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靳欣冷笑起来,“袁静兰,我知道你心脏有问题,所以你这坏了的心脏里出来的想法也真匪夷所思啊。我靳欣有什么好怕你的!”.
“当年上学,你是黑五类的狗崽子,而我是根正苗红的军长之女;后来进入社会就更不一样了,我是G大副校长,而你呢——深圳酒廊的陪酒女!”
“我们之间有什么可比性,啊?袁静兰你真是要死了吧,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笑死人!”
若换了从前,袁静兰难免急怒攻心而病情发作,这一次她反倒静下来。
袁静兰甚至都没听靳欣在说什么,她只是抬眸静静望着靳欣案头那盏羊皮台灯。那是典型的西北式样,当年她跟万海在兰州军区的时候,在大街上看到过很多的。此时房间里一片幽暗,阳光都晒不进来,可是那盏灯却独自幽幽地明着。那羊皮灯上按着古法有烫画,画上各是梅兰竹菊四君子累。
不用问,静兰也知道那灯一定是万海给靳欣带回来的。
靳欣还在聒噪,静兰却静静起身走到那台灯跟前去。那灯做的真好,羊皮胎薄、毫无瑕疵,朦胧得仿佛纸灯,可是那灯光却又比纸灯细腻了不知多少。
灯上的烫画也好看。不是简单烙铁完成,而是上头先用彩笔勾勒之后才用烙铁完成,所以看上去生动浮凸,栩栩如生萌。
“你干什么!”靳欣见状急忙跑过来,挡住那灯,“你今天到底来干什么,你说!”
静兰轻轻一笑,仿佛跑题似的说了句,“他从来都是细心的人。看他挑的这盏灯有多好。其实靳欣你也该知足,虽然你一辈子坏事做了无数,到如今一个朋友都没攒下,可是你还幸运地拥有亲情——你二哥从小就呵护你,你母亲更是对你到了溺爱的地步,还有你的儿子梅轩……”
静兰说着叹了口气,“虽然你儿子梅轩在感情上曾经伤害到我的桐桐,但是我也明白那是出于一个儿子对于母亲的敬与爱。”
静兰抬头望靳欣,“其实靳欣,我真的很嫉妒你。你这样坏的一个人,却竟然能拥有这样好的亲情,而且你借由这些亲情更能获得如今光鲜亮丽的一切。你怎么还不知足?你怎么还会这样心存恐惧?靳欣你这样活着,难道就不累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靳欣怒吼起来。
静兰的话说得看似前后并不关联,但是就是一句一句地都刺在了靳欣的心上。静兰抓住的,真的都是她的软肋。
“没事。”
袁静兰竟然带了点小小无赖一般地眨眼而笑,“就是来找你说说话。靳欣,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跟靳家如今已经是姻亲。谁让咱们两个当年还是同学呢,所以就算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你,可是出于姻亲的关系,我也还会时不时来看看你……”袁静兰竟然一笑,“然后如今日这般,与你推心置月复说说话儿。靳欣,你不待见我,我可还真的挺关心你。”
袁静兰说罢起身走向门外去,却悠然转身,“对了,你建议长空不要放弃我,我觉得你这个建议真的不错。那我更可以时时出现在你面前,看你这双惊恐的眼睛了……”
袁静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事实上我非常好奇,是不是就算你面对你们家老爷子的黄铜烟杆的时候,都没有面对着我这般的失魂落魄?”
“靳欣你就是因为怕我,才千方百计打压我,想要让我知难而退,从而从你生活里消失——可是我现在告诉你,你的算盘这一生都打错了。我从今天起,非但不再躲避你,而且我很乐意在任何可能的情形下出现在你面前。”
“你!”靳欣咬牙切齿。
袁静兰微笑,“还记得咱们小时候都玩过的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吧?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母鸡连凶恶的老鹰都不怕的——只要你靳欣还敢针对小桐和兰泉使绊子,那我袁静兰在此发誓,我也一定不让你半刻安生!”.
“袁静兰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是个疯子!——”背后靳欣还在声嘶力竭地叫骂着。
袁静兰淡定步出谭家大门,站在巷子里这才缓缓按住自己的心区。
她心跳的厉害,刚刚差一点已经支撑不住。可是她绝不要靳欣看出破绽来。
时光恍如纱帘敞开,她又好像站在靳家轩敞的大门前。自己的包袱被丢了一地,靳欣是最后一个鄙夷瞪了她的人,然后大门便“哐”地一声从靳欣背后关合……
那时她心中也有怨恨,她甚至想用自己的头去撞上那扇黑漆大门,哪怕撞得自己头破血流——但是她没有,因为她没有这个资格。
因为她肚子里还有自己的孩子……
作为母亲,她只有权给孩子生命,却无权因为自己的痛不欲生而想结束孩子的性命……所以那一刻她只能走。纵然天地茫茫不知归处,可是她还得忍痛走、走、走……
她当初那日的走,便如同她今日的来。
其实所为的,都还是自己的孩子……
因为自己与靳家的这段孽缘,桐桐已经背负太多。作为母亲她逃避过,甚至强逼过桐桐,可是既然都没用,那么她就只能自己也勇敢起来。
痛苦和疼痛面前,母亲总该挡在孩子前头的,不是吗?
靳欣是兰泉的姑姑,这一点谁也没办法抹杀;所以就算桐桐现在已经可以反击,但是毕竟能做的事情有限,更要顾及靳家老太太……所以这件事她来替女儿做。如果靳欣还敢跟桐桐没完没了,那么她不介意跟靳欣同归于尽!
她要保护自己的女儿,她逃避了这么多年,如今绝对不再允许别人伤害桐桐!.
想到女儿,静兰的心脏便平复多了。她鼓励自己,笑着转身向外走。
其实当年她就很奇怪,为什么靳欣对她这样不依不饶?难道只是因为当时有流言,说靳邦国将她安排进那所大院子女的学校,是因为她是靳邦国的私生女么?
旁人不知靳家与袁家当年的交情,所以找不到一位军长这样帮一个黑五类狗崽子的原因,便捕风捉影地这样编排——可是就算是靳欣也被这流言影响,却似乎也不至于对她恨到这个地步……静兰还记得那天她背着书包被班主任老师第一次带进班级的教室——就在那一瞬,她就看见靳欣的面色猛然一白!.
——就像她刚刚从外头刚跨进靳欣家里那一瞬间,靳欣面上的颜色。
靳欣对她的恐惧,仿佛从一开始已经存在。
“伯母,您还好吗?”静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前头蓦然听见人声。静兰抬头,竟然是蔺鸿涛。
巷子幽静,金色的阳光倾天而下,环绕着眼前这个英挺的男子。却,仿佛阳光在他身周便折断,没法子照进他一身玄黑。
“鸿涛,你怎么来了?”
蔺鸿涛笑笑,走过来搀扶住静兰,“小桐陪着李女乃女乃出门去,兰泉又要留在医院照顾靳老爷子,所以我必须得格外留意伯母您。”
静兰听了心底就难过,“你这个傻孩子……”因为桐桐不在,所以鸿涛便主动肩负起照顾她的责任。
“不傻。”鸿涛微笑,“因为这本身也是小桐教给我的。就算在绝望的一刻,就算周遭再冷酷,也不要忘了还有爱……”鸿涛垂下头去,“不然那一刻我可能已经死掉了,是小桐让我再活过来。所以只要还有机会爱着小桐,哪怕注定了是一场单相思,我也已经很幸福了。”
“爱一个人……”鸿涛微微红了红脸颊,“其实是自己的事,伯母您说对吧?”
静兰深深吸气忍住泪,“鸿涛,如果你愿意,叫我声干妈吧。”.
“其实鸿涛,干妈有件事一直想问你——当初在深圳,你绝不是偶然出现在我跟小桐身边的,是不是?可是我百思不得其解,鸿涛你为什么会冒着危险帮我们解决那么多麻烦?”
鸿涛握紧方向盘,静静一笑,“可能,当时我就能预见到,有朝一日您会成为我的母亲吧……儿子保护母亲,天经地义。”
“你当初就会预见到?”静兰不解转头望鸿涛。
鸿涛却笑着抿起唇角,再不肯答。
“孩子,你是说你笃定了将来要因为桐桐,而希望做我的女婿么?”
“妈,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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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第三更。聪明的亲们想到靳欣为何怕静兰了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