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的也很快,却是另一只脚底也被钉入钢钉时再度给疼醒的。
一张大大的宣纸在前面铺开,俞竞明已立起身,笑容狰狞,负手道:“若是旁的囚犯,断断舍不得浪费好好一张纸。但秦将军画的梅花,咱们无论如何得收藏一张。日后谁家闹鬼,悬在墙上说不准可以辟邪。这叫做以毒攻毒,以恶制恶,对不对?”肋
那厢已将我从墙上解下。
我遍体是伤,早已疼得立不起身;脚底嵌着两支钢钉,更是站也站不得,几乎立时便要瘫软下去。
可一旁已有差役上前,一左一右将我夹住,踢着我的双足迫我在宣纸上行走。
钉头是六角梅花形状,随着双足的前行,血迹沥沥而下,凝于钉头,落于宣纸,在我的惨痛申吟中,果然印下了朵朵梅花。
有俞竞明的随侍壮汉奔来,扬手给我几耳光,吼道:“贱人,你不是很凶吗?装什么死?看你再狠呀!”
又有差役得了示意,提过那烧红的熨斗一样的刑具,猛地印在我背部……
在自己的惨烈嘶嚎声回头看时,我没看到那些化身厉鬼的差役,只看到宣纸上大片的梅形血点,忽然间铺展,延伸,映满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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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春光韶媚,红梅似火。
朱砂点点,落于白玉般的纤纤玉手。
粉女敕的红唇撮起来,将落于掌心的花瓣吹得如摇篮般轻轻晃动,似在应和着春燕黄鹂的歌声温柔舞蹈。
红瓣愈加妍丽,五指愈觉柔美,相映成趣,连指间落花亦成风景。
白衣男子坐于梅枝间,品酒,看书,赏花,观美人。
笑意温柔如醉,漆黑的瞳仁给蓝天映得近乎透明,澄澈如明珠。
捧着落瓣的少女忽然淘气一笑,向着白衣男子当头一撒。
白衣男子不闪不避,醉意醺然地笑看落红漫天,飘飘摇摇而下,撒了他一头一脸一衣襟,拈花而笑,曼声吟道:“细草铺茵绿满堤,燕飞晴日正迟迟。寻芳陌上花似锦,折得东风第一枝。”
少女眨着美丽灵动的大眼睛,奇道:“你发什么书痴?哪里有什么东风第一枝西风第二枝?梅花都快开完啦!再隔几天,去摘今年第一颗梅子差不多。”
白衣男子捧月复大笑,甩了书本一把将少女拢到怀里,亲上她的面颊说道:“丫头,你才是我的东风第一枝呀!”
少女娇吟一声,反手搬过他的脖子,衔住他的唇,绵绵亲吻片刻,嘻嘻笑道:“错了!望哥哥是我的东风第一枝!这辈子想逃也逃不了,知道不?”
白衣男子点头,沿着她洁白的脖颈细细地啃啮,低低道:“我不逃,我当然不逃。我为何要逃呢?一辈子呆在这里,伴着花,伴着你,伴着相思……我便是这天底下最快活的人。这辈子有你,我便算没有白来这尘世一遭。”
少女低喘,一边去扯白衣男子的衣带,一边说道:“一辈子呆这里啊?也未免太寂寞了。望哥哥,闲了咱们出去玩玩吧!外面好像很热闹,有很多有趣儿的事。”
白衣男子叹道:“哪有什么有趣儿的事?人心险恶,世途凶险,哪有我们这里安闲自在,风光独好?”
少女闻言,张口便在男子肩头咬了一口,说道:“你只要哄我一天到晚在这小山沟里坐井观天!出个门跟做贼似的把我藏得严严实实!我偏要出去玩,我偏要看看什么叫人心险恶,世途凶险!”
白衣男子申吟,苦笑道:“坐井观天有什么不好?旁人怎么讥嘲那是旁人的事,心满意足快活过日子才是我们该看重的。哎哟……”
白玉般的手指灵活地抓住某处,略一使劲,便非常的不好玩了。
白衣男子吃痛,看着少女愤愤的目光,立刻改口道:“不错,我们是该出去走走。等相思大些,等你给她生个弟弟,我们儿女双全,从此便带着他们两个,走尽大江南北,赏尽天下风光。”
“走尽大江南北,赏尽天下风光……”
少女眼睛里有晶莹的惊叹和向往,却给男子倾身压住,蓦地发出低而快.活的呻.吟,双颊飞上了花瓣妍媚鲜艳的红色,立时拥住自己温柔却强悍的夫君……
艳色盈目,春色满天,红梅漫无边际地铺展,轻舞于燕语呢哝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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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睡觉来莺乱语,惊残好梦无寻处。
什么时候听过这么一句诗?
再次被冷水激醒时,从不读诗书的我脑中居然会意外窜出这么一句来。
心中温柔春意尚存,醒来看时,却正通身湿透倒于满地血污中。
指甲抠紧地面,已经裂开了缝,血渍洇过了指甲中的污垢,慢慢地渗入地上的血水中。
当年那少女托着落花向夫婿撒娇时,双手柔软莹洁,美如白玉,剔透得如此可爱,一转头,竟是如此污浊。
满手的血腥,有自己的,也有他人的,怎么也分不清。
“画满”血色梅花的宣纸已经不见。我听到自己喑哑的低低咳嗽,一口一口地吐出血水。
身后的差役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把我拽起,把我如麻袋般拖在地上,拖到墙边捆好,在地面流下了一道粘湿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