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齐维简直快气炸了。
他有种想杀人的冲动,其实结婚也不是什么难事,说“我愿意”后再在证书上盖章,到户证处登记,一切就成了,但问题他就是不想弄这个“交易契约”。
他拿着一瓶白兰地,走进空无一人的休息室中,他想要一个人静静,或许才能榨出一个名字来。
也不晓得灌了几口白兰地,休息室门打开,他正想赶出这个不速之客,却发现是韩湄,但她似乎不是来找他;只见她脸色惨白地走到室内另一头窗边坐下,恰巧那个位置和他是相对,不过他这儿光线暗,若不出声,绝对无法发现他。
韩湄一模到椅子,立刻将鞋子月兑下,随便找一个东西捂住月复部。老天!她快痛死了。虽然早预知会来,可还是让她痛得要命,偏偏远得忍着,堆出笑脸招呼客人,原本就已经发酸的脚,在连续站着、四处穿梭招呼客人下,早就酸疼不堪,若不是凭着一股毅力,她早晕倒了。
又痛又累的,让她好想哭,她整个人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第一百次诅咒自己为什么要生为女人?
齐维愣愣看着她的憔悴侧影,有些不敢置信,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韩湄,如此苍白、柔弱和无助;不过看到她仍会不由得感到一阵懊恼,他正和她冷战——从那天起。但这些天来,总是在最不经意时想起韩湄。为了平息纷争所说的那段话,那就好像针一样,刺得他的良心隐隐作痛。
但是今晚的韩湄似乎有些不同,穿着一袭合身的黑色天鹅绒,将她身体纤柔曲线完美地熨现出来,她整个人气质显得既优雅,又沉稳可人,他体内不觉起了一股骚动,为了平息这份异样的感觉,他连忙出声。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韩湄闭上眼睛,正要入睡之际,声音陡让从她耳边响起时,吓得她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你……”她惊魂未定瞪着和她相距不到三十公分的脸。“怎么在这?”
他耸耸肩,坐到她的身边,将她的脚放在他的腿上。“是不是站太久了?我来帮你按摩。”说完,便迳自在她的小腿抓捏起来。
韩湄弄不清楚整个状况,他怎么会突然在这?然后在意识到他在对她做什么时,连忙想要缩回脚,但是他稳稳抓住,让她根本无法动弹,而且这个姿势,完全让她处于弱势,毫无招架之力。
过了一会儿,她不得不承认,他那力道适当的抓捏,正是她现在最需要的,感觉相当舒服,不知不觉,她放松下来。
她看向齐维,他也正定定看着她。“你怎么没有在外头陪孟爷爷?”她开口问“他哪需要我陪?”他对她露出佣懒的微笑。“有一大堆人在他身边,也不差我一个。”
听他的语气,就知道有不对劲。“你跟孟爷爷吵架了?”
“称不上吵。”根本是胁迫,他停下动作。“你身体到底哪里不舒服?脸色好难看。”他显现出难得的关心。
她尴尬地低下头。“……肚子痛。”
“吃坏肚子?”他皱起眉头,他们今晚的食物有问题吗?
“不是。”她缩回脚,这次他没有阻止,将身子坐正后。“谢谢!我好多了。”
她客气地向他道谢,准备找机会开溜,她不喜欢和他独处大久。“我去前面招呼客人,你别忘了自己也是主人。”
看她脸色依旧苍白,他摇摇头。“别逞强了,明明不舒服,就不要硬撑,你先在这儿休息吧!”
韩湄再度吃惊地看着他。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体贴?她转头看向窗外。
“你在看什么?”他不解她的行为。
“我在看天空是不是要下红雨了,你怎么会突然对我那么好?”她疑惑地瞪着他。难不成她真痛昏了头,以致产生幻觉?
“你这什么意思?你真以为我是那种没心没肺、无情无义的人?”他笑睨着她,再一次拿出她的评语。
韩湄聪明的没有接下去,她原本以为他是那种不会将旁人对他的观点当作一回事的人,看样子她错了,他不仅在意,而且还牢记于心;这几天,他不给她好脸色看就是最好证明。
“舌头被猫咬掉,说不出话来了?”他突然倾向她。“是不是要我付出更多的‘体贴’来证明我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男人,真是惹不得。
她轻轻叹口气。“不用了,你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何必一定要得到我的认可?”懒得理他,迳自站起身,谁知脚像有自己的意志一般,竟不听使唤,完全使不出力,在跌仆向前时,他伸手扶住她,让她跌落至他怀中。
一发现她身置何方,她立刻挣扎欲月兑身,他则牢牢圈住她。“嘿!别乱动,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敏感男人哟!”
谁管他敏不敏感,她立刻用肘子向后顶他,他吃痛惊呼出声,松了钳制,她则立刻往旁边移去,待稳住身子后,她立刻瞪着他。“你今天到底吃错什么药?”
他捂着被撞的地方,皱着眉。“你怎么那样凶悍?女孩子就是要温柔一点,这样才会让人喜欢、欣赏。”
她冷哼一声。“你该不会指望所有女孩子都温柔、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吧?”
“是不指望,但俗话说得好,柔能克刚,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她听了这话,只是向天空翻个白眼。“你是英雄吗?”
声音虽轻,但他还是听到了。他看着她,仔细端详她的脸,像是从没见过似的,精致约五官、慧黠的气质,使她整个人既清雅而且凛然不可侵,突然一个想法立刻成形。“我虽不是英雄,但你却是个美人。”
韩湄脸立刻潮红,危险!危险!心底警钟同时大声响起,她的老板居然在向她灌迷汤!她微微向旁边移去,将和他之间的距离拉远。“你……到底怎么了?”
她退,他则进,直到她完全不能退为止。“你愿意嫁给我吗?”
“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韩湄强忍着夺门而逃的冲动,她得弄懂这个上司在想什么,若是没弄清的话,这意味她得要开始找新工作,而那是一件非常、非常烦人之事。
“为什么?”
在她混乱的脑子中,陡然记起他曾说过的话。“你是将婚姻视为‘交易’的人,而我不是。两个如此不同的人,怎么可能在一趄?”她告诉自己,他可能又是在开玩笑、耍嘴皮子了。
“为什么不能,两个不同的人在一起才有意思,或许彼此可以教对方一些事呀!”
不对劲!他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反而是该死的认真。“这个观点我同意,但是,不!我不想跟你结婚。”她勉强挤出笑容说道。
“拒绝的原因是我们之间没有爱吗?”他将手搭在椅背,脸靠在其上,当他偏头看人,表情看起来相当孩子气,令人觉得无害,而且相当心动。
听他提到爱,她的心漏跳一拍。“我不否认,有爱的婚姻的确是我的第一考量,但问题是我‘现在’还不想谈婚姻。”她今年二十五岁,在许多人的想法中,这应该是女性的适婚年龄,但她真的还没有这种打算。
齐维低下头思索,再度抬起头时,脸上所露出的笑容,令韩湄顿时心惊胆跳。
“你现在不想结婚,是因为还没有遇到适合的对象,对吗?”他太清楚女人的心理,她们都希望能遇到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然后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韩湄耸耸肩。“可以算吧!毕竟现在还没遇到让我想踏入结婚这一步的人。”
唔!这点她倒跟他挺像的。
“除此之外,现在根本就还没有结婚念头。”
“为什么?”
“拜托,结婚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它除了让两个相爱的男女共组家庭,也意味着两个陌生的家庭联姻,姑且不论我将来另一半有什么样的家庭背景,但唯一确定的是,目前的我还不够成熟去应付处理两个家庭。”
“你是在担心婆媳问题?”他突然发觉这场谈话有趣极了,这也是他第一次和她谈到这些。
“婆媳、妯娌、姑嫂之间的相处,是一种极高明的人际关系学分,现在的我没办法修好,因为我还是很赖家的人。”韩湄现在仍和父母住在一起,在家里,她是极受宠的女儿。
“嫁给我就不会有这种问题。”
“嗄?”
“我是孟家唯一的孩子,这点你知道,所以根本就不会有妯娌、姑嫂的问题。
而我父母,他们早就去世,抚养我长大的是爷爷。”说到这里,他表情有些僵硬。
所以你不用担心有什么婆媳问题。嫁给我,你绝对可以保有最大的自由,而毋需担心我会限制你。”
韩湄冷静地看着他。“这些听起来都不错,不过你先说清楚,为什么不将婚姻当作一回事的你,会突然想结婚?”
“是不是说了,你就会点头?”他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不会。”
他叹口气,看样子想要取得她的合作,一定要将事情说清楚。“我爷爷在逼婚,逼我知道,他举办这次宴会的目的就是为此,但你不是从不把他的话当作一回事?”
“他用死亡逼我。”
“咦?”
齐维简单地将和祖父之间的谈话转述给她听。
“原来如此,‘行将就木老人的心愿’,听起来的确够威力。”她竭力忍住笑,老天!孟爷爷真厉害,高招!不过当想到齐维竟要找她做救火队,她立刻定定心神。“反正你又不把婚姻当一回事,随便哪个女人都可以拿来应付。”
既是这样就好办了,害她刚刚有一会儿,误以为他突然对她有意思……让她心乱得不得了。
“是呀!所以找选你。”他再度倾身向她,脸和她靠得极近。“因为你是最-解我的人,也知道我对婚姻的看法,所以你绝对不会指望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而目我也可以给你保证,在这场婚姻中,你只要给我那个名分,其他的任你处理,甚至当你遇到真正心仪想嫁的人,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同意离婚。”
“总而言之,你就是要我和你一起‘应付’你爷爷。”
“没错!你要吗?”
“不要!”
他脸色陡地变得很难看,都已经和她说那么多了,怎么她还是不愿意帮他这个“小忙”?
“为什么?反正你现在又没有对象,而这桩婚姻只是权宜性的,又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而且我跟你保证,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他已经快失去耐性了。
“你要用什么补偿?金钱吗?你拿别人的婚姻大事用金钱衡量?是谁给你这样的权利?”她声音不自觉地提高,而且愈说愈气愤。“我现在没有对象是我的事,你想要应付爷爷而结婚是你的事,你不该强迫我同意你的做法——尤其是在我完全不同意你的做法时。”
他听完后,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你就是不愿帮我这个忙?”
她仰起下巴。“没有人帮忙‘结婚’的,这个忙影响人大大了。”
“有什么好影响的?”他冷哼一声。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笞应和你结婚的话,若是爱上你的话,怎么办?”她质问道。
“爱就爱上呀!”他不耐烦地说。暗忖:果然,她也是属于“非爱不可族”。
“那你是打算做‘盒装男人’喽?”
一听这话,立刻提醒了他,韩湄曾说过她是绝对不容许丈夫出轨的人,他静了下来。“我们在一起工作那样久,你有爱上我吗?”
“没有。”
“那以后会有这个可能?”
“不知道,希望没有。”她坦率地说。
“那你可以尽量努力,在我们的婚姻关系中,不要爱上我。大不了,我们可以避不见面。”他一副事情还不简单的样子。
“给你一个良心建议,对于不可知的未来,不要妄下定语。”突然她觉得脚可以再度听使唤,于是她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转过身子面对他。“我喜欢防范未然,你是个不错的上司,也会是不错的情人,但你也绝对是最差劲的男人和最糟糕的丈夫,所以爱上你,或是和你有更进一步关系,都是件会让人心碎的事。我不想让自己受伤,既然你都可以做到和妻子“避不见面”,相信我,任何女人都可以胜任此职,而我则敬、谢、不、敏。”说完后,她慢慢走出去,准备离开这儿。
在她打开休息室的门时,他唤住她。“韩湄!”
“嗯?”
“和我结婚真的是件很恐怖的事?”
“对我是,对多数的女人来说,可能不是。”她轻轻将门关上将休息室还给他,让他自己一个人好好思考。
过了好一段时间,他才起身离开休息室。
一看见孙子走近,原本满面笑容的孟观文,立刻板趄脸来,待他走到身边,严肃地开口。“有名字了吗?”
“有。”
“谁?”笑容蓄势待发。
齐维低下头,在爷爷耳边说出名字,孟观文眼睛立刻睁得老大。“她不是不要你吗?”
“所以找得多费点神,让她点头答应。”
“你就不能换一个人吗?她那个性和她祖母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出来,当她说不就是不,她不是在惺惺作态。”孟观文试图改变孙子的意愿。
“我知道,得多花些时间来说服她,所以爷爷你就耐心点。”
“难道你就不能换一个人吗?”孟观文再次说服道。
“您想要阿猫阿狗当孙媳妇的话,我也不反对,反正只是在证书上签名盖章罢了。”
“对韩湄也是这样。”
他猛地眯上眼,一种极特殊的感觉刷过心房。“不!她不同!”
孟老爷子以极奇异的表情望着他。“你……真的喜欢上她?”
齐维耸耸肩,不置可否。“她知道我,所以爷爷,我需要时间,直到她同意为止。”
“那要我等到什么时候?”老爷子重重叹一口气。“那种倔性,很难会点头的。”
“您当初追过韩女乃女乃?”
“谈不上追,那时她已经嫁给我最好的朋友,也就是你韩爷爷。‘朋友妻不可戏’这个道理我还懂的,虽然那时我也跟你一样,狂妄不羁,没将女人当一回事;
但也多亏了她,让我认识属于女人的自尊和价值,所以找才会定下来,和你女乃女乃结婚。”结婚后的孟观文完全一改婚前的恶性,成为一个百分之百的好丈夫。
“韩女乃女乃是怎么做到?”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只能说,若是没有她,韩家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韩湄她家的环境相当好,虽然是书香世家,但是经济情况稳定,这可能是因为韩家的女主人理财有一套,因为她们都有极敏锐的观察力和直觉。
齐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但是孟老爷子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欣喜若狂,有如得到特赦令一般。
“倘若你真的想要-韩湄,就得要加把劲;要让她点头,你非得好好改变自己不可。不要让我等太久了。加油!”
“是!爷。”他兴奋地说道。
虽然韩湄没有答应他的求婚,但是好歹也帮他挡住爷爷的逼势,只是不晓得可以拖多久,但管他的,最起码他还可以逍遥好一阵子。
得到特赦后,齐维在寿宴上多喝了几杯酒,当他准备离去时,韩湄发现他的步伐有些不稳,在门口拦住他。
“你今天是不是喝多了?好像有些醉。”她皱着眉头说道。
他眯眼瞧她,然后露出一朵迷人的微笑。“你现在是以什么身分和我说话?”
“秘书。”
“现在已经下班了,所以你不用再扮演这个角色。”他倚向她,近得她可以轻易闻到他呼出的气息。“不过,若是你以未婚妻的角色和我说话,我是不会介意。”音量轻得只有她一个人听得见。
她退后一步,表情是冷淡的。“喝醉的话不要开车,这里是饭店,你可以在此好好休息。”
“那你要和我一起开房间吗?”他的表情既邪恶,但又该死的迷人,她脑子霎时变得一片空白。
然后,她垂下眼。“爱听不听,随便你。”她转过身子,大步离去,走得过急过快,以致撞到了人。
“对不起。”她连忙道歉。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瞧你急匆匆的。”
原来她撞到振君,看到他,她的情绪立时缓和下来,他就是有这种本事,让人信赖、安心。
“没什么,我只是气疯了。”
“为齐维?”振君猜测。
“除了他,还会有谁?”她摇摇头。“你来的正好,叫他不要开车回去了,他今晚有些醉。”
振君凝视她。“你很关心他。”
她嗤笑。“关心?我是气他不懂得爱惜自己,连‘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的道理都不懂。”她见振君一直笑,突然恼怒起来。“只要是我认识的人,看他们不爱惜生命,我都会觉得生气。”
振君轻轻将手放到她的肩头安抚道:“他是那种不将‘常规’放在眼中的人,这点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不是吗?”
韩湄咬着下唇。“没错,我是清楚,但他也不该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我最讨厌人这个样子。”
她真是个善良的人,虽然外表看似冷漠、不易亲近,但却有副最温柔、热诚的好心肠,对她的欣赏不禁又增加一分。“好啦!我去劝劝他,必要时,我来当司机。”振君举步往外走。
“等等!”她叫住他。“你也有喝酒?”
“一点点……”看到她的表情,他认命说:“我叫计程车。”
“你要小心一点。”
一股暖意刷过他的心房,很少有人会这样关照他。“若是你只对我一个人这样温柔就好了。”他轻声说道。
“什么?”她没听清楚。
他笑笑对她摆摆手后,便跑去追齐维,追上后,说不定可以趁他酒醉未醒之际,成功地向他挖角过来。
不一会儿,他失望地回到韩湄身边。“这小子,像会飞似地,一溜烟就不见了地无奈向天花板丢个白眼,不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