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帧殿是金晟王朝当今天子永烈帝在退朝后处理公务的地方,环境清幽,守卫森严,此刻室内的香炉内燃着可以使人安神的薰香。
年轻天子身穿代表帝王的明黄龙袍,手执奏折,状似漫不经心的轻轻翻阅着。
等待吩咐的宫人们悄无声息的恭立在两旁,只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宫娥手执羽扇,在天子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
今年夏天特别热,即使金晟王朝的京城在北方,天气仍也让人觉得燥热烦闷,难以忍受。
不远处,同样等着皇上差遣的太监总管刘福偷偷抬眸瞟了主子一眼,见皇上面露不悦,心中有些了然。
当今天子赵元承才十六岁便登基为帝,在位已有十载,为人狂肆、手段残酷。
虽然当年这皇位是他用残暴手段夺至手中的,可他即位后的十年里,可谓国泰民安,无论是朝中重臣还是黎民百姓,都清楚的看到这位铁血皇帝是如何让金晟王朝拥有今天这种盛世局面,明白他的才干。
而从天子年幼就在身边伺候的刘福,之所以能从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太监,升到今天内务府大总管的位置,和他懂得察言观色、体恤主子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天气虽热,却不至于让遇事总能处变不惊的主子露出如此神态。
朝政并无问题,但主子面露不耐,那只有一个原因才让主子的心情不佳。
刘福大著胆子向前走了几步,伸手将壶里的凉茶倒了一杯双手高举奉上,“万岁爷,天热,您先喝口凉茶解解渴,虽然公务要紧,但也要小心龙体才是。”
赵元承斜眼瞅着他那一脸讨好的奴才相,忍不住哼笑,地阖上掌中奏折,随意丢至一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冰玉茶杯,慢条斯理的啜了口凉茶。
当清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他的心也减了些烦闷,用指月复轻轻摩挲着杯身上精致的花纹,“时间真快,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也不知道那磨人的小混蛋现在怎么样了?”
状似漫不经心的叨念一句,刘福顿时善解人意的凑到他身边小声道:“那位祖宗若知道万岁爷还记挂着她,心里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赵元承冷睨了他一眼,“朕几时说过心里还记挂着她的?”
刘福赔笑着点头,“奴才跟了您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万岁爷嘴硬心软的脾气吗?说起来,那位祖宗也被您冷落了一个多月,奴才想,这一个月的责罚,应该已让她记取了几分教训,若万岁爷肯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以后她想在万岁爷面前撒泼耍赖,也会懂得多想想了……”
“那小混蛋被朕宠得无法无天,的确欠了教训。”
赵元承继续把玩着杯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那玲珑精致的杯身。
沉默了半晌,他又问了句,“她最近如何?”
知道主子硬生生憋了一个月,直到今天才忍不住想知道皇后的近况,刘福体贴地忙不迭将纪倾颜的现况一一道出。
“虽然被除去皇后的头衔,可她身娇肉贵,自进宫以来就是锦衣玉食伺候着,奴才怕简陋的冷宫会伤着玉体,所以私自作主,还是将她留在忘忧宫里,这一个月来她每日看书习字,乖巧得很。”
赵元承闻言,略微眯眼,哼了一声,“你好大的胆子,不过是一个废后,居然还敢堂堂正正的把她留在皇后的寝宫居住,刘福,你不想要脑袋了吗?”
刘福双膝一软,跪伏在地,“奴才罪该万死,还请皇上责罚。”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可是一点都不害怕,皇上嘴里喊打喊杀都只是装个样子,其实心里比谁都疼无忧宫里的那位活祖宗,他的自作主张皇上心里应是赞许。
说起这对皇家小夫妻为何会闹到这个地步,得追溯到一个月前。
皇上在宫里摆了庆祝他二十六岁生辰的寿宴,当时文武朝臣齐来祝贺,左丞相兼户部尚书曹青山趁兴点了一出名为“河山永驻”的大戏。
这出“河山永驻”是有些来头的。
当初金晟王朝和苍越之间发生战争,但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苍越便被金晟划入自己的版图之内。
如今已经成为金晟王朝附属国的苍越,就是纪倾颜的祖国。
那时赵元承亲自挂帅,带七十万大兵迎战苍越,一举得胜之后,还非常嚣张的将苍越第一美人纪倾颜强抢回金晟,收入自己的后宫。
而皇家戏班子便将这能在史书中记下一笔的战役编成一出气壮山河的戏曲,供大臣们欣赏玩乐。
曹青山在皇上的寿宴上喝得非常尽兴,酒酣耳热之际便点了这出“河山永驻”以赞美皇上的功绩。
结果纪倾颜听了这出戏后怒不可遏,不顾礼法的走到左丞相面前,抬起玉手,就这么重重的甩了一耳光。
曹青山被她抽了个耳光,当场便愣在那里。
皇上教训了她几句,没想到只因为话中有几个字非常不中听,那被宠得无法无天的活祖宗就大怒,将代表着皇后地位的圣灵珠手链当着皇上的面摔到地上,散成一颗一颗。
皇上也被惹怒了,一道圣旨便丢向忘忧宫,直接拔掉那活祖宗的皇后头衔。
表面上虽然被废,可在皇上心里,那人毕竟还是有几分地位,他又怎能怠慢?
在刘福心底的小算盘打得劈乱响的同时,赵元承的脑中浮出了那张盖世倾城的绝色容貌。
当初纪倾颜身为俘虏,她那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美貌,令所有男人为之疯狂,他也不例外。
那时他霸道邪魅、唯我独尊,狂妄的对她宣告—“朕要你做朕的女人,只要你乖乖屈服于朕,朕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不论是权势、财富、地位……”
就这样,专断独行的他,不顾满朝大臣的反对,执意将那敌国女俘虏送上了皇后的宝座。
为此,整个后宫动荡不安,整个朝廷议论纷纷。
对那些劝谏批评,他根本不在乎,并不希罕得到什么圣德明君的评价,也不在乎在前往帝王之位时,究竟要踏过多少人的尸体。
只要他想得到的,哪怕要不择手段,他也不会放过。
他从不否认,纪倾颜在他心中就像一只娇贵的宠物,在娇宠她的同时,也该拿鞭子偶尔抽打两下,让她知道什么叫疼痛、什么叫臣服。
之所以会做废后这回事,就是在警告忘忧宫里那无法无天的小混蛋,告诉那女人他能给她至高无上的地位,同样也能让她变得一无所有。
必要的教训,绝对是驯服宠物的重要手段之一,等把她那双锋利的小爪子磨平了,她就会乖乖屈服在他的膝下,任他捏扁搓圆。
想到这里,赵元承唇边的笑意逐渐扩大。经过一个月的冷落和漠视,那小混蛋也该知道谁才是这皇宫的真正主子了吧?
低头瞪了刘福一眼,他挥了挥手,“起来吧,别跪在那里碍眼。”
刘福讨好的起身,不忘谢着皇上不罚之恩。
赵元承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一个月的不闻不问,还真有些想念那个小混蛋了。
忘忧宫附近有一座忘忧湖,湖里养着许多肥大的锦鲤,湖面上绽放着清丽高雅的白荷,荷叶铺满整个湖面,湖边则种满绿色杨柳。微风轻送时,一阵阵凉气会随风扑面而来。
纪倾颜懒懒的躺在湖边的一张软床上,床顶撑着一顶巨大的伞挡去阳光。两个小宫娥则站在软床两边,静静等候着主子的差遣。
她手中捧著书不停翻阅着。午时的阳光虽然有些炎热,但躺在伞下,享受着从湖面轻荡过来的凉风,这感觉还是非常不错的。
大概是看书看得久了,眼皮有些重,她便换了个舒服的姿态,轻轻阖上眼皮,想小睡一会儿。
也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扰得她心底浮出几分烦躁。
“哟,我的眼睛没花吧,这不是前六宫之首,当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废后吗?”
伴随着那阵脚步声传来的,是一道娇滴滴的嘲讽话声。
纪倾颜微微睁眼,只见一个身穿绫罗,打扮妖娆,头上戴着金光闪闪饰品的女人朝她走来。
对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宫娥以及两个小太监,一个个都气焰高张的样子。
见她依旧躺在榻上不吭不响,那长相妖娆的女子又凑近了几步,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
“虽然当初你身分娇贵,可是一个月前,你已经被皇上下旨废黜了皇后身分,贬为庶人了吧?纪倾颜,如果你还有记性,应该知道本宫的身分是贵妃,见了本宫却不跪,你可知当受什么责罚?”
纪倾颜慵懒的眯了眯眼,驱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走开一点,你挡到我的阳光了。”
那自称是贵妃的女子正是左丞相曹青山的女儿曹金灵,是四年前被赵元承纳进宫的曹贵妃。
当赵元承将纪倾颜当成战利品掳回皇宫后,整个后宫里的佳丽都因为她的出现而顿时失去了所有光芒。
她貌若天仙、肌肤胜雪,美得没有半点瑕疵,自从他不顾礼法的将她推上皇后宝座之后,过去被纳进宫里的女人们便彻底失了宠。
皇上雨露只为她一人而降,皇上恩宠只为她一人而施,后宫几乎如同虚设。
直到不久前,赵元承举办寿宴之时,纪倾颜因为一出戏而对朝廷重臣动手,更不顾皇家礼制,将代表皇后之尊的信物摔个稀巴烂,才让皇上大怒下旨除去她皇后的位置。
整个后宫听闻这个消息后,无不欢欣鼓舞,觉得自己受到皇上宠爱的机会终于又来了。
可令妃子们意外的是,这个已经被贬为庶人的前皇后,不但没有被打入冷宫,反而还明目张胆的继续住在忘忧宫里享受皇后的待遇,这让很多人都心生不满,气愤难平。
曹金灵便是其中之一,但她气归气,却对自己很有自信,皇上之所以这么宠纪倾颜,不过是看中了她的美貌,当初给她皇后的身分,也不过是为了讨她欢心。
但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纪倾颜根本没有管理后宫的能力。
如今她被废,就等于彻底失了势。
就算皇上此刻还宠着她又怎么样?一个脾气大得无法无天,敢当众和皇上大吵大闹的女人,早晚有一天会因为皇上彻底失去耐心而被赏赐毒酒一杯。
曹金灵心底恼恨纪倾颜,不仅仅是因为她夺走了赵元承所有的恩宠,也是因为她胆大妄为到连身为左丞相兼尚书的曹青山,也就是她爹,也敢当众掌掴。
现在看到她失了势,变成一个庶人,新仇旧恨加到一起,自然没理由让她继续过舒坦日子。
摆出贵妃的姿态,她就不信教训不了这该死的纪倾颜!
“姓纪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讲话?你可知道……”
“你打扰到我睡觉了!”
根本不给曹金灵发威的机会,纪倾颜那软糯的甜美嗓音在湖边响起时,比后花园里那些黄鹂百灵更美妙好几分,可说出的话却张狂得令人气恼。
身为贵妃,又是左丞相的宝贝女儿,她哪能容许自己被一个已废为庶人的丫头无视,更何况她身后还有四个奴才睁大眼看着她呢,如果今天不好好教训纪倾颜,以后恐怕得等着被后宫里其他的妃子笑话了。
曹金灵胸口压着一股恶气,震怒的指着床上的女人,“你好大的胆子……”
“你聋了吗?我说你打扰到我睡觉了!”
那清脆的声音中染上了几分怒气,美丽的眼瞳中,更是露出几丝凶狠的危险光芒。
“我这个人的脾气非常不好,尤其是在看书和睡觉的时候最讨厌被人打扰,一旦被打扰了,我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坏,心情变坏,就可能会做出让别人不开心的事情。曹金灵,如果你识相的话,麻烦你躲远点!”
被她直呼姓名的曹金灵气得浑身发抖,“你居然敢直呼本宫姓名来人,还不给我赏她二十个嘴巴!”
见对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张牙舞爪,她不怒反笑的起身,上上下下打量着对方。
就在曹金灵不明所以的时候,纪倾颜冷冷一笑,“虽然我很讨厌你,但还是好心告诉你一声,六月十二,午时三刻出门,大凶。”说着,疾步走近她用力一推,扑通一声,对方就被推进了碧绿的湖水里。
这湖面景色虽然不错,可湖水颇深,再加上湖面密密麻麻满布了荷叶,曹金灵掉进水里便不见了人影。
她身后跟着的四个奴才都被这一幕吓傻了,怎么也不敢相信,堂堂贵妃之尊的主子,一转眼就让人给推进湖里去了。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两个宫娥和两个太监急忙奔向湖边,就见掉进了湖里的曹金灵狼狈的从水中冒出,“纪倾颜你好大的胆……”
慢条斯理坐回软床上的纪倾颜冷冷一笑,“都说只要我心情不好就会有人倒大楣了,你怎么就不听我说的话呢?”
她坐在床沿,赤果的脚丫调皮的在床边晃荡。
“哦对了,这湖水虽然清澈,可我用的夜壶里的屎尿,每天都会倒进湖里,想将那几株荷花养得白白女敕女敕,你记得不要在湖里乱喝水,否则喝到我拉的屎、撒的尿就不太好了。”她眼中满是故意捉弄的光芒。
已经游到岸边,正要起身的曹金灵闻言,脚边顿时一滑,又跌入湖里,吓得湖边的几个奴才直喊娘娘小心。
纪倾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顺手又捉了一条虫,悠悠哉哉的走到湖边,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瞧,这虫多可爱!”
好不容易被小太监拉出湖面的曹金灵,看到那条浑身长满毛的肥大虫子,不禁“啊”地尖叫一声,再一次被吓到摔回湖里。
这一吓害得她腿抽筋,整个人就这么从湖面消失。
纪倾颜见状却是非常开怀,一坐回软床上,笑得身子颤一颤。
把经过完完整整看入眼里的赵元承实在是受不了,便带着几个随从赶紧过来,命人把险些淹死的曹贵妃给捞了上来。
当惊魂未定的曹金灵被救出时,只见她脑袋上顶着一团水草,头发乱成一团,珠钗掉得七七八八,还瞧见两条金鲤鱼从她的衣服里掉出来,整个人狼狈不堪。
等一见到赵元承,便跪倒在他面前,哭着求他主持公道。
“皇上,您可一定要为妾身作主啊,这纪倾颜好大的胆子,不但把妾身推进了湖里,还拿虫子吓唬,她摆明想要妾身这条命啊,妾身被她欺负得好惨,心有不甘啊……”
趴在床上笑了好一会的纪倾颜强忍着大笑的冲动,出声提醒一句,“别忘了向皇上告状,说我在湖里拉屎撒尿,欸对了,你刚刚将湖水吞进嘴里的时候有没有尝到屎尿的味道?”
曹金灵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小脸煞白,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她给活活气死。
赵元承回头狠狠瞪了纪倾颜一眼,强忍着怒意,吩咐曹贵妃的奴才将她送回宫去。
临走时,曹金灵还不忘求皇上给她作主,替她主持公道,他只敷衍了一番便要她回宫。
直到那狼狈的身影慢慢走远,纪倾颜才慢慢敛去笑意,狂妄的趴在床上,跷着两条小细腿,斜眼盯着赵元承,挑衅的问:“皇上要不要因为我刚刚得罪了您的贵妃娘娘,把我拉下去打板子?”
赵元承见她那不把自己的威严放在眼里的样子,气得走到床边,一巴掌拍在她娇女敕的小臀上,“打你板子都还算轻的,你知不知道这么玩下去,搞不好会玩出一条人命?”
两旁伺候的奴才见皇上来了,早已非常识趣的退到一边,纪倾颜恨恨瞪了他一眼,“是她先来惹我的,而且如果我不玩死她,她也会先来玩死我。”她这个人非常小心眼,那曹金灵刚刚说要让人打她嘴巴,这仇不报,她就不叫纪倾颜。
“你可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分?”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死盯着眼前这张怎么看都看不够的绝色容颜,心中气恼她的不知轻重,“一个被废的前皇后,身分等于庶人,曹金灵如果真的想玩死你,你也完全没有反抗的资格。”
他心狠废黜她皇后的身分,就是想让这个小混蛋尝一尝没有他庇护的滋味,可她倒没半点悔改,依旧那样任性妄为!
纪倾颜狠狠瞪他,“既然皇上也说我是一个庶人,为何不把我关进冷宫?”
他哼了声,戏谑的勾起她娇俏的小下巴,指月复在她柔女敕的肌肤上来回游移着,唇边扬起浅浅的微笑,“你这副被朕宠坏的小身子骨一旦住进冷宫,不出三日就会死掉。”
“我死不死关皇上什么事?反正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庶人了。”如果可以死,那反倒好。
冷冷的说完,一个转头,她不客气的躺在床上,用对着他。
赵元承不怒反笑,“你终于知道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身分地位究竟代表着什么,知道这宫里的主子是谁了?”
纪倾颜继续拿对着他,懒得回他的话。
他看她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衣料,细白的手臂和长腿在衣料下若隐若现,已经一个月没临幸任何人的他,突然被眼前这副玲珑有致的身躯撩起。
故意夺去她皇后的位置,冷落她足足一月有余,是想要让她尝到教训、得到惩罚,但同时,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不是没想过找后宫里的其他妃子宣泄身体的,只是当人心里一旦更好的选择来比较时,那些女人的存在,就如同一抹轻烟,微不足道得再也勾不起他半点注意。
这一个多月他忍得浑身不爽,在夜深人静时,只能靠回味两人从前在一起时的悱恻缠绵才得以渐渐入睡。
而他知道纪倾颜恨他!才会给他脸色看。
当初她被当作战利品被他掳到手中,曾经他以嚣张的姿态向他的军队炫耀,苍越国第一美人,也是苍越国太子上官琛未来的太子妃、苍越国未来的王后,已经彻底沦为他赵元承的所有物。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她亲眼看到她爹死在面前、她未来夫婿被他斩断头颅、她像女奴一样被他摆在人前展示时,她眼中释放出来的恨意,若可以化为利刃,肯定能将他的心脏狠狠刺穿。
而这小女人不是没想过亲手结束她自己的性命,可面对他残酷的警告时,她终于退却了。
她再怎么恨他,也没恨到甘愿让整个苍越国臣民一起陪葬,来反抗他的威严。
“颜儿……”
声音慢慢变得温柔,掌下的力道也转为轻柔,他将那个用对着他的小丫头揽进自己怀里,霸道而又略带诱惑的说:“服从于朕,朕会赐给你一切。”
他的指月复顺著白晰的纤细颈项,慢慢滑进薄衫内柔软的酥胸,唇齿吐出的字字句句染满了蛊惑。
唇瓣轻轻吻着她的眉、她的眼,吻着她精致五官上的每一寸肌肤。
“你知道的,只要你乖乖顺从朕,朕愿拿这天下与你一起分享……”
他可以赐她后位,免她跪拜大礼,给她至高无上的权力,他拥有的,他会让她共同拥有,只要这个磨人的小东西肯屈服、肯投降、肯乖乖伏在他的身下任他予取予求。
一抹刺骨的痛意突然袭来,他的嘴唇被用力咬了一口,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衬得他这张俊美的容颜更添几分邪魅和妖异。
赵元承面色一沉,掌下收紧力道,食指和拇指紧紧扣住她那脆弱的下颔,“显然你并不想吃朕赐给你的敬酒,既然这样……”冷笑一声,霸道的将她压于身下,“朕只能赏你一杯罚酒了。”
粗蛮的吻如雨点般落到她的唇上,即使纪倾颜在狠狠咬他一口前已做好被教训的心理准备,可那仿佛要将她活活吞噬般的可怕力道,还是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抖。
她怕这个男人,怕得要命!
在看到他穿着战袍,一刀割断上官琛的喉咙时,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是个嗜血如命的刽子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可她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肆意驰骋,到了最后,那些加诸在她身上的疼痛似乎慢慢变成了快感,害她不得不卑微的发出羞耻的娇吟,只为求他能将更多的恩宠释放到她的身上。
眼泪无声流下,她恨这个男人,可她的身体,却卑贱的索求承受着他带给她的欢愉。
隔天清晨,当赵元承从睡梦中醒来时,就见到被他蹂躏了一整夜的纪倾颜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咪,疲倦的伏在他的怀里睡得很沉。
看着怀中这个乖巧的小东西,他哭笑不得的想,为什么这小混蛋睁开眼和闭上眼的差距会这么大?
如果她清醒的时候也这么乖巧懂事、听话顺从,他是不是就可以少受些折磨,而她是不是就能少挨点教训?
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垂下头对着那微张着的粉女敕小嘴轻轻吻了一记,悄无声息的帮她把被子盖好,又命人好生伺候之后,才轻手轻脚的离开忘忧宫。
经过昨夜的缠绵之后,累积一整个月的不快和烦躁,终于因为再次将那难驯的小家伙征服在身下而全部消除,让他神清气爽起来。
不过,这么一想,早在自己征服纪倾颜前,那纪倾颜似乎就征服了他。
早朝的时候众位大臣一如往常的唠唠叨叨,因为一点小事就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不过,永烈帝今天心情甚好,没有不耐的叫他们闭嘴,只是懒洋洋的坐在龙椅上,一边吃着点心喝着茶,一边像看戏一样看那些大臣斗得你死我活。
那群大小狐狸们吵了两个时辰之后终于口干舌燥,安静下来,颇感哀怨的看向完全没参与且吃饱喝足的皇帝,只见他悠闲的咽下最后一口凉茶,漫不经心的挥了挥衣袖宣布退朝。
早朝过后,赵元承本想去忘忧宫看看昨天被他折腾得很惨的小东西醒了没有,结果却看到曹金灵顶着一张病恹恹的脸堵在他寝殿门口。
这曹金灵四年前和众多官员家的女儿妹子一同被选进后宫,而因为她爹是金晟的左丞相,被他赐了一个贵妃的身分。
只是她在这后宫之中虽然身分高贵,却不得他的喜爱,因为她为人霸道、性格刁蛮,经常因为各种小事而打骂太监宫女。
看在她爹是朝中重臣的份上,他只是口头上训了几次,并未真的狠下心责罚。
但真正让他对她反感的,其实是当初他在与苍越一战大胜后,为了讨纪倾颜欢心而下旨纳为皇后时,这曹金灵居然带着后宫众多妃子美人集体来向他抗议,而他最厌恶的就是这样兴风作、妄想左右他决定的女人。
虽然事情最后被他压了下来,可这个心结却长埋于心底。
后宫对他赵元承来说,从来都只是一个漂亮的摆设。
他十六岁登基为帝,到现在整整过去了十年,这期间他之所以没有子嗣,并不是偶然也不是意外,而是他根本不需要那些有野心有计谋,整日只想着如何壮大娘家势力的女人给他生孩子,刻意不让她们有机会怀孕。
当初他是踩着自己兄弟姊妹的鲜血一路坐上皇帝宝座的。
生在帝王家是一件不幸的事,因为这里充满了血腥、杀戮,人世间最残忍的事情都会在帝王家发生。
他不想自己的孩子将来也像他一样,为了在这帝王家活下去而不顾手足之情互相残杀。
儿子只要一个就够了,至于儿子的娘,他会亲自选择,而在纪倾颜出现之前,他后宫中的那些女人都不合格。
他可以给她们名分,给她们财富,提供优渥的生活,却不会给她们机会利用他的子嗣在这后宫兴风作浪。
所以曹金灵的出现,让赵元承保持了一个早上的好心情消失无踪,尤其她还故意顶着一张病弱的脸,彷佛在无声指控着她会有今天这副病容,完全是拜纪倾颜所赐。
果不其然,当曹金灵逮到他的那一刻,便委屈的跪到他面前,口口声声喊着要他给她作主,不客气的将指责纪倾颜是一个恃宠而娇的刁妇,语气怨毒得恨不得能抽她的筋、剥她的皮。
“皇上啊,这件事您可一定要给臣妾讨回公道,之前那纪倾颜还是皇后的时候妾身是不便说些什么,可现在她明明已经被贬为庶人,居然还对妾身口出狂言、肆意凌辱,她根本罔顾礼教,视皇家规矩如无物、视皇上的威严如空气、视我金晟王朝如粪土,她罪该万死,理应被诛,还望皇上仁德圣明,切莫被美色所迷,施予严惩,以正我后宫之风!”
曹金灵又委屈又可怜的将昨天的事从头到尾哭诉一遍,最后磕头跪拜,失声痛哭的求赵元承一定要将纪倾颜那妖孽打入冷宫,或是直接赐鸩酒一杯、三尺白绫结束她的性命,这也是大快人心的。
始终没吭声的赵元承端坐在紫檀大椅内,一边喝着清茶,一边用白玉骨扇慢条斯理的扇着风。
直到曹金灵尖着嗓子控诉完毕,他咱的一声将扇子阖拢,垂头睨了哭得妆都花了的女人一眼,缓缓道:“曹妃,朕问你,从你进宫那天到今日,一共几载?”
她不懂皇上为何会有此一问,细算一下,伸出四根手指,“妾身已经进宫伴驾四载有余。”
“你身为贵妃,父亲又是朝中一品大臣,想必在进宫之前,一定对朕当年如何会坐上这帝位有所耳闻。”
闻言,想到种种传闻,曹金灵脸色一变,原本就苍白的面孔更加惨白了几分。
赵元承却一脸不在乎的摊开骨扇轻轻摇了几下,唇边勾起浅浅冷笑。
他虽然久经沙场又身怀绝世武艺,可面孔却生得极其精致俊挺,并非寻常武夫的粗犷。
后宫的妃子们会自从踏进皇宫后,便对皇上爱慕得死心塌地,时不时就想找机会寻求眷宠,这和赵元承绝世的容貌也有几分关系。
只是他不笑的时候是俊美威严,一旦露出笑容,就会给人一种邪佞残暴的恐怖印象。
此刻曹金灵眼中的赵元承,便是这样的形象。
“在宫里当差五年以上的人都知道,朕的母亲当初只不过就是在先帝身边伺候的一个小宫娥,意外生下龙子之后,很快就被一杯毒酒赐死。”
不理会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男人继续说:“朕的父皇从来没把朕当儿子,朕的几个兄弟也从来没把朕当弟弟,在八岁以前,朕在这座皇宫里就是一个连三餐都吃不饱的小可怜。”
他用骨扇轻轻勾起曹金灵的下巴,脸上的笑容冷得骇人。
“曹妃,朕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是亲手杀了七个兄弟、毒死父亲,发动政变得来的,这么多的血和泪告诉了朕一个真理--想要活着、想要别人对自己卑躬屈膝,唯一的办法,就是成为这世间最强大的人!”
他突然冷笑了一声,又说;“朕从来不怕史官将朕写成怎样的坏人,朕也从来不在乎什么明君圣君的称号。
“朕拚了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只想活得开心、活得自在,至于什么祖宗家法、什么皇家组制、什么道德规范,那些东西对朕来说什么都不是,朕最恨别人当着朕的面,拿出什么祖宗家法来教训朕……”
“可是皇上,纪倾颜她……”
“纪倾颜是朕的女人,朕想给她什么,她就能得到什么。朕能让她一夕之间飞黄腾达,朕也能让她一夜之间一无所有,不管朕对她做了什么,那都是朕与她之间的私事,和外人无关。”他语气阴骛的警告。
曹金灵吓得一坐倒在地,颤抖的看着他俊美而又无情的容颜。
“难道皇上就不在乎您其他妃子们的心情吗?”她突然痛哭失声,“皇上,这后宫之中,不只有一个纪倾颜,还有众多等待皇上垂怜的女人,您这样厚此薄彼,对妾身不公、对后宫不公、对整个朝廷也是不公平的啊!”
“那么曹妃,朕问你,你向朕讨公平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天下是否一切都公平?如果公平,为何会有人流离失所、为何会有人天生残疾、为何会有人一出生就注定为奴?
“为何朕明明是皇子身份,却从小受冻挨饿,好多次都差点死在那些所谓兄弟的毒手之下?”他无情的笑着,“曹妃,这世间本无公平,你向朕来讨公平,朕又向谁去讨公平?”
不理会她惨白的脸色,赵元承起身,睥睨着狼狈的她,“兴风作浪只会让你死得更早,不会为你带来任何好处,你好自为之吧。”
话落,他转身离开,留下曹金灵惊恐不甘的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