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来,服务生准确摆好餐具,并且很快送来食物.
猗猗闻得见温热的女乃香,浸在醇浓的肉香里。猗猗笑起来,猜到这应该是一道乳烧的禽类。
此时已是凌晨,身子最是疲惫虚寒之时,若是食用了性质寒凉的东西,那么就会有邪冷趁机入髓,会伤了身子。
乳烧的菜肴本就温润,禽类肉质温补,蛋白质含量高,且相对比较容易消化。这个时间送上来这样的菜肴,真的不错。
总听团队里的工作人员埋怨,说欧美人吃饭生冷不忌,所谓的菜肴不过是一盘生切蔬菜拌上各种酱,吃的人月复寒肚痛;却很难得,这座黑暗餐厅里的菜肴颇得中国饮食养生理论的精髓.
猗猗细细咀嚼,忽然很想问问侍者,他们是不是头上戴着红外线眼镜的?否则他们是怎么准确地找到每一个座位上的每一个客人,而且将餐盘餐具摆放得一丝不乱?
想归想,她还是作罢了,否则便不礼貌。
“小姐对不起,我们餐厅已经满座。只有您的桌子上是您一位客人,不知可否同意拼桌?”侍者的声音优雅响在耳边。
此时已是凌晨,能找到这样一家很有趣,而且能吃到温暖食物的餐厅,想来并不容易。猗猗便大方点头,“欢迎。”
反正黑暗里,大家谁都看不见谁,也不必担心会尴尬。
诔.
黑暗里踽踽轻动,有人极轻地在猗猗对面坐下来。之前拉动椅子,以及落座等一系列动作,懂轻得仿佛听不见声音;只有那份气场才确认了那人的存在。
猗猗又不由得想起当初紫儿在博客上说的那段话:说子夜前后是人的灵识最为敏锐的时间,最容易发生灵魂出窍,或者穿越时空一类的灵异事件……
猗猗便笑。她虽然没有小神婆那么邪魅烟道的念头,不过却同意此时灵识的活跃。明明提醒自己专心在这一趟新鲜的黑暗餐厅之旅,应该集中精神好好在黑暗里去辨别味蕾间的感受,可是——她却拢不住自己的灵识,一径一径地,仿佛削尖了的铅笔似的,总是投向对坐的那个人。
黑暗中,视觉的缺位,让人体迅速调动起其他的感觉来,集合起来想要补足视觉的空位——猗猗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连每个汗毛孔都张开了,仔细地收集着来自对方的任何讯息。
他的食物是什么味道?里头都加入了什么食材与配料?
他每隔多久会举起酒杯来;他的刀叉是以什么速度和方向在切着餐盘里的食物?他的咀嚼和啜饮是否有声响传出?.
尽管看不见,可是这些用餐时候的细节,足以能够帮助她判断坐在对面的人大致是怎样的一个人。
优雅抑或粗鲁?
从容还是慌乱?
身体的所有感受器将收集到的讯息归纳起来,迅速汇集到了大脑中枢——猗猗愣在那里,迟迟无法开动。
那些优雅到变.态、高贵到欠揍的用餐习惯,只让她不可遏制地想到一个人……
好吧好吧,也许是她错。毕竟在中国,国人对于西餐的用餐礼仪并不谙熟,所以乍然看见那个家伙用餐时候的仪态,就让她想要捉弄他,把他也拉下水……可是这里是欧陆,说不定身边路过的陌生人都有可能是贵族出身,长久的礼仪训练让他们拥有与妖精同样高贵优雅的仪态……
不应该,只想到他。
可是,越是提醒自己不要只想到他,就越是一直一直想到他。原本用餐的新奇感与好心情,一下子在黑暗中全都跌得粉碎…….
人的心一乱,依赖视觉的本能就又苏醒。浑身其他的感官仿佛都失灵,猗猗只在黑暗里狂乱回首,仿佛想要找到方才送她来的那位司机。
她已经没有心情在这黑暗餐厅里吃什么饭了,她现在就要去新石天鹅宫!
没开大门怕什么,她就等在门口,等着大门开;她现在就想到他身边去,她不想再留在这里,享受什么所谓的轻松与美味。
可是眼前一片茫茫黑暗,根本无从知道那司机去了哪里。“侍者,侍者!”猗猗惊慌地叫起来。
原本宁静怡和的餐厅里,大家的声音都是柔柔的,猗猗猛然的叫声登时打破了餐厅内的平静。这一喊,似乎也唤醒了人们对于视觉的渴望,在黑暗中纷纷直起身子,本能地又想用眼睛去看是谁在这样惊慌地喊叫。
只因为这喊声,整个餐厅的气氛全被破坏殆尽。
侍者赶紧过来,安抚猗猗,“小姐好的,您稍等,我这就帮您联系您的司机。请您千万平静下来,放心。”.
一顿惊乱里,猗猗听见对面的椅子仿佛轻轻响了一下。
猗猗的头发都仿佛要立起来——那个人,他走了?
挣扎在黑暗里绝望地等待着司机的到来,这时餐厅的尽头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那声音是有人用手在碰触麦克风、试验音量的声音。这声音是猗猗所熟悉的,猗猗便循着那声音努力安静下来。
黑暗里越是慌乱,就越会绝望。所以最好的抵抗办法,就是让自己先平静下来。
因了那线麦克风的声响,整个餐厅里也都安静下来。可能这里的客人原本都是熟客,所以他们比猗猗更加清楚,那麦克风的一声轻响代表着什么。
目无所见的黑暗里,大家慌乱之后重拾的平静里,猝不及防却也是理所当然地,一线绝美嗓音轻灵扬起!
就仿佛仍被暗夜统治的拂晓时分,凝聚在叶尖儿上的晨露,终于有一滴沿着叶片滑落,“叮”地一声落入水面——那声音虽轻,却昭示着暗夜的过去,晨光的初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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