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能来了。”
震惊的消息,直冲艾晓璇的脑门。
她毫无意识听着阙龙人解释,因为身处美国的傲风出事,所以好不容易处理完公事的唐傲雨,直接从法国赶来教堂的途中转飞光门。
她和阙龙门,孰轻孰重一较可知。
问题是,雨他……怎么可以狠得下心这样对她?!
今天——是他们的大喜之日呀!他不明白这一天,对一个女人的意义吗?
她没奢想过婚后能够成为雨生活中的重心,要他花比往常多的时间陪她,然而她以为至少在今天,她会是他眼中惟一的主角,没有任何人能代替。
难道……让她做一天美梦也是奢求吗?如果她连今天都无法拥有他,怎么还能够寄望未来。她突然觉醒了,在雨的心中——艾晓璇的存在是多么渺小。
渺小到,就算他的生命中没有她也无所谓是不?
“璇儿……”艾母担心地望着一脸绝望的女儿。虽然也觉得雨不该,不过考虑到雨的身份,她也不好多说话。
对于女婿,艾母和艾家人都是既爱又敬的。
看见众人眼中的同情,无法忽略唐癸那幸灾乐祸、嘲笑她活该的眼神,艾晓璇无意识地摇着头,一步步往后退,心也一寸寸跌入深渊。
谁来救救她……天哪,她的心好痛,痛得快要令她窒息了。
不是她的错,为何她得承受这些?
她可以说服自己雨不是故意的,他是迫于无奈才会这么做,若是有其他选择,他绝不会在此时此刻弃她于不顾,让她独自去面对所有人同情的目光。或许她该包容、体谅雨有他不得已的责任负身,然而她的心里明白,这一切的想法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些年来,雨从来没有真的在乎过她。
期待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结果是在十八岁生日这一天,换来一场无以伦比的心碎。她从没告诉过雨,她有多在乎,但她以为他比谁都明白。
十二年来,从童稚的崇拜到仰慕到眷恋,雨该知道——她有多爱他!
他知道她在等待今天。却亲手毁了它……
“璇儿!你要去哪——”
“璇儿,你回来——”
伤心的泪再也止不住,听不见父母的呼喊,她撩起婚纱裙摆就冲出了教堂。她无法继续面对外人审视和评论的残酷眼光。
回来?她该回到哪儿去呢……她已经出嫁了呀!
筑起十二年的梦崩塌,她受不了被同情,也不要被同情。
美国光门
当新婚妻子穿着一袭引人注目的婚纱,一对美眸燃着熊熊火焰,像复仇天使出现在面前时,唐傲雨着实有些讶异。
想想,他不过前脚刚踏进美国不到二十四小时,她后脚也踏上这片土地。
喷喷,多有效率的“逼婚”方式对不?他没出现,她天涯海角找了来。打量着美丽却带着火气而来的新婚妻子,黑眸中闪过诡异的光芒,他的嘴角勾勒起微笑。
“晓瑾,你来找我的吗?”他的语气轻松自然,像是没发现她眼底的愤懑。
瞧见不远处的人,他自然立即明白,她能那么迅速飞抵美国的原因。
“不找你,我会是来观光的吗?”艾晓璇僵了僵,看着他清俊的笑脸,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一如以往,她拿他的笑容没辙……
问题是,在婚礼上放她鸽子——他怎么能够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从他带笑的打量,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嫁纱,突然觉得自己好蠢。
她在做什么?一怒之下,竟然穿着这身婚纱从日本的教堂冲到美国。
难怪一路上老有人以诧异的眼神瞥她,她都忘了自己还是一副新娘装扮。在别人眼中,她八成活像个逃婚新娘,引起一堆可笑的猜想。
谁会知道事实正好相反,她是被放鸽子的那一个。
唐傲雨微挑起眉,走近她身边调侃:“你还真遵守夫唱妇随的古训呢。”不是吗?她追夫的脚步确实跟来了美国。
他倒没想她的反弹会这么大,会有这么——可爱的反应。
在唐傲雨的印象里,纵使每隔一段时间上艾家晃个几分钟,他对她的印象仍不深刻。她永远温温顾顾,听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有第二句。就因为这样,他常忘了她的存在,她仿佛也不曾去在乎。
比照前例的话,这次的事她照理会逆来顺受。
呵,若不是她有此刻的反应;他差点想不出自己为何要娶她。
那一年,他不过是想看看别人的爆笑反应,所以随口说说。因为没有特别不妥的问题产生,没想到他这个“随口说说”一说就说了十几年,直到出现一场婚礼。随口戏言要是成真,他等于是看着“未婚妻”长大。
“你……”无奈地叹口气,她在婚礼上被放鸽子的怒气,转眼间已烟消云散,只是不得不问:“你是不是不想娶我?”
就算婚约是他定下的,经过那么多年,他对她早巳没兴趣也极有可能。或许就像唐癸的感觉,雨亦认为她这些年的表现令人失望,仍不足以成为他的妻子。
也许傲风出事只是他躲开婚礼的借口。
退回自己建起的壳子里,她在教堂所受的难堪,被强迫的胃酸化解。
“傻瓜。”用指头轻敲她的额头,如往常宠溺地轻斥,唐傲雨不置可否。
呵呵,小丫头啥时变这么聪明了,实在了不得。他的确是想不出该娶她的理由,当下不管傲风的意愿,就拿他当落跑的借口。
这点,从不觉得“老实”是美德的唐傲雨,当然不会让追来兴师问罪的晓璇知道。大家不都说,善意的谎言是有必要的是不是?哈。
本想随便找个借口打发掉和她耗上十二年的婚事,再去找个“新乐趣”;不过现在不同了,她让他感到有趣极了。
他一个简单的动作,温暖了艾晓璇的心。
经过这么多年,她仍完全无法捉模雨的思维和逻辑走向。若非如此,她不会轻易原谅他的任意非为,还再度为他此刻的笑脸心折。
因为太不了解雨,她真的相信他的话是她所想的意思。想到自己追来美国,是多么不智的举动,她霎时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好怕他会讨厌她。
“本来等忙完,我就会全速赶回去。”看她无措地站在那里,实在真有几分可爱,他忍不住补上一句说明。睁眼说瞎话是他的看家本领。
“等你赶回去,婚礼都结束了。”她叹口气,悄声咕哝。
“别气了,我知道是我不好。”抬手模模她的脸,他微笑地安抚:“就当婚礼改期吧。我会再给你一场美丽的婚礼,这样好吗?”
要不要这个老婆,唐傲雨决定再观察一阵子。
望着他清俊的笑脸,她红着脸点了头,一切在他的预料之内。
她能说不好吗?艾晓璇注定栽在唐傲雨的手里。
“你不会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并非责备的语气,对艾晓璇本身也没有太多同情的成分在,傲云的询问,纯粹是就事论事,完全出自于——他的好奇。
目睹艾晓璇一扫阴霾,带着笑意跟下人离开。先去换下那身新娘嫁纱,他不得不佩服雨拐人的本事。不爱负责任,果然是得要有一些本领才行。
“说起过分,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擅自作主带晓璇寻夫的理由?”唐傲雨当然明白,傲云并不是在为艾晓璇抱不平。
他并没有生气,只为转移焦点问问罢了。
傲云贼贼的目光一转,耸耸肩:“那天赶去参加你的大婚、刚好被冲出教堂的她迎面撞上,看她哭得乱可怜一把,情非得已喽。”是呀,大伙都知道,他见不得女人哭嘛!情非得已,多好的理由。
九龙里头,并非只有雨懂得明哲保身的月兑身之道。
傲云死也不可能会说,自己凑巧堵住冲出教堂的艾晓璇,问清楚前因后果之后——是他问她要不要来找雨,他自愿专机护送她一程。说了,难免雨会“感激过度”,那会废了他一番为善不欲人知的美意。
“就当是如此吧!”唐傲雨诡谲一笑,倒没多加追问。
说到底,他根本没回答傲云的问题,是谁道高一尺明在眼前。傲云不是不懂,只是不愿玩火自焚,招惹太多后遗症,只好任由雨占上风啦!
日本东京黑门
听着属下的报告,雨的表情匪夷所思。
“被绑了?”他再确定一次,省得兴奋太早。带着艾晓璇回到日本,亲自送她回到艾家不到十个小时,她就被人掳走?谁都知道,艾晓璇是他的未婚妻,是谁有胆绑他唐傲雨的人,他的确非常非常好奇。
他得去认识认识一下。
“据艾家的说法,的确是如此没错。”带回消息的管冲,神情始终不变。他白小跟在唐傲雨的身边,早习惯老大周遭的事件不断。
要是唐傲雨能够过平静的生活,管冲铁定是最讶异的人。
“喔,既然如此——”确定答案的唐傲雨转着黑眸,笑问:“调查出是谁那么爱我了吗?”不爱他,怎么可能那么担心他的生活没消遣,怕他无聊死呢。
他正愁没趣事解闷。
看出老大的兴奋莫名,管冲叹口气。
爱?只有老大才会认为对方绑他的未婚妻,是一种爱他的表现。
这种思考逻辑,一般人哪可能轻易理解。
凭阙龙门的消息网,及向来惊人的办事效率。就算管冲不回答,庸傲雨也能确定所有的线索此刻已在阙龙门的掌握之中。
问问,只是给管冲多点说话的机会,让他分享同乐。
嫁给他之前就波折不断,她怀疑婚后是否能不多灾多难。
被用手铐锁住双手,关在阴暗的地下室里,艾晓璇不得不在心底叹息。虽说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然而要嫁的对象不同常人,许多事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包括被绑架。
不行!她该自立自强,不能只是呆等雨来救她。
想到这里,被绑了一天的艾晓璇,突然从冷硬的地板上站了起来。
“要命就别乱走动。”
平空冒出的冷冷警告,打断了她的行动。艾晓璇此刻才发现,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的监视中,仰起头,她本能地往高处找着隐藏式摄影机。
“告诉我!你们到底要什么!”眼神四处梭巡着,她知道对方一定听得到她的声音,索性放开喉咙大喊。
被人以刺鼻的手帕蒙住口鼻后,她不到半分钟就已晕倒,醒过来双手就已经被铐住,丢在这个封闭的地下室里,所以她一直没机会问。
冷凝的空气静下许久,在她以为得不到回答时,才又冒出声音——
“你迟早会知道,太早问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没好处?是呀!坐以待毙是我的最佳选择是不?”她冷讽,怎么可能就此不问。被绑的人可是她,岂有悠哉的心情。
“有种就滚出来,别让我以为我是在和一只缩头乌龟说话!”听不见对方的回应,她没好气地大声刺激。藏头藏尾的,不是缩头乌龟是啥?
这次没有听到回声,她有些沮丧,猜测对方根本当她是疯婆子乱叫,不打算再理会。几分钟过后,地下室的出口;突然发出刺耳的开启声,
一个全身黑的高大男子,随着声音走入地下室内,一步步逼近艾晓璇,让她禁不住往后退,退到靠上墙壁才不敢再动。
好大的压迫感……
“你……你是谁?”吞下害怕的口水,她壮起胆子质问。
他那对阴阴冷冷的黑眸,深沉得令人恐惧,行动中亦带着肃杀之气,恍似飞鹰猎食之利眸。再其次,那张不带表情的脸够阴够冷不说,还有一道自眉心过眼划至鼻粱的丑陋刀疤,使他的气势更吓人。不过,她终究受过训练,绝不是那种遇到危机和攻击就会被吓得不知所措的女人。
身为雨的未婚妻,在非常时刻,她得比任何女人都勇敢坚强才行。
“你不该出言挑衅的。”敢骂他是缩头乌龟,等于是活得不耐烦。
“我呸!”不知哪来的勇气,她一口口水吐在他脸上,怒气冲冲地反驳:“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天皇老子吗?笑死人——”
她的声音,紧缩在他突然伸过来,钳住她脖子不放的虎口中。
“你不知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块,手温亦然。
此刻他怀疑,能否留住她小命,让她见到那个人。
突然,她用力扭动脖子,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咬下一口。
脸色变得异常阴沉,他毫不留情地甩出巨灵之掌,将她瞬间挥到墙的另一角。她的额头撞上墙壁,渗出红色血丝,嘴里也有咸咸的血腥味。纵使感到头晕目眩,抬起头后,她仍以倔强的眼神瞪着他,反抗的决心毫不退缩。
“哼,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用手臂抹去渗出嘴角的血迹,她阴冷地讽刺:“对付一个双手被绑,没有还击能力的女人!”她不该再激怒一只盛怒中的狮子,可是她太过激动,顾不了其他了。
一旦豁出去,她的勇气胜过任何人。
沉怒的火气闪过他的黑眸,直直瞪着她数秒,他却旋身踏着重步离去。
当地下室的门被重重关上,隐去那魁梧的身影,骤然放松的艾晓璇,身体当场靠墙虚软了下来。天知道那张脸有多恐怖……
额头如撕裂般的痛楚,以及脸颊上刺痛的辣烧感,一再提醒艾晓璇刚才的举动有多不智。那个阴沉的男人,极有可能在盛怒之下不顾一切宰了她。
若真如此,她就会因为愚昧的冲动,再也见不到雨了。
这念头让她更害怕……
当艾晓璇见到唐傲雨,已经是三天之后。
惹恼坏人的下场,是她被断食三天只有水喝。
所以当唐傲雨看到她时,她是一副有气无力、病恹恹的模样,半点也不足为奇。原本饿得精神颓靡的她,一看到他那清爽的脸、眼眸里竟然灌入鲜活的生气。
“雨……”她爬起身朝他冲去,乏力的身体却倒入他的怀里。
“晓璇,你看起来……”接住她的身体,他支撑着她身体的力量。
看见她狼狈的模样,唐傲雨的心受到冲击,眼底不无震惊。他没想到在他借“未婚妻被绑”四处作乱、整得对方天昏地暗的当口,她的情况会是如此凄惨。
太过的自信,让他认定对方不会对她产生威胁。
“好狼狈是不?”在他的怀中抬起脸,她对着他苦笑。
唐傲雨也跟着笑了,伸手替她抹掉些脸上的泥粉,倒也不讳言:“是呀,挺狼狈的。”她的苦中作乐,让他不禁欣赏她几分。
老实说,他原以为她会哭得淅沥哗啦,发泄饱受惊吓的情绪。
她的反应出乎他的预料之外,却更让他感到莫名的兴奋。
“我知道我现在又脏又丑,根本不能出去见人,你别因此不要我呀。”她很是委屈地望着他,像是怕被嫌弃的模样又惹笑唐傲雨。
“怎么会呢?”挑起眉,发现她快站不住,唐傲雨便将她打横抱起,对她温暖笑笑:“我知道我的小未婚妻刷刷洗洗、养完伤之后,肯定还是水当当的小美女,谁看了都会想跟我抢,哪会舍得不要。”
或许见到她的那一刻,是有些许的内疚,不过被他一脚就踢到角落里了。
当是为她报仇,他也把对方整得够凄惨的。
依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她红了俏脸,对他的甜言蜜语,她无丝毫招架之力。
整个人瘫软在他的胸口,她紧绷的情绪终于彻底放松,仿佛找到安全的港湾,再也不用时时刻刻都战战兢兢。
她一直都确定,他迟早会救她出去。
“别担心,我会保护你,不再让你遇到这种事。”抱着她朝外头走,唐傲雨突然在她耳边低喃,像是给她未来的保证。
“我知道,我相信你。”她傻傻地笑起来。
从不怀疑,她足足相信他十二年了,肯定会继续相信下去。
看见她眼底的认真和坚持,唐傲雨心中另有想法。她所凭的信心,自何处而来?从见到她的第一天起,他就未曾解开这个迷惑过。
她的信任,从六岁起就不曾间断过,够令他奇怪了。
“嗯,适可而止的信任就行了。”朝她眨眨眼,他仿佛在开玩笑。
想说什么,她又把话吞回肚子里。
什么叫作适可而止的信任?他的话是否别有她不懂的涵义呢……
不管他怎么说,话里是否别有涵义,凭着自小不曾改变的决心,艾晓璇都将付出全心的信任——只要他还要她、爱她。
“过两天,挑个不错的日子,我们补行上次没成的婚礼,你觉得好吗?”感受她在怀里的体温和真实感,他突然随兴提起。
所谓不错的日子,自然是太阳够大,天气够怡人的日子啦!黄道吉日?他会理会这四个字的意义,花半天脑力,傻得去为它伤神才怪。
对唐傲雨来说,婚礼是否盛大隆重,自然也从来不曾重视。
他根本不在意,太仓促的决定是否会造成他人不便。反正婚期定了,要参加的人就参加,他会放话出去说——想来的就来,他绝对不会勉强人家。不过嘛——上场婚礼有到的人,这次应该是不会Lose掉半个。
没办法,大家太想看他当新郎的样子了。
上回,不只放准新娘鸽子,还摆了那么多人一道,其实他是满乐的。就因为被他摆了一道,唐傲雨有理由相信这回大家会更踊跃参加。
那些人肯定觉得不甘心,会想在婚礼上,顺便找他麻烦、解解闷气就是了。
来吧,他期待得很。
“嗯。”有些讶异,艾晓璇却笑了,在他怀中乖乖点头。
回日本的途中,他对这件事只字未提,她还以为他想能延多久就延多久。她不想逼他这个问题,所以也不曾开口询问。
或许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安抚她所受的惊吓,他才会特地选在这种时候,告诉她这个决定吧!他知道她会有多开心。
不懂唐傲雨的脑中此刻正在兴风作浪的诡异念头,她只觉得感动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