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还这么好的胃口?”饭菜上桌,兰泉和简桐竟然还狼吞虎咽的。袁静兰看着都惊得停了筷子,“刚刚你们在大院那边不是吃过饭了么?”.
兰泉就乐,将一块寿司夹进袁静兰碗里去,“妈妈您先尝尝我卷的寿司。”果然有进步,不再只是西红柿辣椒土豆泥。
兰泉说着转头冲简桐乐,“桐桐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用,所以她胃口超级好,现在绝对能吃能睡,总是偷着长肉;我呢,知道接下来要过来看妈您,所以我就努力留着肚子好来陪妈您吃饭。”
梁叔听了就笑,隔着碗沿跟简桐使眼色。
“说我能吃能睡,你直接说我是小猪好啦。”兰泉这样用心哄着妈开心,简桐心里自然更是乐开了花累.
袁静兰听着兰泉的话只能无奈地笑,“你家里那么多人,都是等着给你接风,你却竟然还留着肚子不肯好好吃饭,那岂不是太失礼?”
兰泉一听袁静兰的语气,就暗地里长出了口气,“没事儿,我家那边那么多人呢,爷爷女乃女乃也不一定就非得我陪着吃饭。”兰泉说着将笑谑敛尽,郑重望袁静兰,“妈妈这里却是不同。我是妈妈唯一的女婿,我更是将自己当成妈妈您的儿子,所以我一定要过来陪您一起吃这顿团圆饭。这是为人子应该做的,也更是跟妈妈您赔罪……萌”
兰泉说着郑重起身,向袁静兰双膝跪倒下去,“因为事出仓促,也没来得及跟妈妈您提亲。那现在我就跟您老郑重请求:请您放心将桐桐交给我兰泉一定一生一世只爱桐桐一人。”
“她若不开心了,我会一直说笑话,直到她笑开;她若受委屈了,我也一定会第一时间陪在她身边。她病了我当她的药,她累了我当她的床……”
简桐口里还嚼着一口饭,活活被兰泉的话给噎在唇中,死活也咽不下去。不想当着妈的面流眼泪,可是眼泪它就是不听话,自己一颗一颗地跌落下来,染得唇边都咸涩了,就像吃米饭的同时还咬了一口咸菜。
梁叔连忙起身向起来扯兰泉,“你这孩子,快起来吧!你妈妈是什么性格,你也该多少知道;如果你妈妈真的不答应你们两个,还能让你坐在这饭桌上?还能吃下你每一筷子夹过来的吃食?”
梁叔说着也回头瞅了一眼袁静兰,“再说还有桐桐呢。你们的宝宝都有了,难道你妈妈还能忍心拆散你们两个?”
简桐也起身,手下意识抚在月复上,也要下跪。
袁静兰的泪也是无声地落下来。她又如何听不出梁俊生的话看似说给兰泉的,实则是说给她听的。事已至此,如果还要反对,那还真的是不是人了?
“你们都起来。”袁静兰轻轻叹息,“我说过不答应了么?再说,就算我再不答应,难道还来得及么?”
“妈!”
“妈妈——”
简桐和兰泉都欣喜起身,奔到袁静兰身边去,一左一右傍在袁静兰身侧。
“其实我这个当妈的一直觉得对不起桐桐。”袁静兰垂泪,“从小桐桐就没有了父亲,我这个当妈的也没什么大能耐,让桐桐的童年过得很是艰辛;后来好容易桐桐上了大学,却还要做家教来帮衬家用,负责我的医药费……后来桐桐长大了,想要像这天下任何一个女孩子一样谈恋爱了,可是我这个当妈的却一直从中阻拦着,不许她这样,不许她那样……”
“邻居们都说桐桐乖巧懂事,可是我这个当妈的却知道,那其实是桐桐为了让我这个当妈的开心,所以压抑了她自己的性格……她的性格,本来是活泼开朗的,结果到后来万事矜持、不苟言笑……”
袁静兰哭着搂紧女儿,“你那副谨慎守礼的样子,其实妈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啊!可是妈也没有别的办法,你身边遇见的偏偏都是**,先是梅轩,后是兰泉——大院里的规矩那样多,如果你不能练就这样沉静守礼的性子,将来吃亏的一定是你自己……”
简桐摇头,“妈,我都明白,您千万不要自责。是女儿自己的选择,跟妈没关系的。”
袁静兰轻轻一叹,“可是现在妈终于放心了。原来大院里不是每个子弟要么是纨绔荒唐,要么是小心翼翼,也总有人如兰泉这样,看似放荡不羁,实则真实可爱。桐桐,妈妈相信有兰泉这样的孩子陪着你,你就算将来在大院里生活,也自然不用担心那些规矩。”
袁静兰捉住简桐的手,郑重放进兰泉掌心,“你们要好好的。你们过得幸福快乐,就是对妈最大的孝顺。其他的,都不重要……”
“妈!……”简桐已经泣不成声.
“桐桐,昨晚上我梦见你爸爸了。”袁静兰忽然轻轻净净一笑,“有很久,你爸他一直不肯入我的梦。可是昨晚上毫无预兆,他却来了。我就看着他的面容,听他说话,看他说话时候的小动作、小表情。”
“桐桐啊,妈忽然弄清楚了一件事,忽然就明白了你爸为什么昨晚会突然来我梦里。你爸他一定是知道你今天就要回来了,知道你们会跪在我面前争得我的首肯。我就看着你爸,心里只觉惊跳——我这么多年怎么就好像眼盲了呢?之前还一个劲儿担心你有可能不是你爸的女儿……”
“你怎么会不是?你的相貌虽然是更像妈一点,可是你眉宇之间的那股子坚定分明就是你爸的翻版!还有,你说话时候的那些小表情、小动作,简直跟你爸一模一样……”
袁静兰哭得越发难以自已。
“静兰,你安静下来,咱们先别说了。等平静平静再说,啊!”梁叔急忙出言劝止。
“妈,您先休息下……”简桐和兰泉也都赶紧恳求。
袁静兰摇头,“让我说吧。憋在心里好久了,我今天是真的高兴。让我说出来,我心里就敞亮了。”袁静兰望简桐,又望兰泉,“其实妈一直很明白,妈当年的事情给你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妈一直以为桐桐你是万海的女儿,桐桐你可以说妈真是老糊涂了——可是昨晚上的梦里,妈才猛地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一直那么认为……”
“因为在妈的心中,一直最重视那个人,总觉得那个人是无可代替的。就连自己的女人也一定只该是他的骨肉……其实妈自己心里好长好长的时间里都无法接受,自己竟然会跟另外的人在一起,甚至有了孩子……”简桐抱紧母亲。谁都有不愿回首的过去,尤其是当着自己的孩子将那段过去重新解剖开来,那种感受绝不仅仅是“疼痛”二字.
袁静兰闭上眼睛,仿佛还在回忆着昨夜的梦,“直到昨晚我才发现,原来我的脑海里竟然对你爸记忆得那样深刻。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神色、每一个动作……尽管他已经离开了快20年,可是我竟然还都记得……”
“原来那个当初最被我抗拒与忽略的人,其实早已深深刻印进我的心底。就算想忘,都忘不了……”.
靳家,夜月阑珊。
虽然靳家早知道兰泉要回来,可是却没想到他是跟简桐结了婚一起回来,更没想到的是简桐已经怀了身孕。所以尽管靳家之前除旧布新,将所有的房间都整饬一新,但是老爷子还是亲自下令,不许简桐住进兰泉的房间。
并非是老爷子又对简桐的身份有什么否定,而是兰泉那东厢房刚刚粉刷和油漆过,气味儿虽然大多已经散尽,可是老爷子还是怕甲醛伤了他重孙子,所以还是命令两个人出去住。
老爷子此言一出,正中兰泉下怀。那猴儿精干脆趁着此时自己风头一时无两的机会,蹦起来“叭”地亲了靳邦国面颊一口!
老爷子惊得半天动弹不得,老警卫员郑银桥却私下里偷偷跟兰泉说,“首长已经许多年没这样笑过。你别看面上还撑着,心里指不定怎么乐呢!”
兰泉便告别长辈,带着简桐回他们蜂蜜居的小家去。
于静怡亲自送小两口到大门外,千叮咛万嘱咐。看着小两口恩爱而去的背影,于静怡只觉自己的心仿佛都空了。
大公鸡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其实这句话并不尽然都是贬义,而是客观说明了男人一旦结婚,便从此有了自己的小世界,与父母当年的那个共处的世界已经拉开了距离。
转身走回自己跟万海居住的跨院,于静怡停住脚步。书房里,靳万海坐在那架已经古旧了的手风琴边,用软布小心翼翼擦拭着琴身。那架手风琴从兰州到S市一直小心保养着,可是靳万海却已经绝不再拉响手风琴。
兰泉虽然不上心,不过他的钢琴弹得确实有天赋,旁人只以为他是继承了她于静怡的遗传,殊不知其实万海也是拉琴的高手。
只是那些回忆,早已在时光里成为绝响。
于静怡站在夜色里闭上眼睛。万海不再拉琴,不是因为他不再爱琴,而只是因为他当年拉琴为之伴奏的那个轻盈柔美的身影已经不在。
当年在兰州,靳万海手风琴伴奏的袁静兰的红色芭蕾独舞,曾经是师里最受欢迎的节目;而她于静怡的钢琴独奏则一直曲高和寡,乏人问津。同是演出,她只能落寞坐在舞台一角,羡慕望着那一对珠联璧合的人儿,赢得一片又一片热烈的掌声。
他们的荣光,他们眉眼之间的情愫流转,从来与她无关。
她只是一个看客,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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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继续,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