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腿重伤,根本无法动弹,身体和男子相比亦是纤瘦,但我声音尖厉冷锐,寒意森森,若他们听说过我当年活埋五万降卒的狠厉,应该晓得我并不是空言恫吓.
那些府兵便再不敢近前,不过对峙了片刻,不知谁发一声喊:“秦家军打来了,快逃!”
其他人惊呼,各各跳起,竟丢了兵器掉头便跑。
八宝和老七,——也就是上回在大街酒肆里遇到的司徒永结交的市井异人,已经走过来要搀起我纳。
我已疼得满头大汗,却只摆摆手,说道:“我腿断了,无法走路,立刻给我找个肩舆来。”
八宝应了,忙令人去寻,我又道:“八哥,我二哥秦彻、阿弟秦瑾和侄女素素还在里面,麻烦你派人进去抓个狱卒帮我找出他们来,尽快寻人医治。”
八宝连声答应,一边催人过去,一边道:“我们人少,此地随时可能出事,请让小人先把将军送出去吧!”
我料得他们特来救我,必是司徒永吩咐,急问道:“太子呢?他现在何处?”
八宝、老七对视一眼,已有气沮之色。
老七答道:“太子被端木皇后关在皇宫的不知什么地方,我们满心要去救人,可皇宫太大了,防守又严密,实在不晓得怎么去救。好容易找到太子心月复商议时,太子反让人传出话来,说近日京中必有动乱,让我们趁机到刑部救将军。他说不用管他,只管保全了你,就和保全了他一样。羔”
给连日磨难铸成的冰冷心肠蓦地一酸一热。
我抬眸凝注老七,冷冷道:“他真这样说?”
老七道:“若不是这样说,我们怎肯丢了他不管?他还说他一生坎坷,只庆幸能遇到将军,白捡了子牙山上许多快活日子。若是救出将军,可事将军如往日事他。小人听着,倒像是临终嘱托般,很是……很是不祥。”
他既失势,手中又没有多少实权,以他往日的储君地位,不论目前的龙争虎斗谁输谁赢,不论下面当皇帝的是哪一个,都不可能放过他。
那样文武双全潇洒随性的少年皇子……
我心念电转,已下了决心。
拄着单刀欲要勉力站起时,腿上疼痛刺骨,酸软得没有一点力道,再也站不起来。
我皱眉道:“肩舆还没找到吗?”
八宝忙扶住我道:“此地的确不宜久留。小人冒犯,先抱了将军离开如何?”
我冷然道:“冒犯我的人已经死了很多,我不想再多你一个!”
八宝愕然,与老七面面相觑,已薄见怒意。
这时大牢中已有人疾速奔出,或背或抱出三人,急急过来回禀道:“小姐并无大碍,秦二公子伤得却重,需尽快寻医诊治。”
我问:“秦瑾呢?”
那几人相视一眼,便有人将怀中抱着的一人送到我跟前,说道:“四公子,恐怕不中用了!”
覆在面上的衣衫滑落,露出秦瑾稚气犹存的苍白面庞。
我拿手一试,冰冷僵硬,竟早已死了。
眼前如闪电般他从小到大各色各样的神情举止。
或喜,或怒,或惊,或悲,或欢笑,或流泪,忍着病痛时的坚强,侍奉兄姐时的憨稚……
不一而足。
化作刀片般寸寸刮割肌肤。
提起那件滑落的旧衣,我依然把他的脸盖住,波澜不惊地说道:“先带出去,找副棺材装了。”
一眼瞥到闵侍郎的尸体犹僵卧在地,我冷冷一笑,说道:“把这人的尸体扔到那边屋子里去,别给踩得认不出面目来!”
八宝等人不解,虽是勉强,到底照办了。
而这时我等待的肩舆也到了。
我让八宝将我送上肩舆,扬刀将四面的围幔和顶部流苏翠盖尽数砍去,说道:“走,挑官兵多的地方赶过去。”
老七急道:“将军,你伤势不轻,得尽快找地方调治,犯不着这时候逞英雄!”
我笑道:“七哥多虑了!倘若今日兵败,凭你逃到天上地下,也寻不出一条生路来,还需顾及伤势吗?如果七哥怕了,可以自行离去,我在这里等着,相信自会有不怕死的勇士抬我上阵。”
八宝、老七俱是目光微悸,再打量我一眼,令了抬了肩舆,急急向前行去。
这些胸怀抱负之市井奇人,身份越卑微,越是自负傲骨铮铮,不容他人轻视,给我这般一激,竟真的挑了火光最盛处奔去。
我坐于肩舆上,四面围缦尽去,又身在高处,视野越发开阔,凭了多年征战经验,早已辨明方向,指示他们行动。
走不多远,已见前面有熟悉的旗帜和身影杀开血路往这边奔来。
我高声唤道:“石满!”
那领头将领闻声往这边看来,忽疾速领人奔了过来,拿着火把向我一照,立刻拜伏于地:“末将参与将军!我等正要去刑部迎接将军……”
我打断了他,喝命道:“传我号令,所有秦家军子弟,立刻往西华门集合!”
石满道:“南安侯让我们救了将军,立刻和他会合,助他对付神武营、神机营赶来支持端木青成的人马。”
我盯着他,一字一字说道:“石满听令,立刻传我号令,所有将士往西华门集合!”
石满此时方明白我是在传达军令,忙高声道:“末将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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