨她笑问,马上猜到这小丫头是谁了,听说阿克敦有两个女儿,就侧福晋所生的最讨他的喜爱,看来有必要好好认识一下。

这么一问,也让珊瑚的视线下意识地往上移动,瞅着他深邃的五官轮廓,特别是那双眼睛,被它们这么望着,不由得一阵心悸。让人只消看一眼就忘不了,更不用说他浑身上下充满着一股亦正亦邪的气质。

“你就是格日勒贝勒?”

说没听过他的大名是骗人的,虽然珊瑚不懂朝廷的事,但也大略知道他和阿玛之间是敌对状态。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格日勒扬起眼帘,嘴角往上一勾,像是在取笑她问的是废话。

“本贝勒自然是替皇上送贺礼来给中堂大人。”

“送贺礼就送贺礼,你故意把穆库什骗到这里来,又是想做什么?”珊瑚义正词严地问。

听了这番指责,格日勒笑叹一声。

“毛伊罕,你怎么会认为是本贝勒骗她来这里的呢?也许情况正好相反。”

“怎么可能?穆库什的个性胆小得很,见到男人连话都不敢说,哪有胆子把你骗来,别以为本格格好唬吓……”说完,珊瑚又想到什么,下巴一昂。

“你做哈一直叫我毛伊罕?我叫珊瑚,要本格格说几遍!”

“可是本贝勒倒觉得毛伊罕这个名字满适合你的。”格日勒别有意味地说。

珊瑚一愣,怔怔地问:“真的吗?这三个字有特别的意思吗?”

“毛伊罕是蒙古话,至于它的意思嘛……”

格日勒用眼角斜睐珊瑚一眼,琥珀色的瞳眸闪着戏谵的光芒。

“珊瑚格格大可以去问人便知道了。”

“少卖关子!”珊瑚插着腰娇斥。

“就算你是皇上的人,本格格可不怕,要是你敢对穆库什做些什么,我绝不会放过你。”

格日勒慢慢朝珊瑚俯下头,在她耳畔低语。

“那么珊瑚格格认为本贝勒会对她做些什么?”

“你……你心里有数。”

珊瑚因格日勒的逼近,舌头差点打结了,只能努力不让自己脸红。

“噢……”格日勒把右手扶在下巴上,左手托着右手的手肘,故作沉思。

“本贝勒就是不明白珊瑚格格的意思,可否提示一下?”

珊瑚不由自主地盯着他骨节分明的右掌,大拇指上戴了只翡翠玉扳指,以及右掌上头的男性嘴唇,她头一次发觉男人的嘴唇也可以这么迷人性感,见格日勒缓缓扬高唇角,像是对她的凝视了然于心。

珊瑚猛地回过神来,故作无事状地道:“那就当作本格格误会了,要是格日勒贝勒不知道大门在哪里的话,本格格叫奴才送你出去。”

“莫非珊瑚格格是在下逐客令?方才不是说会好好“招呼”本贝勒的吗?原来是这么招呼法的,还真是令人失望。”格日勒叹息的说。

“我……本格格只是在说客套话。”珊瑚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

格日勒半掩瞳眸,佯作惋惜的口吻说道:“原来是本贝勒会错意了,还以为珊瑚格格说得到就做得到。”

“那、那你想怎么样?”珊瑚昂起颔首问。

“不想怎么样,原本只是希望能跟珊瑚格格多聊几句话,好更了解彼此。”

格日勒两手往腰后一摆,噙着一丝邪气的浅笑。

“既然本贝勒这么不受欢迎,那么就此告辞了。”

珊瑚可不想就这么让他走。

“等一下!毛伊罕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在偷骂我吧?”

万一是什么不好听的名字,岂不是亏大了。

“不如这样吧,要是珊瑚格格在三天之内问出毛伊罕是什么意思,认为那是不好的名字,可以来命令本贝勒道歉。”格日勒引诱地说。

“这可是你说的。”珊瑚不容许他狡赖。

格日勒越过珊瑚身边,淡淡抛来一句。“那就一言为定了,毛伊罕,咱们绝对会再见面的。”

“你好好的等着吧,本格格一定会查出来!”

珊瑚瞪着格日勒风度翩翩,却又让人感觉到危险的高大背影,直至消失在视线之外,久久回不了神。

“格日勒贝勒生得好俊……”丫鬟赞叹着。

听见她的话,珊瑚清醒过来,旋即丢了一颗白眼过去。

“你眼睛有问题,他哪里俊了?”丫鬟笑慎着身边的主子。

“格格刚才明明还看得目不转睛,连眼皮都舍不得眨一下,甚至还脸红了。”

“我只是……有点闷热。”珊瑚狼狈地反驳。

“都还没夏至呢。”丫鬟小声咕哝。

珊瑚跺了下花盆鞋,端起主子该有的威严。

“你再拆我的台,本格格就……就不要你了。”

“奴婢再也不敢了,格格恕罪。”丫鬟捂唇偷笑着说。

“知道就好!”珊瑚被笑得有些窘迫,便急急的往前厅走去,打定主意要在三天内问出“毛伊罕”是什么意思。

两天后的下午——

珊瑚总算找到府里有个奴才懂得一些蒙古话,知道格日勒叫她“毛伊罕”根本是在嘲笑她,便马上跑来格日勒的府里,要求他当面道歉。

贝勒府的总管得知来客的身分,在征得格日勒的同意之后,恭恭敬敬地将珊瑚迎进大厅内。

“格格请坐,咱们贝勒爷处理完事情就过来。”

“嗯。”

珊瑚想到自己还特地换了旗装才过来,就有点着恼,做哈这么在意格日勒的看法。

总管揖了。

“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待总管步出大厅,珊瑚的坐姿才放松了些,想着待会儿该说些什么。

“他居然说毛伊罕这名字适合我,究竟哪里适合了?”

珊瑚独自坐在大厅,随意的张望四周的摆设,不论是墙上的字画,一器一皿,都十分讲究,华丽中不失贵气,珊瑚是不清楚格日勒贝勒的身分有多尊贵,不过从进了贝勒府大门之后,所看到的排场,可见皇上有多仰仗他。

冷不防地,珊瑚像是感应到两道诡谲难辨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出于本能地望向厅口,就见格日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儿看着自己,一袭黑色暗花团便服褂,对照着唇角的邪美笑意,教珊瑚不由自主地想逃,但又情不自禁想再亲近些,想知道格日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格日勒跨进门坎。

“珊瑚格格大驾光临,还真是令人惊喜。”

“少装蒜了,你明知道本格格会来跟你要一个道歉。”珊瑚扬起美眸瞪道。

“知道是知道,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格日勒来到主位,掀袍落坐,眼角朝珊瑚一瞥。

“不禁暗喜在心。”

闻言,珊瑚娇哼一声。

“你可不要高兴得太早……”还想要说些什么,就见名奴才端着茶水进来,诚惶诚恐地呈给主子和贵客。她存心要刁难格日勒,想让他下不了台,于是故意抱怨道:“本格格都坐了好半天,茶水这才送来,想必是格日勒贝勒御下无方,这些奴才才会恃宠而骄,故意怠慢客人。”

“是这样吗?”格日勒斜倚着座椅扶手,不疾不徐地睨向还侍立一旁的奴才,那奴才被主子这么一横,不禁抖了又抖。

“来人!”外头的两名侍卫马上快步进来:“贝勒爷!”

“把这奴才拖下去,将他的双手砍了!”

格日勒口气懒懒的,但是吐出来的话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贝勒爷饶命……”奴才已经屁滚尿流的跪地磕头,哀声哭喊着。

“贝勒爷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珊瑚万万没料到格日勒会做出这种事。小脸一白,马上从座椅上跳起来。

“你做啥砍他的双手?让他挨几个板子就好了。”她只是想呕呕格日勒,不是故意要害那个奴才,要是害那奴才没了双手,珊瑚可是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让珊瑚格格说本贝勒御下无方,这可是莫大的耻辱,自然要好好的教训这些该死的奴才,让他们往后机灵点。”

格日勒唇角的笑好魅惑,却又令人胆寒。

“把这奴才的双手砍了,然后要他跪在珊瑚格格面前,乞求她的原谅。”侍卫道了声“喳”,就要把奴才拖出去。

“贝勒爷……饶命啊……贝勒爷……”奴才的哭喊震天价响。

“不准你砍!”珊瑚娇吼。

格日勒慢吞吞的从座位上起身。

“这奴才怠慢了贵客,只是砍了双手算是便宜他了,珊瑚格格大可不必替他求情。”

“他……他没有怠慢本格格……”珊瑚期期艾艾地道。

“反正就是不准你砍他的双手!”

“既然没有怠慢,珊瑚格格为什么要陷害他呢?难不成跟这奴才有仇?”格日勒来到珊瑚身畔,俯下头轻问。

珊瑚咬了咬红馥的下唇。

“没有……本格格跟他没仇。”

原本就是自己理亏,以为可以指桑骂槐,想不到反而弄巧成拙。

“这倒也无妨,只不过是个奴才,珊瑚格格就算要他断手断脚,也没人敢说个不字。”格日勒低哑的哄诱。

“只要你开口,本贝勒就照办。”

“奴才也是人,怎么可以仗着权势说砍就砍的,再说本格格断他的手脚做哈?就、就放了他吧!”珊瑚呐呐地说。

格日勒深深地啾了珊瑚一眼,像是很惊讶她会说出这么宽容仁慈的话,眼角接着斜睨着跪在地上哭得涕泗纵横的奴才。

“还不快点谢过格格?”这小丫头说是阿克敦的亲生女儿,还真没几个人会信。

“谢谢格格……谢谢格格……”奴才磕着头,磕得好大声。

“呃,不用谢了,你快下去吧。”

珊瑚有些内疚,就怕格日勒突然又反悔,想要砍这奴才的双手。

直到大厅剩下格日勒和珊瑚,珊瑚才忿忿然地瞪着身边的男人,像在指责他的残酷无情。

“格格认为本贝勒太过冷血了?”

格日勒不需要太费心就能看穿珊瑚的心思。

珊瑚哼了哼。“难道不是?他们是人,又不是牲畜,由着你说杀就杀、说砍就砍的,这样不会太过分吗?”

“可是本贝勒倒是听说过中堂大人曾经因为奴才在奉茶时咳嗽,就叫人把他的脑袋砍了,不知道这又叫什么?”格日勒好意提醒。

“我阿玛才不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有人故意中伤他。”

珊瑚气愤地反驳,就算是奴才也是人,她怎么也不信自己的阿玛会是那种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的人。

格日勒扯起一边嘴角,那笑像是道难解的谜。

“那么本贝勒又听说中堂大人大量圈占农民的田地,好赏给身边的心月复,藉此拢络人心,却导致农民流离失所,成为流民或乞丐,就算皇上大力反对他这种行为,也阻止不了,想必珊瑚格格也认定这不是事实。”

“我阿玛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的在为皇上辅政,可以说劳苦功高,怎么会违抗皇上?格日勒贝勒是听谁说的,这些造谣生事的人才应该被抓起来治罪。”珊瑚更是为阿玛打抱不平地说。

“珊瑚格格说得是,我不该危言耸听,还请见谅。”

格日勒说得诚恳,只有自己明白口气中的讽刺意味。

“请用茶。”既然格日勒都认错了,珊瑚也就不跟他计较。

“茶就甭喝了,本格格已经知道毛伊罕是什么意思。”

“是吗?”格日勒半垂着眼笑睨她。

“为什么叫本格格丑丫头?本格格是哪里丑了?”珊瑚插腰娇叱,就是非要弄个明白不可。

听珊瑚问得这么认真,格日勒也正经八百地将她从头看到脚。

“的确是不丑。”

他目光略带露骨和调情,让珊瑚小脸一片躁红。

“那是当然了,从小到大,可没人说过本格格生得丑。”

凡是女子都爱美,珊瑚也不例外,所以才会这么在乎。

“快点跟本格格道歉!”

“等我把话说完,珊瑚格格还是这么坚持的话,那么道歉又何妨。”

格日勒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解释。

“就因为在蒙古草原上生活非常困苦,许多出生不久的婴孩很容易夭折,所以当父母的便会帮孩子取个贱名字,好让他们健康长大,平安顺利,若是以为本贝勒用“毛伊罕”这个名字在嘲笑贬低珊瑚格格,那可真是冤枉,也把我的一片美意给践踏了。”

珊瑚一听,果然气势跟着弱了几分。

“那么格日勒贝勒就该先说清楚,免得本格格误会了。”

“不需要我道歉了?”

“不、不必了。”

珊瑚气虚地说,原本还气冲冲地兴师问罪,这会儿好像错的变成自己了。

“总之以后不准你在背后说我阿玛的坏话。坏他的名誉,否则我绝不放过你。”

格日勒一脸似笑非笑。

“那些可不是本贝勒说的,不如这样,珊瑚格格可以去跟府里的人打听看看,若真的没这回事,本贝勒一定跟你道歉。”

他想知道到时她会怎么做。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一定会证明我阿玛的清白给你看。”珊瑚决心要护卫阿玛的清誉,不容许别人恶意中伤。

“现在可以坐下来喝口茶了吧。”

见格日勒垂下眼睑,透着长长的睫毛觎着自己,那目光看得人全身发热,生起一种想要逃走的冲动,让珊瑚下意识地退开半步。

“不、不用了!本格格可忙得很,得回去了,告辞。”说完,珊瑚转身就匆匆的往大厅外走,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像是现在若是不走的话,可能再也走不了了。

而还留在大厅内的格日勒笑叹一声。

“一下子就被她逃掉了……”

不过格日勒倒不气馁,因为太容易到手反而乏味,越是难得到才越有挑战性,何况他有把握很快就会再见到珊瑚。

待格日勒回到了书房,就见挨在座椅上的毓谨托着下巴,正好打了个呵欠。

“让你久等了。”毓谨没好气地一瞥。“

别以为你这盘棋快输了,就想借故拖延。”

要不是为了跟格日勒讨论要如何揪出尼满的罪证,早就回家抱他的福晋了。

“拖延也是一种战术。”

格日勒掀袍落坐,执起棋子走下一步。

两人厮杀了一阵之后,毓谨观着坐在身旁的格日勒,他们和伊尔猛罕、哈勒玛几乎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其中又以自己和格日勒最为亲近,只要看对方的表情,就可以猜出个七、八成。

“怎么?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也没什么,只是遇到一个有趣的小丫头。”格日勒淡淡地回答。

“请替我表达同情之意。”

毓谨可是很了解格日勒,能引起他兴趣的人,表示有利用价值,一旦看中,对方是逃也逃不掉,就像这些棋子,每一步都在格日勒的算计之中。

“我会替你转告她的。”

格日勒扬起一抹深沉的笑意,执起一颗黑子,破了毓谨布下的阵。

自从两天前从格日勒的府里回来后,珊瑚越想越生气,那个人居然仗着受皇上的宠信,就无的放矢,随便诬蟆阿玛,实在太过分了,等她证明根本没那回事,一定要格日勒还阿玛一个公道。

“格格怎么了?”丫鬟见主子这几天心情烦躁,忍不住问道。

珊瑚叹了口气。

“没什么。”

“格格爱吃枣泥馅山药糕,奴婢去交代厨子做来给格格吃……”

“我现在吃不下。”

珊瑚心中一动,想从丫鬟口中打听看看。

“你先坐下来陪我聊聊天好了。”

丫鬟照着主子的话坐下。

“格格想聊些什么?”

“是这样的,我听说外头有人恶意造谣,说什么府里有个奴才只不过在奉茶时不小心咳嗽了,居然就被我阿玛砍了脑袋,我阿玛才不是他说的那种人,你说对不对?”

珊瑚想得到她的认同,却瞅见丫鬟一脸欲言又止,她愣了愣,问道:“怎么了?”

“格格,咱们只不过是下人,不管主子怎么对待,都只有认命的分。”丫鬟凄然地笑说。

珊瑚怔愕了。

“你说……这事是真的?”

“奴婢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知道……”

丫鬟怕会让人以为自己嘴碎,到时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不可能!阿玛才不是……他虽然严厉了些,可是待我很好……”

这还用说,因为你是他的女儿!珊瑚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像是在讽刺她的想法。

丫鬟反过来安慰主子。“格格就别想那些事,反正都和格格无关。”

难道格日勒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珊瑚不禁要这么猜测。

“我都不知道府里发生过这种事……”话才出口,又打住了,珊瑚想到自己从小到大,吃的穿的都是用最好的,不管开口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可以说得上无忧无虑。府里的事一概不需要她烦心,也从不去过问,想到这里,珊瑚觉得自己太好命,好命到不了解什么叫痛苦。

“格格怎么了?”丫鬟小心翼翼地探询。

珊瑚深吸了口气,还是又问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阿玛是不是违抗皇上,在外头私下圈占土地,害得许多人无家可归……”

“格格!”

丫鬟紧张万分地打岔,然后望了望房门外,就怕隔墙有耳。

“这种事格格就别管了,只要格格每天过得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原来这些都是真的……”珊瑚怔仲地喃道。

丫鬟压低了嗓音说:“格格就忘了听到的事,当作不知道就好。”

“阿玛怎么会是那种人?我不相信……”

珊瑚不停的摇着头,像是在说服自己那些不过是谣言,全是捏造的。

见主子像是受了打击,丫鬟赶忙转移了话题。

“对了!今儿个早上侧福晋差人送来几疋布枓,说格格的十六岁生辰就快到了,要让格格挑选自己喜欢的,好尽快送去裁制,奴婢这就去拿来。”

新衣裳?要是在今天之前,珊瑚听了会很高兴,可是这会儿心情却好沉重,像有块大石头压着,只要想到自己可以拥有最好的东西,却有很多人因为阿玛的关系变得无家可归,就一点喜悦也生不出来。

“格格,就是这些。”

丫鬟捧着几疋布枓过来。

“你喜欢哪个花色?”

珊瑚连看都不看一眼。

“我的衣裳够多了,不必为了生辰再裁制新的,把这些都送去给我额娘,让她挑自个儿喜欢的好了。”

“格格……”丫鬟见主子表情不对,有些担心。

“你快送去吧。”珊瑚又说一次,丫鬟才把布枓捧走。

待丫鬟前脚离去,珊瑚后脚也跟着起身步出寝房,其实她大可不用理会,反正那些事也不是她能插得了手,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过她的富贵日子……

可是一旦知道了,珊瑚就无法不去在意,想要知道更多,但却怎么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因为府里没人敢谈论这种事。

珊瑚思索了一天,决定再去找格日勒,希望他能老实的告诉她阿玛在外头做了哪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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