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风随意翻了下手里的档案,三眼两眼就清清楚楚:刚那么大点儿的女孩子,能有多复杂的经历?他倒是在她的家世和社会关系上多留意了一下子。
杰明正要说话,却听到了老板的手机铃声。
子风接起来,一直到通话结束,没有一个字。肋
“墨总……”杰明揣度着开了口。
“回去。”疲惫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该是吩咐给司机。停顿了下,才是对他:“查没查,夫人怎么找到的?”
“听那边的人说,夫人有几次去学校找太太,碰巧看到的。当时惊异,也犹豫过一阵子,后来才动了心思去查找。”
子风拧了眉心,这种事情,母亲怎么能安心在她眼皮子底下找?幸好她还不知道,万一……她……子风不由去揉了额角,那儿,又有些疼。
“在前面停下,你们今天就下班吧。”
风驰电掣又赶回老宅,子风下了车子。
夜深的空气,还是冷的,他开了窗等。
三分钟……五分钟……他隔一会儿就瞪着腕上的指针看。烦躁的时候,他点燃一枝烟,开始快速地吞云吐雾。
直到满车子都透出一股烟雾之气,子风停了下来。望着后视镜又瞧了半天,闭眸养神。
终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走近了。那里面的犹豫和停顿,灌进他耳朵里,敲在他心上。镬
他伸了伸长腿和长胳膊,到处的都有些酸。
约莫着差不多了,他下车。靠在车窗上,他望着不远处的影子挪过来。是真的“挪”,或许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她肯定在怀疑他为什么“还在”这儿,林管家明明说了他在回墨园的路上。他看着她拖着的皮箱:不让林管家送,自己又不开车,偏要叫车,他哼了一声。
车灯亮出很远。
在胡同口下了车子,若西就看到了。
她奇怪他还在。他靠在车子上,面庞隐在光影背面,目光远远地射过来。
若西拉着箱子,手下在刹那有些软。她还是紧了手下,一步步走过去。
子风看着她。
这两天,他一直在公司和老宅间跑。难得回去一趟,她也是在房间。
距离他几步远的距离,她停下来。
他的目光,来回在她和她手下的箱子间转换。开口的时候,是清冷的没有什么感情的声音:“你是怕周阿姨不知道,还是女乃女乃不知道,还是全家人都不知道?”
若西望了他一眼,转向了大门。
“梅若西!”他在她身后喊,压抑的,她听的出来。她没有停下步子。
“梅若西,你……”听他的声音,他牙齿的咬合程度她都想象出来。
“只是日常需要的……”
她的话没有说完,他就像只骤然一跃扑到她面前的豹子:“别跟我来这一套!”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他。是,她拿了一些东西过来。是,她准备以后少回去了。可是,他该知道……
“我说了,别跟我来这一套?!”
什么一套,哪一套……她急着进门,不想跟他纠缠。“回去休息吧。”这两天,他也累坏了。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暗淡的灯影下,他俯了头看她,眼睛对着她的:“或者,你着急明天一早搬到贡院15号?”
他瞧着她的神色,半响,她完全蒙住的样子。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他嘲讽的语气。
贡院15号,贡院15号,她是不知道,可是,似乎又知道。若西吸了口气,胸口发闷,他连这个都查清楚了。她心内突然起了刺。这么多年,多少个夜晚,他又流连在什么院的多少号?他说过吗?她问过吗?他又内疚过吗?他又想过她吗?
她突然觉得讽刺。
“我当然知道。”她迅疾地接了口,点点头:“是,是,我是要搬……”
“梅若西!”他不敢相信地制止了她,捏起了她的手臂,他的样子,已经恨不得一口吞下她:“你敢再说一次试试看,你敢再说一次……”
“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我们都清楚是不是?”她的睫毛,忽闪着,此时却像两把小小密密的刺刀,直插入他的心窝。
“梅若西……”他点着头,脸色青白了,指着她:“别忘了你的身份!一天没办手续,你给我守好你的本分!装,也要给我装得像!否则,你知道……”
“又怎么样?”若西悲哀地望着他:“守不好我的本分,你会准备让我多少天出不了门?你的女人,都得是那么听话是不是?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位置上,是太太的守太太的本分,是情人的守情人的本分。守不好就要受惩罚,难道,你也想帮我办移民,还是,干脆让我消失……”
子风震住,扬起掌来,他的脸色,雪一样白了。眼前的灯光闪烁着,突然亮了许多。他再定睛看,是她的脸庞,先一步雪白了。
原来,她都知道。只是知道的……
子风心内重重地疼了一下。他盯着她,距离这么近,他看清楚了她:化着淡妆,眉目精细,她很少费心思在这些上面。当时,他疯掉了。现在,总不能……
可是她的神色,她的眉梢眼底,他的手臂硬生生撤下,背脊挺直。“你知道我会对付你就好!”他用近乎冷酷的语气说出来。
若西愕然,面前这张冰冷僵硬到有些扭曲的脸庞,她突然陌生。她下意识握紧了箱子扶手,去推门。
“如果你不想现在就闹开,把箱子乖乖放回去!”这次,他没有阻拦她。顿了下,像提醒一样加了句:“女乃女乃还没休息,在等你。”
若西倏地回了头:“墨子风,你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