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蔺鸿涛说起当年岁月,袁静兰眯起眼睛来,努力在记忆里搜寻。
那时候简单病逝,她被迫离开S城,去了当时被誉为机会最多、发展前景最好的深圳谋生。
她独力拉扯着孩子,又不年轻,也没有什么更多的手艺,所以在深圳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打工机会。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凭着家里经营酒坊才攒下的酒量,去了酒吧里陪酒。肋
说是陪酒,不过也只是陪着酒客说说话,从而劝客人多喝几杯,她好从中提成些——她从不出台,更不做除了喝酒聊天之外的事情。
她记得自己对简单的承诺,更记得自己身为母亲的身份,所以纵然老板和领班也都劝她出台,好能快速赚下更多的金钱,她还是毫不犹豫地严词拒绝。
可是那段时间,桐桐却可怜地没人管。
袁静兰雇不起保姆,所以便只能忍痛让桐桐每天跟着她一起来上班。桐桐不喜欢酒吧里的吵杂,便每天都躲到酒吧的后巷里去,在那里一直坐到她下班。
有许多次,桐桐都睡着在那条暗巷里。每次,袁静兰抱着睡着的女儿,一步一步地走回出租屋去,都会流一路的眼泪。
懂事的桐桐醒来总会问,“妈妈你为什么流眼泪?是不是桐桐不乖?”
那时候母女两个便会站在陌生城市的街头,抱在一起放声大哭。镬
想起那些往事,袁静兰的眼泪便越发止不住。母女本就连心,她更是与桐桐有过那样相依为命的经历,所以母女之间的感情就要越发深厚一层。所以她才想要千方百计保护女儿,让她远离薄情寡义的名门公子,更要让她远离靳家的男丁.
望着眼前的蔺鸿涛,袁静兰隐约想起,当年似乎曾经有一天,她在打工间隙出来找桐桐,想给女儿送一块糕点,怕她肚子饿;却不见了女儿的身影,急得她连接下来的工作都没进行下去,便请假回了出租屋。出租屋里,正看见女儿小巧的身影给一个男孩子包扎伤口。
年纪不大的男孩子,身上却有凛冽的刀伤,一看就并非善辈!
袁静兰又急又气,站在门口就是一声喝骂,“简桐,你把什么人领回家里来!真是长大了,连妈的话都不用听了,是不是!”
那男孩子一见袁静兰归来,便像受惊的小兽一般,惊惶地夺路而逃。
擦身而过的瞬间,袁静兰清楚看见那孩子黑瞳里凌厉射出的戾气!
那天袁静兰跟桐桐发了极大的脾气,责怪她不该将那不三不四的孩子带回家里来,更不该跟那样的小流.氓搭话。
那个时候的深圳,街上还是鱼龙混杂。香港那边也经常有些小混混过埠来寻衅,袁静兰自己又没办法一直守在女儿身边,所以她生怕桐桐会因为结识那样的男孩子而出了三长两短。
那天桐桐哭得很伤心。袁静兰终究不舍得,便也抱着女儿一起哭。袁静兰以为桐桐哭是因为被她责骂,后来桐桐才说,她哭是因为不放心那个男孩——她还没给他包扎完,如果他的伤口发炎流脓了,就糟了。
袁静兰愣愣望蔺鸿涛,“难道当初桐桐包扎的那个男孩子,就是涛子你?”
怪不得当初乍见涛子来买酒,她便不觉得生,总觉得那孩子的眉眼有几分似曾相识,像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当时袁静兰曾经误会,以为是因为蔺鸿涛的五官容颜乍看上去有一点靳家人的特征;此时才猛地醒悟,原来这份熟悉感就来自当年的那匆匆一瞥——蔺鸿涛这样的男孩子,眉眼五官的确是会让人看一眼就会记住的。
蔺鸿涛展颜而笑,“伯母终于想起晚辈。当年伯母的责骂,至今还在耳边,所以当初刚来买酒,我还曾经想过要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伯母——可是后来还是没敢,怕伯母再度将我扫地出门。呵……”
袁静兰只能叹息。
时光真是一只魔术手,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小小年纪就能身披严重刀伤的小男生,如今已经成为眼前成功男子的模样。看他言笑之间进退有度,极为成熟而可靠。
“涛子,你告诉桐桐了么?”
蔺鸿涛摇头,柔软笑开,“我有一点点想跟命运做赌,想知道简桐会不会有朝一日突然想起我来。我对她一天都没曾或忘,我自然希望她也还能记得我。”
袁静兰抬眸,与靳长空和梁俊生各自交换了一个目光,这才缓缓说,“涛子,可是直到目前,桐桐还没有记起你,是不是?”.
蔺鸿涛笑开,避开三位长辈的目光。
他觉得自己有一丝狼狈。而这种感觉对于多年刀口舌忝血走过来的他来说,已经很是陌生。
仿佛只要回想起当年事,只要想到简桐,他已经失去多年的纯真便会翩然归来。
这种感觉——有点尴尬,却也很美好。
“是啊……不过我不急,我相信简桐一定会想起来。我们还都年轻,未来还有那么长的时光,我等得起。”
这样一句话说完,三位长辈都是动容。
他们也曾各自年轻过,各自钟情厚爱过,所以自然品得出蔺鸿涛言语里的滋味。
袁静兰轻轻舒了口气,回望靳长空,缓缓笑开。
蔺鸿涛郑重再度施礼,“如果简桐未来真的遇到不开心的事,伯母请允许我陪伴在她身边。”
“我于此生最困厄时,得到那天使般的女孩儿的帮助;那么一旦简桐有事,我必推掉一切,只陪伴在她身边。”
听着蔺鸿涛的话,袁静兰的眼泪无声落下来。只觉女儿不幸,却又幸运。
不幸的是,这辈子竟然还是逃不月兑上辈人的命运,爱上的两个男子竟然还都是靳家人,尤其是兰泉……
可是桐桐却又幸运。她竟然在命运不经意的回眸里帮助过那样一个男孩儿,而那个男孩儿穿过岁月,被经历锻造成优秀的男子,只为寻回曾经的温柔。
袁静兰知道自己终于可以放心下来——就算将来她已不在桐桐身边,就算将来桐桐不可避免地可能会受到上代人情事的伤害,但是她并不会孤单,因为蔺鸿涛有真情、有能力为她支撑开一片平静的天.
门外楼梯上“咚咚咚”地响起脚步声,显然是简桐和兰泉回来了。
两个还不知道家中发生何事的大孩子,走着楼梯还在低声玩笑着。袁静兰听见女儿虽然压低了嗓音,却仍旧能听得出快乐的笑声,黯然垂下头去。
蔺鸿涛倒是洒月兑,主动推门出来打招呼,“两位,是去买菜啊,还是种菜啊?再不回来,黄瓜菜都凉了。”
简桐娇俏一吐舌,“真是对不住,我马上就去做饭啊!”
兰泉挑了眉尖瞥了瞥蔺鸿涛,“我说蔺老板啊,您每天应酬那么多,也不缺这一口饭,怎么还真就等在这儿不走了啊?”
兰泉故意气人,“我就特意拦着简桐,让她慢点,就是要把你给磨得受不了了而提前离开……结果没想到您还真是坐得住啊!”
蔺鸿涛不以为意,反倒爽朗笑起来,“兰泉,想要追女孩子呢,耐心也是极其重要的元素。”
蔺鸿涛转眸去望简桐走进厨房的娇俏背影,“认定了自己的心,就要耐得住寂寞。兰泉,有时候感情的战场上不光需要锐意的进攻,更需要执着的等待。”
兰泉懊恼地呲了呲犬齿,像个护食的小兽般,“逼我跟你挑战,嗯?当着我的面追我的女人!”
蔺鸿涛淡然一笑,“最终谁能抱得美人归,还未可知啊。所以‘你的女人’几个字,不必说得这样早、这样急。”
听见这两个人在走廊里大言不惭说的话,简桐都撑不住了,拎着根大葱从厨房里转出来,一最新最快的无错更新就在:边剥葱皮一边说,“我说二位,你们都很清闲,是么?”
简桐回身又瞅了瞅厨房,开始指挥,“兰泉去剥蒜,剥好了之后给我捣碎做蒜泥;蔺大哥去切洋葱,要切成小丁,不许给我糊弄。”
“哈哈……”蔺鸿涛大笑出声,却也不含糊,挽起衣袖洗过手便走向砧板去。
兰泉则苦了脸,凑过来低喃,“小东西,报复,嗯?明知道我最不喜欢剥蒜,最讨厌指甲上沾上蒜汁……”
简桐一扬下颌,晶瞳璀璨直视兰泉,“不想干,嗯?”
简桐说着转头朝蔺鸿涛,“蔺大哥,介不介意再多帮我做一个工作?”
蔺鸿涛二话没说,“没问题!”
兰泉恼了,一把抓过简桐手里的蒜篓子,回头冲蔺鸿涛咬牙切齿,“呆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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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继续,大家晚安。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