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去轻轻坐下,手抚棋子,黑色墨石触手冰凉,似乎仍是小时候的那一付,只是不再觉得大而沉,习惯性地将棋子个个翻转,背面朝上摆满半边棋盘,轻轻动作,温柔表情,似在重温记忆深处的某个温馨画面。
“哎,你别乱弄啊,那可是老爷子的最爱!”铁涛一旁发出提醒,不明白她这是在干什么,只觉得有种深深的异样。芒
象没听到,她依旧无声地摆动棋盘,初秋的风从阳光里经过葡萄架,一片刷刷地响,很熟悉的响声,象自然里久违的朋友,在对她发出惊喜的欢呼。
“哟,今儿什么好日子啊,一下全过来了,涛子,你怎么不招呼着呢?都站着干什么,进屋坐啊!”一声洪亮的粗旷声音,从屋里走出一身白色对襟长衫的壮硕老人,须发银白,相貌威武。
“爸,哥几个过来坐坐,一早就说好的,您忙去吧,别管我们了,好容易有闲了,让我们几个好好歇会儿吧!”铁涛眨着眼睛,赶忙笑着对父亲说着。
“铁叔好!”一同问好,然后又是一齐的沉默,都在不明中,她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来到这里,然后一言不发,到底什么意思?
“行了,我才懒得管你们呢,只要别在外面惹事就好了,哎,老大,替我看着他点,别让他又打着我的旗号干坏事,知道了我可饶不了你们!呃,那谁家丫头呢?”格
一眼看到坐在葡萄架下摆弄棋子的人,老头有些发怔,几个臭小子来玩,怎么还带着个小丫头子,而且,这看上去一个一个的都神情诡异,直眉瞪眼地,都想干什么呢,好象要打群架似的,不至于吧,跑这儿来撒野,都活不耐烦了?
“小峰,那是你家国庆啊?”
“不是,那是——”
“老铁,过来陪我玩!”
韦进峰的回答尚未出声,突然从葡萄架下响起一声娇俏的低唤,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意,仿似小女孩在对着亲密的家人撒娇。
都愣了,那声音让铁英也猛地愣了,浑身不自然地一震。
他脸上浮现出一种不敢相信的紧张神情,站着呆了好大一气,只是瞪大眼睛仔细盯向那坐在石凳上的女孩,还有那半边摆满了倾覆过来的棋子的棋盘,满满地惊诧着。
半晌,他才迈开大步,以一种极不合年龄的半兴奋半惊喜的方式直冲过去,一面喊着,“丫头,是你吗?是你吗?”
急切询问带了不能相信的欣喜和小心,苏若锦缓缓抬头,已然噙满泪水的眼睛,却仍带笑静静相看,没有说话,只是伸手翻转棋盘最中央的一枚棋子,红色的——“卒”。
“该你了,只许翻它左边那个!”
深深吸气,大手带着同样的颤抖地伸出去,缓缓翻转了邻近左边的一枚棋子——黑色的“帅”。
“丫头,怎么还是这样赖皮啊!”
“是你运气一直不好嘛!”
直接吃掉他的帅,彼此间的一问一答,看傻了也听傻了再场所有的人,相互间面面相觑,不明白眼前这一幕,到底是从哪里说起的?
“丫头,这些年,过得还好吗?”坐下,抬头,老铁终于直视向她,这张长大了的脸,依然带着儿时的清秀,还是那样的好看,只是,少却了童真和喜悦……
“不好!”
望着迟迟才得相见的儿时玩伴,她心中一直挂念着的长辈,心情是无以复加的沉痛,这些年,当然是不好的,除了颠沛流离,还有屈辱难当,却不敢让人知道,而今终于有相知的人问起,虽然不至于全盘诉苦,但说一句深藏多年的实话,也还是痛快的,目光同时很不善地瞟了一眼铁涛,又加了一句,“我今天还差点被人扇耳光呢!”
“什么?谁?”
“就是他!”
下巴冲边上一扬,铁英扭头,恰看到铁涛一脸难受地正瞪着她,脸色一变,“臭小子,回头跟你算帐!”
铁涛嘴角一阵抽搐,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可好,一天都不用等,他还没打到她呢,就已经这么快被报复了,他要真打到了她,又会怎样?
那把闪着寒光飞过来的小铁铲,原来他并没躲过去,它还在无形中冲着他一直飞过来呢……
“……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小道消息不断,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五花八门,乱得我都不知该信哪个了,那你这些年一直在哪里?都和谁?”
转回头的老人皱眉看着她,一面重新发出对她的疑问,布满皱褶的脸上双眼含悲,一双大手更是紧紧地握成了拳,也想起了再也不愿想起的往事了吧?
“我和阿姨,还有正正在一起!”
很平静,眼底泪光也悄然隐去,既然已经不想再隐瞒什么了,那索性全都说出来吧,早晚都要说的,只是时间问题。
“你宋姨?她还一直带着你啊,那就好,那就那,那正正是谁啊?”他越发激动起来,同时又生出迷惑。
“正正是我儿子,两岁多了。”依旧平静,却看到对面老头惊出一脸惊愕状。
“你……你都有孩子了?你结婚了?”
“没有。”
“没有?那……那孩子谁的?”
转脸看向站在不远处,一脸不明望着她的麦亦维,叹口气,伸手一指,“他喽!”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老铁瞬时瞪圆了眼睛,不能相信地也指向麦亦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