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过宫女,卿言苦痛地迎合着宫女的动作,麻木地将那一件件花衫套上自己伤痕累累的身躯。
宫女的动作小心而又柔滑,生怕一个不当心就触碰到王妃的伤口。久居宫闱的她何时又见过如此重伤的主人,心中早就已是唏嘘不已。
卿言注视着梳妆台前的自己,一脸倦容,一脸疲惫,毫无血色可言。
忽然,她发觉出了异样。
她额前的朱砂痣,那颗魅瞳之眼,竟然消失不见了,就连一丁点的痕迹都未曾留下。原址的皮肤光洁柔滑,跟周边的肤色浑然一体!
这跟她上一次“失去”魅瞳之眼的情形截然不同。那一夜在客栈失贞之后,魅瞳之眼的虽然色泽逐渐褪去,但是痕迹依稀可辨。在遭受意外的撞击之后,它又恢复如初。
可是这一次,它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卿言可以肯定的是,昨晚那一场意外的风花雪月,其实是失而复得的魅瞳之眼在作祟。但经过了一宿激荡之后,它终于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苦涩地浅笑了一笑,倔强的眼眸流露出无尽的落寞。
原来,昨晚的一切,都仅仅只是南柯一梦而已,并非是郗铭肉欲的放纵,更非是你情我愿的真爱表白。
一切,都已成了过眼云烟,不会重来。
浑浑噩噩地起身,只觉得头顶有些眩晕,扭头瞥了一眼服侍在旁的宫女,“你叫什么?”
“回公主的话,奴婢叫阿罗。”
“阿罗,扶我一把,我要去养心殿面圣。”
“恩,公主,您慢点。”小手挽过卿言的胳膊,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搀扶了起来,一步,接着一步地踱向了门口。
郗铭,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烦躁地回眸瞪了一眼略施粉黛尤难掩倦容的卿言,“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快点,我还要赶着去上朝!”
“是!”卿言漠然地注视着他,就连一丁点儿反抗的**都没有。
郗铭原本很想发怒,但见到卿言顺从的表情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随即拂袖一甩,“哼!”了一声后,便自顾自相前走去。
她遥望着他绝美而冷峻的背影,心中不由地一阵刺痛。他,又恢复了常态,昨夜刹那的芳华已逝,留给自己的,仍是无尽的冷漠。
郗铭奔出去了几步,蓦然回首,“你还不走吗?难不成要我来背你吗?”
“是,妾身这就过来。”卿言茫然地回答着,清冷的脸上没有半丝情感。
“妾身?呵呵!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昨夜的事,忘了吧,以后,绝不可能有,你也不要再奢望什么。”
卿言苦笑着答道,“是!”
卿言的顺从让他浑身都感到不适,仿佛一个喜欢斗嘴的话痨缺少了对手一般,搞得他索然无味,他顿时恼羞成怒,冲着卿言怒吼道:“你除了‘是’就不会说别的了吗?”
她面无表情,木然地点了点头,“是……”
郗铭顿时勃然大怒,“你敢消遣我?”猛地冲到了卿言的跟前,双手插出,就要去掐她的脖子。
“太子殿下!”阿罗忽然挡在了卿言的身前,然后噗通跪倒在地上,“太子殿下,求求您放过王妃吧,她真的很累,现在还发着高烧呢。”
郗铭低头瞥了阿罗一眼,“你这个胳膊肘往外翻的丫头,本宫白养你那么多年,给我滚开!”说罢,就抬脚欲向阿罗踩去。他却猛然抬眼瞥见身后的卿言,在没有人搀扶之后,整个身体便失去了平衡,开始摇摇晃晃……像有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似的。
郗铭的脚踩踏在半空中便停滞住了,眉头紧锁注视着柳卿言。
阿罗回眸,看见了卿言虚弱的模样,慌忙起身搀扶,这才稳住了她的重心。
郗铭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倒是真会装!若不是这会要去面圣,看我不修理你!”
虽然脸色惨白,卿言还是虚弱地答道:“悉听太子尊便!”
此刻,她已经风轻云淡了,她已经无所谓了。
郗铭不可思议地甩了甩头,他不想再节外生枝,当务之急赶紧到养心殿,才是关键!他久病的父皇,应该早早地就等候在那里,等着他新婚的儿媳给自己请安呢!
卿言三步一歇,五步一靠,缓慢地蠕动着受伤的身躯。虽然太子府和养心殿只有短短地数百米路,可是她,却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
待走到养心殿的门口,她才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轻轻地推开了阿罗,“就扶我到这儿吧,我自己走进去。”
“公主……”阿罗的声音几乎就要哽咽,前一刻还扶住卿言柔荑的手掌继续悬空伸向前方,微微颤抖着。这位看似柔弱却性情倔强刚毅的公主给了她太多的震撼。要知道,阿罗一整晚都守护在洞房之外,室内那猛烈的暴戾声响,揪住她的心,让她一整晚都没法合眼。
穿过养心殿,郗铭礼节性地挽着卿言的手,走到了皇上郗帝的跟前。
郗帝,坐在龙椅之上,一脸的欣喜!
想必,早有太监将昨晚上洞房花烛夜的惊天动地偷偷告之皇上了吧。
太子郗铭双膝下跪,“孩儿给父皇请安了!”
卿言看着皇上郗帝,静静地走到他面前,一片淡然,缓缓地跪下,娇柔的女子卑微地匍匐在地上,清晰地道:“求皇上,高抬贵手,放过我姐姐吧。”
郗铭和皇上郗帝都吃了一惊,特别是郗铭,眼光复杂,一股强烈的风暴在眼中酝酿,大有风雨欲来的可怕之感。
她,竟然在给父皇请安的时候把她姐姐抬出来说事,这不是存心要给郗铭难堪吗?这样的柳卿言,让郗铭大为恼怒,险些一拳打过去。
“卿言儿媳,你何出此言啊?”皇上郗帝惊诧地望着她,他被她的这一句话搞得莫名其妙。却见卿言一副病弱的模样,就心疼地想要扶起她。
郗铭却一把揪住了卿言的衣领就要把她往上提。
她病弱,却坚强,她清冷,却高傲。即便被郗铭拉扯得扭来扭去,依旧是清清淡淡,毫不在乎,好似天下所有险恶的东西摆在她眼前也是风云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