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兰的意思,是反对。”梁俊生轻轻叹息,终是说出实情。
靳万海抬头望梁俊生,虽然不出所料,却还是惯性地愕了愕,“原来是这样。”
梁俊生忽然凉凉笑起来,“靳副省长想怎么做?因为静兰的反对,所以你也要回去想办法拆散这对孩子了,是不是?”肋
靳万海被问的怔住,“我想,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再让静兰不开心。“
梁俊生摇头苦笑开,“靳副省长的心情,我懂。其实我又何尝不想违拗静兰?可是明知静兰会不高兴,我还是要想办法帮兰泉和简桐这对孩子。”
“为什么?”靳万海没想到。
“跟在静兰身边这么多年,靳副省长,我何尝没有好奇过这么多年来静兰藏在心底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坦白说我梁俊生的条件虽然无法与靳副省长你相比,但是我也自知并不差——可是静兰这么多年竟然心扉从没对我开启过哪怕一点点。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心里始终藏着一个人。”
“静兰当年与令兄弟二人的事情,我也颇有耳闻,我便猜测,那个被静兰藏在心底的人究竟是令兄弟二人当中的哪一个,或者——是简单?”
梁俊生摇了摇头,“当知道静兰竟然想要令兄收小桐为养女,以此来避免靳副省长你的追问,我便知道——静兰心里的人是你。”
“一个女人最怕见的人,其实反倒是越在乎的人。所谓近乡情更怯,越是在乎便越怕出错。”镬
靳万海一震,剧烈地咳嗽起来。
梁俊生皱眉,“你的身体?”
“没事。兰州那边空气干燥,落了点气管的小毛病。”
“真的?”梁俊生皱眉。他不是轻易被骗过的人。
“老梁,千万别告诉静兰。”靳万海深沉一叹,“我已经伤她太多,没有资格再累她担心。”
梁俊生深深叹息,“正如静兰没有一天忘了靳副省长你,此时我更知道,同样被关在那间时间囚笼里的,肯定不止静兰一人——所以我才更要力所能及地帮兰泉与小桐这两个孩子。”
梁俊生目光沉痛,“静兰是一时慌乱,有点慌不择路,她只想保护小桐,让小桐远远离开靳家大门,离开靳家所有人——可是她的心我知道,她所做的一切不过都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女儿。”
“靳副省长,难道你们两个人都已经糊涂到,还能眼睁睁看着发生在你们身上的悲剧再在两个孩子的身上重演?——纵然彼此放弃,却是一生相思、终身追悔。”
“何苦?”
梁俊生一句话问得靳万海眼泪险些没跌落下来,“老梁,别说了。”.
靳万海回家,见妻子也正心事重重地坐在窗下。手上的一幅绣花已经许久不曾动过一针。
“不是说不动针了吗?小心再刺破了手。你那是弹钢琴的手,伤不得。”靳万海轻轻叹息,从妻子手中拿走撑子。
于静怡转头望靳万海,“你去见过袁静兰了么?”
靳万海一震,放下了撑子,这才缓缓回身,“见过。不过是在医院里,她睡着,我从门玻璃看过一眼。”
于静怡只觉无限的难过翻涌起来。虽然都已经这样大年纪,虽然早已事过经年,却还是难过的无法自已。
更难过的是,她竟然没有办法跟丈夫发作出来!如果他真的是去见过袁静兰了,两个人见了面说了话,她至少还能够凭着妻子的身份骂两句——可是丈夫竟然是这样隐忍的方式见过袁静兰。
就算她想挑剔,竟然都找不到挑剔的理由。
于静怡只觉郁闷,便起身走到靳万海身边去,将绣花撑子上的绢纱扯下来,从针线笸箩里抓过剪子就铰下去!
绣了一半的兰花顷刻就被剪得七零八落。
“静怡,你这是干什么!”靳万海急得咳嗽起来。
见丈夫又是咳嗽,于静怡的眼泪落下来,赶紧扔了绣品和剪刀,奔过去给靳万海拍背,“万海你别激动。是我任性,对不起……”
“我只是难过——为什么你们靳家的男人都要爱那样的女人!你和大哥还不够,如今还有我们的儿子!这是不是老天在戏弄我!”
靳万海难过得摇头,“我还没单独见过小桐,可是我知道,那一定是个好孩子。就算信不过旁人,我们总该相信我们的儿子——兰泉这么多年年少轻狂,你看他曾经为哪个女孩子驻足过?这一次恐怕,是真的。”
“是,就是因为小桐那个孩子是个好孩子!”于静怡的眼泪落的更凶,“我好几次都想学电视剧,做个恶毒的母亲,将一张大额的支票拍在她面前,告诉她:‘数字随你填,只要你离开我儿子!’”
“可是我,竟然做不到……”
初次见面,在墓园时,那孩子不卑不亢与她应答。礼貌却不失骨气,事事处处显示出对她母亲的回护。
接下来是在“好望角”。面对靳家一大家子人的诘难,她含泪却丝毫不肯减损自尊;在地下通道里,她更抛弃了自己方才所受的委屈,敞开心怀去关爱那位吹笛子的卖艺老人。
然后,是今天……那个孩子简单却隽永的话,说得她于静怡都心潮难平。谁不曾年轻过,谁不曾爱过?可是有几个女孩子,能说出简桐那番话?
即便是不被祝福的爱,她也不肯说一句抱歉,只因为那份爱她将之置于最崇高的位置,不可亵渎。
还有小桐那孩子对她的态度——不因为她是兰泉的母亲而对她刻意讨好奉承,却也不会因为她的不支持而胆怯得不敢见面。
她为了帮朋友,掏心掏肝用尽自己所有的心力……
这样的女孩子,她明白,儿子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于静怡哭倒在丈夫肩头,“可是她为什么偏偏是袁静兰的女儿,为什么!”.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这又是在翻什么啊?”
入了夏,何婆婆领了吴冠榕的令,到后院的后罩房去找做夏天衣裳的薄料子,却讶异看见兰泉正在其中一间库房里折腾呢,翻箱倒柜地弄得满屋子都是灰尘飞扬。
“何女乃女乃,我找东西呢。”兰泉顺手抹了把脸,本来粘着的灰尘便都粘在满是汗水的脸上,这一下子可成了个小猴屁.股。
何婆婆就笑,“小祖宗啊,你要找什么,我来帮你。待会儿你爷爷女乃女乃见了你这副花猴屁.股似的脸,又该骂你了。”
“没事儿,我都让他们骂习惯了。”兰泉憨厚地笑。
何婆婆驻足望了望,“这屋子里归置的东西不都是你爸爸妈妈从兰州带回来的?好家伙,当初可是拉了几个大车!”
兰泉就笑,“我妈是个念旧的人,这么多年的东西一件一件的都留着。就连我小时候刚出生时候包着的小被子,还有什么小肚兜啊、小袜子啊还都留着。”兰泉说着从一个箱子里拎出一张大红缎子小肚兜来,“我小时候听女乃女乃说过,有这么个大红肚兜,我还不信。今儿还真给翻着了,我这个囧啊!我妈还真拿我当姑娘养啊!”
“哈哈……”何婆婆也笑开,“你小时候又白又胖又俊,就跟那杨柳青的年画上抱着大红鲤鱼的胖女圭女圭似的,所以我们就都建议给你做个大红的肚兜!”
“这样啊。”兰泉挠挠后脑勺笑开。
“那什么,何婆婆,您拿着我女乃女乃要的料子吧?赶紧给她老人家送去吧,待会儿别染了灰尘。”
何婆婆就笑,“你个小猴儿,想办法撵我老太婆走啊?”
兰泉不好意思地笑,“我小时候丢人的东西不少,这不是不好意思让您老都看见嘛。”
最新最快的无错更新就在:何婆婆就也笑着转身,“好,你自己慢慢翻检。反正你小时候那些事儿,我该看的都看过喽!”
兰泉望着何婆婆的背影笑,见她的身影走出月亮门去,兰泉这才转身赶紧继续翻箱子。
他一定没记错,他一定见过简桐。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见过。
有些事情真的很是奇妙。第一次在“亲密”酒吧看见她,见她坐在吧台前自己醉着悲伤,他就觉得她眼熟。本不是主动搭讪女人的人,他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地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去偷听她跟酒保在说什么。
其实那种熟悉感根本就该是注定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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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