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上陌生人 第六章

作者 : 猫子

「要谢我的话,你当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语不惊人死不休,项惠紫突如其来冒出的爆炸性宣言,让陈翼当场傻住。

突然间,她想尝试和他谈场恋爱。

爱情,不去体会,不会明白个中滋味吧。

想要体会爱情,放手一搏是必要的。

当然了,一半为好奇,一半则为了继续找寻新的消遣。为打破目前停滞不前、已显得有点无趣的僵局,所以项惠紫打定了主意。

「我很穷。」回神后,陈翼尴尬地提醒。

无关他对她的观感,而是他根本没有条件交女朋友。

没有时间、没有经济能力,他从来没想过要让某个女人跟着他吃苦。

不久之前,她才了解他的家庭状况有多不乐观,怎么还会想当他的女朋友?

一般女孩子在这种时候大多会逃之夭夭才对,她却使其道而行,让本来就觉得她难以理解的陈翼,更不了解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傻瓜才会做出她现在对他提出的要求。

他不得不感到受宠若惊。

「我是要你当我的男朋友,又不是要你娶我、养我。」项惠紫啼笑皆非。能交往多久也没个准,她只是想试着和他交往看看而已。

颇有勇士精神对吧?

「如果我同意了,总有一天必须负起照顾妳的责任。」意思很简单,只要答应跟她在一起,他就会考虑未来的事,包括结婚、生子及婚后的生活,绝不可能抱着玩玩的心态和她交往,他绝对会很认真。

但现在,他根本没有与她交往的能力。

「我是要和你谈恋爱,不是要你负责任。」败给他的认真,项惠紫叹气了。真顽固,她好像在和驴子说话似的,完全无法跟他沟通。

「负不起责任,我就没资格跟妳谈恋爱。」陈翼态度坚决。

爱了,就必须负起责任,是他不变的观念;养不起所爱的女人,他就没有资格和对方在一起,这是他属于男人的尊严;没有让她幸福的把握,他就不该把她强留在身边。

而现在,他肩膀上已有难以卸下的重担,让他不确定自己还能让别人幸福,更遑论妄想奢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面对生活,往前一步是一步,倘真的不敢多想。

「你不喜欢我吗?」项惠紫的叹息更深。

「喜欢跟负责任是两回事。」陈翼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不愿正面承认。

在他眼中,她的确很特别,不同于一般女生;可是他仍不确定那是不是喜欢,是不是那种男女间倾慕对方的情愫。

从来没谈过恋爱,让他无法明白自己的感觉。

「喜欢就好了,我没要你负责任,你又何必自寻烦恼。」项惠紫刻意忽略他口气中的迟疑,擅自下了定论,露出不容拒绝的开心笑脸道:「想太多老得快喔,我们好好在一起、好好谈恋爱,未来交给老天爷去决定不好吗?如果我们交往得那么顺利,有一天真的结了婚,就算我必须跟你吃苦,那我也认了。」

未来的事交由未来决定,顺其自然是她的生活方式。

反正就算再多虑,未来也未必如人所愿。

★★★

就算她永不后悔,他又于心何忍啊!

「妳知道什么叫作现实吗?」感叹于项惠紫的天真,陈翼禁不住怜惜地劝道:「就算妳不在乎我没钱,家里有个不正常的母亲得照顾,有个妹妹要养,妳的家人会不在乎吗?他们不会因为我可能拖垮妳,而反对妳跟我在一起吗?」

如果他以后有女儿,未必肯让女儿跟有自己这种背景的男人在一起。

就算不会瞧不起没钱的人,也会心疼、舍不得让女儿吃苦吧。

「为什么要顾虑一大堆人的想法?就算我的父母生我、养我,我项惠紫仍是属于我自己的个体,自己的生命,该由自己决定要怎么过。」项惠紫直直望进他闪烁不定的眼底,温和的口气里带着不以为然。

何况,他不可能拖垮她。

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陈翼语重心长地道:

「不是我要吓妳,但想象与现实的确是不同的两回事,还没有真的面对,妳不会明白现实的残酷,不会明白当妳真的需要钱来救命,却连下一餐都得辛苦张罗才有的时候,现实会如何击溃爱情。」

一切都是他莫可奈何的体会。

年纪轻轻,他又何尝想要有如此老成的心态?

可叹的是,生活逼人面对现实的残酷。

项惠紫仍想辩驳,却因为他还有话想说而暂停。

「没有钱的爱情,就是多了分不确定。」苦中作乐,在陈翼看来何尝不是悲哀中不得不的选择。「有再多的爱,没有面包,在别人眼中也不算幸福。」

在陷入爱情之前,他不想拖垮她的幸福。

不幸福的爱情定到最后,两人拥有的也许就不是爱情,而是怨恨了。

明知结局如此,又何必非走到那一步不可?就算她现在有点喜欢他,也没必要拿一辈子跟他下注。

真的何必?

「我帮夫运很强的喔,有我帮忙你不会穷的。」顿口气之后,项惠紫认真地看着他,却用玩笑似的口吻,推翻他那一大串用心良苦的规劝。

显然,不管他的说法与现实多么贴近,她都一律驳回。

既然他不接受穷人相爱也能幸福的理论,那她改变说法总行了吧?

顿了口气,陈翼失笑道:

「妳真有自信。」

说了半天等于白说,不免让他打从心底深深叹息。他是为她着想,不是要害她,结果她却像誓死捍卫宝物一样和他对立。

此情此景,他何苦来哉?

他甚至还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我有自信,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个有责任感,肯努力埋头苦干的人。」要自信,谁比得过从小自信到大的她?此刻,项惠紫不但笑得有自信,口气亦是:「像你这样的人,没道理会穷一辈子。」

言下之意,她把他当作绩优股投资。

基本上,不管是不是在哄他,她都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若他只是泛泛之辈,她也不会在马路上一眼相中将他当作「消遣」。

陈翼哑口无言,当下心头冒出一股暖流。

她对他,有他自己都不敢把握的自信,那份信心强烈地感动了他。

因为背负的责任,他从不敢妄想自己的未来大有可为。

「你就当我在下赌注好了,我就赌你的未来。」眸中闪过慧黠,项惠紫不再以天真的笑颜面对,神情中有着天生的高傲自信。

单纯傻气的形象,她已经玩腻了。

「用妳的终生幸福跟我赌,不会太傻了吗?」陈翼不忍。

万一睹输,岂不是让她人财两失,浪费她的青春?

谁知她要赌上多少年,他才能保她生活无忧,不再让她吃苦。

觉得眼前的女孩有些不同,感觉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可是陈翼一时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同,只觉得她像从蛹中挣月兑的蝴蝶,正要展现美丽的翅膀。

「亲爱的,人总有放手一搏的时候。」项惠紫打趣一笑,洒月兑地耸肩,玩笑的口气中带着暗示:「何况,只要我觉得这个过程是有趣、值得我期待、能让我幸福的,又何必由别人来论定我幸不幸福?」

人生掌握在她手中,幸福在于她的所感所受。

只要她觉得自己幸福,谁能说她不快乐?有本事就来试试吧。

项惠紫的身子一转,直视他的黑眸深处,言浅意深悠悠地道:「跟谁在一起走完一辈子,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评断我过得不幸福,包括你。懂吗?」

「妳不怕将来会后悔吗?」陈翼受了撼动,但仍怕误了她。

她不怕,他却极怕毁了一个女人的幸福。

以她的条件,绝对可以找到比他更值得投资的依靠。

「我不会后悔,只会在该离开的时候离开,你又何必把让我幸福的责任都往身上揽?」牛啊?这么顽固。她想叹气,却仍对着他笑,缓缓地道:「人生的赌局不会只有一场,除了你,请你相信我还有别的事可以重视。若真的赌输了你,与其把时间拿来懊悔,还不如想想剩下的人生可以做什么,检讨后重新出发。」

男人为什么老是认定女人定将人生全寄托在感情上呢?

就好比认定单身、选择不婚的女子,生活上一定有缺憾不足--少了个男人,可以依靠的男人;其实对某些女人来说,只要生命中找到了其它乐于追求的重心,纵使爱情可以点缀生命,拥有了也未必非要天长地久不可。

陈翼被她的话震撼了,不知从何反驳起。

「妳是认真的想和我在一起?」最后,他认真地问。

「是啊。」至少她笑得很诚恳吧?

「认真到非常想?」陈翼再度确定,似乎期待着她会自己反悔。

「嘿,看不出来我想和你交往的诚意吗?」察觉他的退步和妥协,项惠紫很清楚自己又往胜利迈进一步,因而笑得更为灿烂。

人生和游戏就是要双赢才好玩。

「看不出来。」陈翼愣了一下,不由得失笑。

要对方相信自己交往的诚意?那应该是男方说的话吧。

怪女生,一如他最初的感觉。

「那你要我怎样表现诚意,你不愿意相信我的要求出自真心?」项惠紫展露着浅浅笑意,轻柔的眸光中却不难发现,她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意味。

只要他说得出条件,一切好办。

情况似乎愈来愈好玩了,这让她有点兴奋。

从一开始他就没要她表现诚意,那是怕耽误了她的幸福呀。

陈翼望着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与众不同。她的主动,不像为了倒追男生,反而像是想证明什么事情。

问题是,她想证明什么?

他身上没有丝毫条件值得她费心证明。

「用妳那头长发。」望着她那头美丽的黑色长发,一句毫无预警的话,从陈翼的嘴里冒了出来。

话一月兑口,陈翼几乎立即后悔。要是她真的赌一口气,把她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给剪了怎么办?

不过……

她想她不会那么傻吧。

女生都把头发当作第二生命一样宝贝不是吗?应该没有女生会为了男生随便说的话,真把一头留了多年的长发剪掉吧。

应该没有哪个女生会这么「听话」才对!

可是,她在笑什么?

★★★

项家主客厅里--

项家两兄妹坐在电视机前头,项崇恩不看电视,却以暧昧的眼神望着项惠紫。

「有话就问吧,你妹妹今天心情好。」经过几分钟,项惠紫才善心大发地对他投以一笑,用年终大奉送般的口气淡淡地道。

最近他们兄妹俩难得聚在一起,聊个几句地无不可。

「好妹子,妳该不会假戏真做了吧?」每天当专车司机接送,他对陈翼自然也了如指掌,更想知道她对那个男生真正的想法。

最近,空气里的味道真的不对。

「什么叫作假戏真做?」她装不懂,一脸天真地笑问。

「我不是学校里那些笨男生,妳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别想用妳的大眼睛把我敷衍过去,以妳那颗聪明的脑袋瓜子,会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吗?」项崇恩十分不满,用指控的眼神瞅着项惠紫。

自家妹子是啥个性他会不知?他可不会随随便便被唬。

瞧瞧,她那头迷死平大学生的长发说剪就剪,绝不可能只因为她心血来潮想换换心情,很明显事有蹊跷。

情况这么明显,惠紫还把他当笨蛋唬弄,不就是欺兄太甚吗?开啥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哦,你该不会往暗指,我喜欢上阿翼了?」项惠紫抚着今天刚剪短的头发,似笑非笑的语气不是很认真,神情倒有几分不明的暧昧。

其实被他一提醒,她才开始深思这个问题。

迟了,不代表太慢是不?

「暗指?」项崇恩搔着脑袋,咕哝的话语从他从不知客气的嘴里冒出来:「我还以为我是在明示,还怕讲得太清楚惹妳不快哩!」

啧,他这妹子,何时才能好懂些?

「是又如何?」项惠紫很平静地吐出四个字。

丢下一个似是而非的问题,她旋即留下惊吓过度的孪生哥哥,噙着一抹令他莫名所以的淡笑转身离去。

这种不清不楚的回答,肯定会让项崇恩听起来像是隔靴搔痒,少说还会痒上几天,心底硬是不能舒坦。

呵呵,她这哥哥是她从小的玩具,怎能轻易让他舒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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