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琪阻住了俊楠惯性前行的步子。
他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她的房子门口,每回他送她止住的地方。
可是今天晚上,他有些心不在焉。
她望着他清雅的面容,眸子深幽到她看不清他的情绪。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如此,如果他不想,没有人可以看透他的心。肋
也或许,有一个能……
美琪翘脚帮他竖了竖衣领,只是习惯性觉得他会冷。
冷寂的空气中,她发间衣上有一抹熟悉的清甜。
她望住他的眸,那么清亮。即使在灯下,他也从那里面清晰地读出了自己。
这样的清亮,他总有一种她一眼就能看到他心底某个角落的感觉。
甚至是他以为自己藏的够深的那个角落。
“回家抓紧时间休息,要乖,我要检查的哦。”
“好,快进去吧。”俊楠站在了原地。
美琪呵了呵手指:“北京的冬天好厉害!”
她从不习惯戴手套。
俊楠看着她往门口走,突然想起什么:“阿琪,注意眼睛。如果不舒服……”
她向他摆了摆手:“好了,知道。这点酒,算什么呢?”
他不再多说,她的眼睛,因为那年他的手术,因为她固执地守着他,受到感染。没想到此后就成了痼疾。她不适宜再碰酒精。
他知道,她曾那样痴迷于拉菲。镬
所以每回两人一起吃饭,他就主动充当司机。
有时她馋了,还是忍不住会叫一瓶。
她抿一口,他也会陪着。
“这点酒,真不算什么。”她会调皮。
他们就笑。
美琪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就止住步子。回身,果然他还站在那儿。
“Twoyears!”她用一口标准的英音发出来。
不等他反应,她笑了笑,转身大踏步走掉。
她雪地靴上的两只毛毛球,随着她节奏的步速可爱地滚来滚去。
Twoyears!俊楠的心滞滞地一跳:终于,她还是“提醒”了他,以她尽可能最委婉的方式。
聪慧的美琪,或许她也敏感到什么吗?
该不会,他费力隐藏的,难道都是徒劳吗?
他转了身,向着车子走去。
坐进车里,他一时没有动。
他和美琪住同一个小区。
两年前,他把鑫晟带到北京,在北京安家。
他也在北京安家。
他买了房子,她也买了房子。他住15号,她住25号。用她的话说是她在他“不近不远的距离”。
车子缓缓动起来,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
车窗外的灯光闪进来,像两年前的那个夜。
台北的夜。
鑫晟到北京发展,不是非他不可。
实际上鑫晟的主体业务,那几年已经大部分移到他手上。
虞家二老的心思,美琪的心思,他怎么会不知道?
何况,他欠虞家的。美琪为他付出的,她凭什么不能对他有所要求呢?
他曾想向命运妥协了。不是,美琪不是“妥协”,美琪是命运给他的安排。
可是,就在那前夕,他前所未有的彷徨和痛苦日渐一日地侵蚀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除了工作,他最多的时间都用在收集关于若西的消息。包括,那个男人。
一切的发展,都按照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式。
为什么,他们明明是可以幸福的。
他还记得当年婚礼前两人的合影几乎席卷了所有的媒体。那么般配,那么甜蜜,那么无懈可击。
婚礼当天若西的“不适离场”,他曾以为是巧合。
在美国亲眼目睹那个男人和那个艳名远播的女人,他宁愿相信也是巧合。
他们有了孩子,他本来以为,他的小西是真的拥有了一个温馨美满的家。
为什么?孩子没有了,自此,那个男人的花边新闻却隔三差五,成了家常便饭?
若西,她究竟怎么了?她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他想知道。
那几年,他时时刻刻想知道。想着什么时候又跟她身处同一个城市,会不期然看到她。甚至不用她知道,他只是远远看着,看着她好不好。
两年前的那段时间,这样的想法占据了他全部思想意识。
借着鑫晟的发展契机,他提出来。
他要回来,聪明如美琪跟他开着玩笑:“两年,只给你两年。你已经用三年的时间,帮助鑫晟完成本该走十年的路。更何况,我没有那么大胃口,要你成为一个世界首富。两年,够吗?”
两年,够吗?
他曾以为是够的。
更何况,他怎么能自私到让美琪一直等下去?他没有那样的权利。
两年前,他下了决心。两年后,他要给美琪一个交代。
两年,他眼睁睁看着,他冷眼旁观,可是,若西始终不能幸福,不能快乐。
直到那个落雪的夜晚,他看到她。
他没想到的是,七年多的时光,再面对她,只一眼,她就再一次看进他心里。
也或许,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只是久了,他以为她早已离开。
殊不知,只是在等那样一个复苏的机会。
俊楠将车子从门口开过去。
他突然想起记忆中的某个夜晚。一整晚,她开在前面,远远的,他跟在后面。
按照记忆中的路,他一条一条地走下去。
她的眸,一直凝视在雾样的前方。
“你要给我的,到底是什么呢?”她说。
“是幸福。”俊楠对着那双迷茫凝视的眸,终于清晰地回答出来。
寂静的车厢内,这样的声音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他却很快又重复了句,带着他从未体验的坚定:“是幸福,小西。他不能给你的,我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