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婆熟练地切开一处脓血,说道:“当然有区别。姑娘你看自古以来那些倾了城倾了家的红颜祸水,有几人不是绝色美女?世人常自命高雅,不会以貌取人,可你瞧那起穷酸书生后来当了大官,即便真能做到糟糠之妻不下堂,有几个不是明着暗着娶几个漂亮的女子受用?”肋
她顿了一顿,又道:“倒是女人总是痴情的多。所谓多情女子负心汉,古来不知有多少。”
她的手一刻不停,仿佛只是不经意的扯着话分散我注意力。
但只那种不经意间,已有隐隐的悲伤透出。
我心念动处,猛地想起另一桩事来,因不知这医婆底细,也不去点破,只曼声问道:“还没问这位大姐贵姓,贵庚?”
“不敢。奴婢姓桂,人称桂姑,现年三十五,太子已经安排了奴婢在这里朝夕侍奉姑娘。姑娘若不见外,也唤奴婢一声桂姑就行。”
默算年龄,正与太医院那位因崔勇闯宫之事自尽的金医婆年龄相当。
我心下揣测着,搁不住又困又乏,也顾不得她正不时在我伤处挥舞刀刃,竟沉沉地睡去了。
一刀一刀割在伤处,竟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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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身上身下,俱是和软。
细细看时,虽然还在囚室中不见天日,却给抱在一张软榻上,换了洁净的小衣,垫着柔软的棉褥,盖了薄薄的棉毯。
伤处还是有液体渗出,和着伤药污了小衣和被褥,却也顾不得了。
桂姑依然穿着狱卒服饰,坐于角落间休息。
见我坐起,她笑问道:“姑娘可曾好些了?”
我拭了拭额上的汗水,说道:“出一身的汗,倒觉松快些了。”
桂姑便走到门前,在门上装有铁栅的小窗边叩了数下,便有人开门进来,递入一碗药,并一提食盒。
桂姑把药端来让我喝了,又将食盒中的饭菜一样一样取出,排在一边让我食用。
我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桂姑下意识地向外看了一眼。
狱中无日夜。小窗外的走廊上黑漆漆的,自是什么都看不到。
她沉吟着,不确定地说道:“这会儿,大概晌午快过了吧?”
“太子什么时候走的?”
“也……快天亮吧!那时姑娘也刚刚收拾好。柳大人在外催促了好几次,他务要看着收拾好软榻,亲自把姑娘抱上去,盖了毯子,定定地看了姑娘好一会儿才离去。那模样,一脸的舍不得呢!”
我叹道:“我竟全不知道。”
桂姑笑道:“姑娘许久不曾安睡了吧?的确睡得香。我第一次遇到给人这样拿刀割着还能安睡的人,好像割的不是自己肉一样。”
我道:“若是伤得狠了,溃烂化脓了,割着反而不疼。不信你试试。”
桂姑连摆手道:“这个……就不用试了吧?奴婢虽帮人治病,却从小怕疼得很。”
我轻笑道:“我小时候也怕疼得很。记得六七岁时,母亲教我女红,我给针扎了手,便哭了老半天。”
“啊,姑娘会女红?”
“不会。”
我黯然。
我也就拿过那一回的针线。
父亲回来见我脸带泪痕,当即说道:“我们秦家的女儿,还怕长大了嫁不着好夫婿?不会针线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学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懂得随机应变之道,最好也会些武艺,不至给人欺负了去。”
正因为我不用学着拈针引线,才会闲得无聊玩起刀剑,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走向了——我一生无法回头的不归路。
送来的饭菜算不得精致,却还可口。
想来司徒永必定利用自己的尊贵地位强行打通了刑部的关节,才能让我有这等待遇。
今日至午后都不见俞竞明或其他提审的人出现,估料着都被司徒永拦了。
他如此维护我自是感激;可他根基不稳,更兼年轻气盛,为我与端木氏争竞,再不晓得会闹出怎样的结果。
若他能和司徒凌联手,或者直接说动芮帝下诏放人,我和秦家便算是有救了。
被抄检的秦家财产田地只是小事。
只要月兑离牢笼,有机会调遣兵马,便不怕受制于人。
我困厄多日,体虚力乏,周身无处不疼,更要加意调养,尽快让自己恢复精神,才可能对付前面可能的不测之变。
因手指受过拶刑,连指甲都被拔去两根,根根肿如馒头,再也使不上劲,却是桂姑一口喂着我吃着。
眼见我吃了一大碗饭,又喝了不少羹汤,桂姑更有钦佩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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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数日风平浪静。
既无人提审,太子也没有再来过。
桂姑每日出去两三次和人说话,都很快就回来。然后送来的菜式中便会出现我吃得较多的几样菜肴,或者送来服用的药味有所改变,或者多出几件干净衣衫或一两条衾被。
——有些伤处小而深,并不能包扎,血水和膏药时常将衣衫染脏,甚至粘连作一处。
我虽不以为意,她却尽责地每日两次为我更换。
这日我摆手示意已饱,桂姑方才把饭菜端到另一侧坐在地上自己吃着,笑道:“奴婢从十五岁跟着师傅在王府当差,到如今已经二十载,像姑娘这样刚硬的,别说女人,就是男人中也没见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