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正是改革开放刚刚开始的几年,深圳作为前沿口岸,一切的开放程度都是向香港学习。可是相关的法律法规配套还没上来,各行各业还都处在模着石头过河的阶段。所以尽管大家都看出来了那王老板要欺负静兰,可是大家却都不知道该不该管.
这里是酒廊,陪酒女的身份本就带着暧昧。谁敢认为陪酒女就是冰清玉洁呢,谁能说袁静兰这么干不是欲拒还迎,以赚到一个更高的价码呢?
所以王老板将袁静兰的手给扯住,听着袁静兰的尖叫,大家都有点束手无措。尽管派出所就在不远处,可是也没人想到要去报警。
鸿涛狠狠一摔酒杯起身累!
脑海里忽然有奇异的记忆——眼前一幕仿佛曾经见过,他感觉好像应该有个人起身冲上去,一拳打掉了那王老板的门牙。
可是那个人,却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身材很高的男人。
也是因为那个男人的出现,而使得他失去了这样一次正儿八经出现在袁静兰面前的机会。
鸿涛起身,下意识还在回望,他以为会如同脑海里那映像一般,出现一个男人。
可是没有。而那王老板的臭嘴已经快要吻上袁静兰的唇!
鸿涛哪里还能顾得上,手里握着个酒瓶,走向那王老板,沿途将那酒瓶敲碎在桌沿上,砰然碎裂声里,一个平滑的酒瓶登时成了尖角参差的杀人工具檬!
鸿涛那时虽然还只是个少年,可是他身上仿佛天生生就巨大的黑色羽翼,所以当他一步步走过来,那王老板还是被那黑色的气场影响到,猛地抬头望向鸿涛。
还有,鸿涛手中那锯齿狼牙的酒瓶!
“你,你要干什么!”王老板一哆嗦。
袁静兰也循声猛地回头望向鸿涛。她面上浓妆艳抹,可是在那猛然一个回眸里,鸿涛却看见了袁静兰清冽的眼神。鸿涛一怔。
那眼神,那样的似曾相识。
五岁那年,妈在癫狂中枪杀了爸。他大哭着抱紧妈,求她不要再伤害爸。妈就是这样一个转头,眼神凌厉如冰,里头藏着倔强与绝望,却也有不可亵渎的自尊光芒。
“静兰,我是真没想到啊,你的魅力真是大到没边儿,连这么个半大孩子都替你出头!”那王老板口不择言,“怪不得不甩我,将我送你的礼物也都退回来,原来你是有了更女敕的,嫌弃我老了是不是!”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凌空响起,袁静兰甩着手恨恨地说,“王其昌你不要脸!你说我也就罢了,你不要将这个孩子也牵扯进来!他还是个孩子!”.
鸿涛心里一暖。袁静兰虽然已经被逼到绝境,可是她还能这样勇敢地甩出耳光来保护他的名誉。她是个好母亲,他相信。
“啧,哪儿来个这么巨大的香菇啊?”鸿涛站在王其昌身边冷笑。
“你,你怎么知道!”王其昌面色大变。他的确是做香菇生意的。
“来喝酒、找女人,怎么都舍不得好好洗个澡,洗掉你这一身香菇味儿?香菇好吃,可是一身香菇味儿的你却真臭哎……”鸿涛说着伸手捂着鼻子,“别说这位姐姐不吊你,就连我这个男人都受不了你哎……”
鸿涛这么一说,旁边的人也仿佛嗅觉恢复,也捂着鼻子往后退。
王其昌一张脸胀成了猪肝色,“我,我有洗澡的!可是每日早晚都要搬动香菇去送货,我,我也没办法的!”
“真的好辛苦。”鸿涛摇了摇头,“那么辛苦赚来的钱,竟然都这么乱花了?王老板,你对得起等你拿钱回家的老婆孩子,你对得起你这么起五更爬半夜的辛苦么?男人有钱就变坏,可是男人也总不能有钱都忘了自己当初想赚钱的初衷吧?”
王其昌被骂得愣在当场。
袁静兰轻轻一叹,“王大哥,这孩子说得真好。你送给我的礼物,我都给你退回去,不是我瞧不起你,而是我知道你那些东西来得也不容易。留着回家送给嫂子,别在我身上乱花钱。”
“我袁静兰是陪酒女,不假;但是我也只是陪酒女,不介意跟大哥一起喝喝酒、聊聊天,但是也仅此而已!王大哥你是孩子的父亲,我袁静兰也同样身为人母。我在从事最卑微的职业,以此来换得抚养女儿的金钱,可是我也要保留我最后的自尊——就算不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我的女儿!”
袁静兰笑起来,眸子里有晶亮的泪光,“我是走投无路,但是我也不会当没头的苍蝇去乱飞乱撞。王大哥,请你理解。”.
王其昌灰头土脸离去,鸿涛一直跟到门口。
王其昌咬牙,“你,你究竟跟静兰是什么关系?你还是个毛头小子,你凭什么替她出头?”终究还是动了点感情,所以还有点拈酸吃醋的意思。
鸿涛无奈苦笑,皱着眉头想了想,“我把她当作我的母亲。”
“你是她儿子?胡说八道!”王其昌摇头,“她说了她有个女儿!”
“我想……”鸿涛也有点点困惑地眯起眼睛来,说不清心里的直觉来自哪里,“我想有一天我会成为她的儿子的。未来总是很奇妙,谁能说得清呢?”
“孩子,谢谢你。”看王其昌的背影走远,袁静兰走过来道谢。
鸿涛叹息一声转头望袁静兰。他依旧还在问自己,当初是这样的么?他记得他本来没能正面出现在袁静兰面前,所以才会在后来受伤那次,被袁静兰当他是小混混,并且从此割断了他与小桐的联系……
难道一切,都是梦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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