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凌摇头,“我打听了许久,始终不甚清楚。仿佛是说德妃的瑶华宫里闯进了一名男子,还被当场抓了。这男子可能与十七年前在兵变中失踪的祈阳王有关,你二哥被传入大理寺时,被问起了许多当年的旧事来。”
祈阳王……肋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如今的大芮皇帝司徒焕还是锦王之时,先帝病重,太子遇害,诸王并起。其中以祈阳王司徒子衍和夏王司徒炯拥蹩者最多,势力最强,其余诸王只能各自依附这二王,以求在未来的权势分配中占据一席之地。而祈阳王和夏王也在竞相拉拢朝中权臣为已所用。
秦家累世为将,与柔然相持数十年,兀自在朝中屹立不倒,自有一套在权力制衡中明哲保身的方法。
祈阳王也罢,夏王也罢,斗得再狠厉再激烈,秦家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只称秦氏将忠于大芮,——言外之意,你们斗你们的,我们秦家只忠于最终登上帝位的真命天子。
据传祈阳王、夏王为得到秦家支持,曾竞相求取秦家最年幼却最得家人宠爱的四小姐为妻,祈阳王甚至打算废黜原配,迎娶秦四小姐为正妃。
其时我祖父秦初桐尚在人世,闻言便与父亲商议,匆匆把姑姑嫁给了禀性良善、甚少参与兄弟间夺权的锦王司徒焕为侧妃。镬
后先帝驾崩前后,祈阳王、夏王屡起冲突。本来胜算很大的祈阳王出乎意料地在一场混战中兵败失踪,夏王遂掌握朝中大权。但他登基前晚变故陡生,竟在试穿龙袍之际被自己的贴身内侍刺杀。
据说,人们冲进去看时,夏王已经死了。
他歪着身子坐在他梦寐以求的龙椅上,明黄的龙袍染满了鲜血,一直汪到汉白玉的台阶下。
登基大典在即,变生肘腋,祈阳王和夏王的拥护者各自蠢蠢欲动,却都没有足够的威望慑服人心,也没有足够的势力制伏对手,登上那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位置,坐上那张染满鲜血的鎏金龙椅。
这时候张皇后临朝,宣布大行皇帝驾崩前曾留下遗旨,锦王司徒焕仁善有德,堪继大统。
张皇后素来无宠,母族也无甚势力,但到底是正宫皇后,身份尊贵。众人迟疑之际,我祖父当机立断,表示愿遵大行皇帝贵遗旨行事。诸王无力争竞皇位,又思及锦王宽仁,至少可保自己目前地位无虞,遂纷纷附议。
可笑祈阳王、夏王蚌鹬相争,白白便宜了司徒焕捡了现成便宜,轻轻松松当上大芮皇帝;而我姑姑也名正言顺地成了宫中的德妃娘娘,地位尊崇。
司徒焕念及秦家扶立有功,又手握兵权,向来倚重,又怎会因着一个来历不明的闯宫男子便囚禁了德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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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沉吟之际,身畔有人轻轻拉扯。
低头看时,相思已经吃完了,正依在身畔扯着我袖子道:“娘亲,我不喜欢这里,闷闷的。”
闷?
我抬头看看大敞的窗扇,和窗外花红柳绿春意盎然的风光,有些疑惑。
但相思往我身畔靠得更紧,黑黑的大眼睛不时望向司徒凌,嘟着小嘴儿很是畏怯的模样。
司徒凌本是夏王司徒炯的世子,司徒焕虽然宽仁,到底顾忌着夏王当年在朝中留下的盘根错结的势力,竟不曾让他承继王位,只让夏王妃好生教养着,并在两年后把他送去了子牙山,名为历练习武,实则将他和朝中势力分割开来。
但司徒凌绝非池中之物,弱冠之龄还朝,恰逢柔然入侵,遂主动请缨出战,却是所向披蘼,连连大胜。
最厉害一次,他领军一直打到燕山以北,虏了柔然宗亲无数,勒碑而还,从此声名雀起,天下闻名,司徒焕才封了他为南安侯。
和他威权日重一起步步高升的,是他长久浸渍于腥风血雨而形成的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寒冽冷酷,更甚于我。
旁的小孩远远见了我都会避开,更别说见到他了。
相思从不曾惧怕过我,司徒凌待她也算温和,可不知怎的,她像是很怕司徒凌,连坐在我身畔都会不安。
司徒凌显然也已觉出,站起身向我走近两步,见相思越发往我怀中蜷缩得厉害,便微微皱眉,默然退了一步,轻声道:“我在外面等你。你带了这小女圭女圭坐马车吧!”
我应了,令人取了水过来给相思漱了口,净过手,携她走出屋子时,院里已经套好了马,司徒凌立于春日的煦阳下,眼底的冷沉似给阳光冲淡了不少,微有春日的融融暖意。
他掀开车帘,微笑道:“晚晚,过来。”
我一边抱着相思上了车,一边道:“路上行得快点儿。我回去收拾一下,或许还来得及进宫见驾。”
司徒凌点头,却低低安慰道:“也不用太着急,我瞧着……你当真清减了好多。不如先休息一两日吧,德妃娘娘虽给禁足,但皇上应该无意拿她怎样,暂时应可无恙。”
我便知他早已安排人手监视着宫中动静,略放了心,说道:“皇上仁厚,未必打算拿她怎样。可这宫中别的人就难说了。”
我略一沉吟,叹道:“也许,不是打算拿她怎样,而是打算拿秦家怎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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