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霍芷若的手央求,“大姊,霍尹在哪里?你告诉我,我要去找他!”
她不知道在他心里竟藏着这样的秘密,他一定很痛苦,可她居然还不停的在他面前说自己想要孩子,甚至还逼他去做检查。
现在她只想告诉他,她不要孩子了,只要他快点回来。
“如曦,我来告诉你这件事,是希望你这几天好好想清楚一件事,你到底爱不爱小尹?”她相信这才是弟弟最在意的事。
为什么连大姊都这么问她?她不解的望着她。
她脸上疑惑的神情令霍芷若忍不住叹息。看来连如曦自己似乎也不太了解自己的心意!她温声开口,“如曦,如果你爱小尹,等他回来的时候,就亲口告诉他;如果你不爱,也请坦白告诉他,他会放你离开。”
沈如曦急忙表白,“我当然爱他!”
轻拍她的肩,霍芷若安抚她,“先别急着回答,你再仔细想想,小尹对你而言究竟代表着什么?”说完,便起身离开。
送定霍大姊,沈如曦独自在客厅里待了半晌后,走进画室里,拿起画笔。
她一边作画,一边思考着霍尹对她面言究竟代表着什么。
不久,她完成一幅画,画里是一片漆黑的夜空,白色的雪花缓缓飘落,远处的屋子里亮起了温暖的灯光,但前方黑暗的路上却有一个女孩孤独的走在雪里,女孩脸色冻得发白,羡慕的望着远方那晕黄的灯光。
这是她这几天的心情,霍尹不见了,她就孤单寂寞得仿佛失去伴的孤鸟,独自在空中徘徊,找不到一个归处。
她回忆起三年来与霍尹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他们一起规划动物收容中心,一起构思要怎么做,才能让收容中心长久经营下去。
他们去澎湖看双心石沪,还一起去看了夜里会发光的沙滩。
他陪她去巴黎,走遍那里博物馆,逛遍那里美术馆,看了无数的画作。
她说她不曾看过极光,于是她生日的时候,他带自己坐邮轮去看极光。
他为她布置的这间画室,所有的用品都是最好的,缺少的画纸和颜料,不用她开口,他都会自动帮她补齐。
不管他有多忙,他都会到日出画室接她回来。
她爸妈的忌日,不用她说,他都会提前为她准备好祭品。
他每一季都为她添购新衣服,包括贴身衣物,她的尺寸他都一清二楚。
他不喜欢七龙猪,可知道七龙猪对她很重要,所以知道牠夏天伯热,就帮牠买了水床;牠冬天伯冷,他帮牠准备了电热毯:在她忙着作画时,他替她照顾牠,清理牠的排泄物时,也从来不曾有过怨言……
三年下来,她与他的回忆有好多好多,全都是他对她的宠爱和呵护。
她换上了另一张画纸,拿起笔画下另一张画。
那幅画的背景是一张床,床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人亲昵的依偎在一起,男孩唇尝噙着一抹笑,亲吻女孩脸颊,女孩很温柔的凝望着他,她的手握着他的手,两人的手上戴着同款的戒指。
画完,她看着自己的画,无法抑制的哭泣起来,先是无声的哭着,而后她双唇轻颤,呜咽啜泣。
无关悲伤,而是突然间涌起的情绪太过深浓,强烈到她无法承受,只能以哭泣来宣泄。
没什么好再怀疑的,她爱霍尹,她早知道自己爱着他,他就像是她灵魂的另一半,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的。
失去了他,她将不再完整。
胸口涨满的感情无处倾诉,沈如曦只能全都抒发在她的画里,这一晚,她在画室里画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休息。
放下画笔,看见晨曦从窗外照射进来,沈如曦伸了个懒腰,走出画室。
再次确定了心中的感情,她不再有任何犹豫和旁徨:心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等霍尹回来时,她要亲口告诉他,她爱他。
清晨的阳光很柔和,七龙猪在牠的窝里抬头望了她一眼,尾巴轻摇了下,她走过去揉揉牠的头,拿了食物喂牠。
牠没吃,睁着一对圆圆的黑眼珠静静看着她,然后慢慢站了起来,缓慢的往大门移去。
“你想出去散步呀?”
这三天因为担心霍尹,她都没心情带七龙猪出去,心里有些歉疚。
于是她打开大门,带牠搭电梯下楼。现在才清晨六点,外面街道上只有一些早起的行人,她不经意朝天空瞥去一眼,一抹淡白的月亮挂在天穹上。
她突然想起,今天是七夕情人节。
与霍尹结婚三年,每年的情人节他们都一起度过,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回来?
今天是第五天,大姊说,他给她七天思考的时间,所以他还要再过两天才会回来。
如果能打得通他的电话,她会叫他立刻回来,她迫不及待的想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霍尹、霍尹,你快回来吧,你快回来,我才能告诉你,我的心意。”抬头望着天上那抹淡淡的月亮,她在心里默念着对他的思念。
一直慢吞吞走着的七龙猪此时突然暴冲,迈开肥短的猪蹄往前跑去。
“七龙猪,等一下,你要做什么?”她吓了一跳,急忙追上去。
“驹驹驹驹……”牠没有停下来,低吼了几声,又向前跑了几步后,才猛然停了下来。
沈如曦也跟着停下,抬头看见眼前的景物,她怔住了。
她置身在一间古色古香的店里,左边的柜台上方浮现出五个淡金色的字——幸福贩卖店。
她瞪大眼,震惊的盯着那几个字看。
她来到了幸福贩卖店?这就是霍尹说的那个地方吗?
她吃惊的打量着这间店,后方有一座七彩的拱桥,拱桥上方有道泉水流进下方的池子里,有两只彩色鸟儿停在椅上静止不动,看不出来是真是假,池水上面缭绕着淡淡的雾气,整间店瑞安静得只听得见淙淙的流水声。
她再看向旁边,摆了两张太师椅,中间有张茶几。
“有人在吗?”她轻声询问。
等了片刻,迟迟不见有人出来,七龙猪也不知是不是刚才跑得太累,走到一张太师椅前躺下,她跟着走过去。因为一直没见到有人,她决定先坐在这里等。
也许待会儿就会有人过来。
她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下。
蓦然间,椅子上散发出一团柔和的白光包围住她全身,她眼前忽地一暗,下一刻又亮了起来。
封锁在灵魂深处的前世记忆,顷刻问如潮水般翻涌而出——
“师兄,我觉得头好痛又好冷。”长相明艳的少女秀眉紧蹙,流露出难受不适的神情。
男子吩咐一旁的侍女再去点燃几个暖炉,接着坐到床边。
“靠过来一点,我帮你揉揉。”
“噢。”她挪了挪,靠向他。
他一边伸手在她额际轻揉着,一边叮嘱着,“以后别再莾撞的跟着官差跑进山里抓犯人。”
在他按揉下她舒服了些,紧拧的眉心微微松开,“我哪有莽撞,我只是想去帮忙抓那些江洋大盗。”她噘着嘴反驳。
“抓江洋大盗是官差的责任,你去凑什么热闹?结果没抓到人,反而受了一夜寒。”他训斥着,俊秀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心疼。
“师兄怎么能这么说?这种奸婬掳掠、无恶不作的坏人,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我们是学武之人,更应该尽一己之力!气人的是搜捕了一夜,竟然还是让那些江洋大盗给逃了。”
因为昨晚全身发冷又头痛欲裂,折腾得她一夜没睡好,他身上温暖的气息让她觉得身子似乎暖了些,不由得再靠近他一点,半阖着眼,有些昏昏欲睡。
可是又舍不得睡着,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着师兄,怪想念他的,忍不住想再和他说说话。
“抓坏人的事就交给那些官差去办吧,要不然朝廷养着他们有何用。”他好言相劝。师妹武功平平,却爱管闲事、打抱不平,他很担心师妹哪天不小心会因此为她招来灾祸。
“但那些官差也不轻松呀,能尽一分力帮忙,就尽一分力嘛。像师兄明明就有一身不凡的武艺,却不肯报效朝廷,这不是白白浪费了你一身好本领?要是我像师兄一样拥有那么高强的武功,我就把那些坏人全都抓起来。”
“人各有志。”他淡淡的说了句,见她亲昵的靠着自己,他眸光流露出一抹柔色。
知道师兄无意仕途,她也不再勉强,而在他的按摩下,她舒服得眼皮都快闭起来了,她强勉撑起沉重的眼皮,不让自个儿睡着,“师兄,这几个月都没见到你,师娘说你上江南去了,你去那儿做什么?”
“我大哥在江南经商,前阵子他家中出了些事,让我过去帮他。”见她半眯着眼,嘴角轻轻翘起,他的指尖不禁想轻触那柔软的唇办。
“那你还会再过去吗?”
“下个月还要再过去一趟。”
“我再过一阵子也要南下呢。”提起这件事,她兴匆匆的说:“我要去找见尘哥,不如师兄等我,我们结伴一起去?”
从她口中听见另一名男子的名字,他眼神一黯。
没听见他答腔,她抬眸看向他,“师兄,你怎么不说话?”
“结伴同行的事届时再说吧,家里的事安排妥当后,也许我会早一点南下。”
他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褥,“我看你似是想睡了,你睡吧,我也该走了。”
“那师兄明天会再来看我吗?”她仰起脸期待的问。
“若是有空,我就过来。”临走前,他替她点上了他特地为她带回来的檀香,让她能好睡一些。
屋里燃着的几个暖炉烘得整间屋子暖烘烘的快透不过气,他走到最旁边将窗子微微打开一条缝隙,好让屋内的空气能稍微流通一些,不会那么窒闷。
回头看见她已睡着,他深深凝视着她好一会,这才离开。
之后师兄送了些补品过来,人却不曾再来,隔了几天,她听来探望自己的师娘说,那批江洋大盗已全被抓了。
“也不知你师兄怎么会突然插手帮忙?不过有他出手,那些江洋大盗没几天就全被他抓住,送入衙门里治罪了。”
她闻言一喜。一定是师兄那天听了她说的话,才会去抓回那些江洋大盗!她接着问:“那师兄现在人呢?他怎么都不来看我?”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他抓那些江洋大盗时受了些伤,没办法来信一一”
听师娘这么说,她抓着师娘的手急问:“师兄受伤了……他伤得重吗?”
“不算重也不算轻。”
“师娘,我想去看看师兄。”她心急的站起身,想去探望师兄。
“他昨儿个去江南了。”
她一愣,“他去江南了?怎么这么突然?我跟他约好了要一起去的,他怎么不等我?”对师兄不说一声就离开,她很生气。
“也许松阳有急事要办,所以才急着离开。含青,我听说你过一阵子也要到江南去,有这回事吗?”
“嗯,我要去找见尘哥。”提起这件事,她满脸期待,“我好几年没见到见尘哥了,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看着少女提及心上人时脸上那抹欣喜之色,妇人在心里轻叹了声。这才是松阳不跟她说一声便离开的真正原因吧!他深爱着含青,含青却心仪另一名男子,他也只好黯然离去了。
姚含青再见到管松阳时,已是数月之后。
她那时带着一封重要的密信要交给被皇上任命为钦差的大哥,却被几名穷凶恶极的杀手一路追杀,就在危急之际,师兄突然出现。
他一出手便连伤了数名杀手,她却大意的没发觉有人偷袭自己,待她发觉时已闪避不及,就在间不容发的时刻,一道身影挡在她面前。
她毫发无伤,但那柄利剑却没入了师兄的胸瞠。
他不支跪倒在地,胸前涌出的猩红色鲜血顿时染红了他身上那袭青色衣袍,她眼前一片血红。
但他眼神还是跟往昔一样那么温柔,他注视着她,仿佛想将她的身影牢牢的烙印在心版上,沙哑的嗓音低低的响起,“含青,若是有来生,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顾不得回答他,只能惊骇的喊着——
“师兄……我、我带你去找大夫!”她惊惶颤抖的想扶起他,眼眶止不住的拼命淌泪。
管松阳再也撑不住的轻阖上眼,倒入她怀里,她全身僵硬得不敢动,怕一碰到他就会加重他的伤势。
“师兄,你不会死的,快来人,帮我把师兄扶到医馆去!”
一名护卫上前,探了下他的脉博,对她说:“他已经死了。”
姚含青骇然的大叫,“不,我师兄不会死的!你们快点帮我扶师兄去看大夫,快点!”她扶起他,坚持要带他去找大夫。
另一名护卫过来帮忙扶着他,再确认了一次,也这么对她说:“他死了。”
“他没有死、他不会死,不准你们乱说!”她泪流满面的怒斥,不愿承认他已经死去的事实。她自己一个人扶不动他,仍叫旁边的护卫将他送到医馆。
“姑娘,此人已没有气息,老夫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大夫诊断了后,如此回答。
她拽着要离开的大夫,哭喊着,“不,他没死,你是大夫,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你快救救他……”
“请姑娘节哀,老夫真的无能为力。”
她不肯放弃,找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夫,仍得到同一个答案。
之后她大哥赶来,对守着尸首不肯放手的她劝道:“含青,让他安息吧,你忍心让他无法入土为安吗?”
“大哥,你快帮我找人救救师兄,我不要他死……”她泪流满面的哀求。
“含青,他死了!”他试着想带走妹妹,好让人将管松阳的遗体带走。
“他没死、他不会死的……”她紧紧抱住师兄,不让别人带走他。
“含青,你这样他会无法安息,你想让他死不瞑目吗?”为了劝妹妹放手,他不得不说了重话。
从她眸里滴下的泪落在了那张紧闭着眼的俊雅脸庞。
“你再看我一眼,师兄,求求你再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她心痛得仿佛整个人都要被扯裂开来。
当他的尸首被收殓入棺,准备封棺时,她扑过去再看他最后一眼。
看着躺着棺木中毫无气息、一动不动的师兄,那张青白的脸上再也看不见往昔那抹温柔的笑颜,她悲泣着跪倒在旁,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