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西坐回去的时候,子风正陪女乃女乃说话。
女乃女乃的面上是近日持续的红润。此时,不知他低低说了什么,老人的眉梢眼角都绽开了笑。
她知道,这么多年,即使是她没有在老宅以前,他对女乃女乃,也是一直的尽心尽力。芒
若西看着他们的谈笑,猛然省到已经是五月了。
五月了。
这个温暖的月份却带给了若西从头到脚的凉意。耳际、颈上,冷冰冰的饰品贴着她的肌肤,让她愈加冰冷。她的眼前一阵一阵的浓雾拂来又消散:如今,昨天夜里他的反常,竟有了最好的解释。她知道,他一夜无眠。躺在床上,他拥着她的手臂像往常一样的姿势,可是,她当时就感觉了不同。现在想起来,分明是他的僵硬和心不在焉。后来,当她半梦半醒间离了他,侧到另外的方向,他没有再靠过来。那时,她就彻底清醒了,再也没有入眠。她一直听着他的声音,试图找出任何他可能已经入睡的证据。可是,竟然始终没有。
晕眩越来越频繁,若西张大了眼睛。她调整了呼吸,交握了手,直直地坐在那儿。唇角勾起的笑,此时沉重的像坚硬的石。可是,她也只剩那么多力气。
周围安静下来,婚礼开始。
若西提了神。
一步一步,她甚至听得见那个人和梅家仪的脚步声。之后是新郎新娘。格
若西突然因他们的接近而背脊发冷。本是花香、衣香、肃穆、宁静,可是她只觉到了袭人的寒气。她不由颤栗了一下。
一只暖热的大手忽然盖过来,若西惊跳一下。她的凉,却仿似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分明握的更紧了些。
若西侧过脸庞去看,他正襟危坐,只唇角勾起适宜的笑。
若西再侧过脸庞,家仪和钟岩走到了她的身侧。她礼貌地看过去:家仪侧向她的长睫毛分明闪了闪。
同一时间,膝上,那只覆盖住她的大手,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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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乃女乃把周阿姨和特护都支开时,若西就有些明白了老人的用意。
“西儿……”梅老夫人拍了拍孙女儿的手,瞧着她刚刚晴了几天的脸色,怎么又有些阴着呢?
“女乃女乃,今天累了,早些休息吧。”若西抚着老人的手背。
梅老夫人叹了气,说着话儿呢,都这么无精打采的,她能放下心?可是她要说的话,分明是给了这孩子再一个不痛快。她有心忍住了不说,时间,却又不能等了。不如,就趁着今天,把什么都挑明了,万一,这孩子能想得通了,她走的也安心了……毕竟,要恨,她也不应该再恨着自己的父亲……
“西儿,把我背后垫高些,我要坐起来。”
若西赶紧起身。
“柜上的箱子拿给我。”
若西又帮着把一侧床柜上的箱子取过来,小心放到老人手中。
梅老夫人看着手下这口暗红漆的箱,年代虽久了,却愈发的亮。
“西儿,开这口箱子以前,你先听女乃女乃说个故事。”
“女乃女乃……”若西直觉地想到会是什么。
梅老夫人握了孙女儿的手:“听话,西儿。这个遗憾,女乃女乃不能带着走。就当,你给女乃女乃个机会,让我把压在心头这些年的负疚卸下来,女乃女乃也走的安生。到了那边儿,见了你妈妈,我再说了之前没能对她说的话……”
“女乃女乃……”
梅老夫人望住孙女儿,一日的婚礼闹的,她是累了些。可是她更知道,是该对若西说的时候了:“西儿,你要是相信女乃女乃,就信女乃女乃一句话。你爸爸和你妈妈,我们是从未想过能散了的。你知道……”
梅老夫人的思绪,一下回到了多年以前:
当时世琛军校毕业,因着梅家的历史,一直受制于人。想必当初,陈如珺就是计算好了的。世琛想立足,梅家想翻身,都得指了他们陈家。可就是那么被动,他们也没想着牺牲了世琛和曼西的幸福。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两个孩子的感情,是不可能斩断了的。世琛的工作单位,是被陈如珺控制死的。她镇日的纠缠终于让曼西有了介意,两人之间起了争执。这中间的他们,一个在京里头,一个在J市。距离远,见面少。世琛每次匆匆回去一趟,曼西负气不见。老爷子的身体,又一直不好。那时的世琛,是一圈儿的左右为难。他也着实颓废了些。不久,世琛来了信,说是陈如珺怀孕了。他们就这样结了婚。婚后,世琛才知道那只是个骗局。他动摇过。可是很快,陈如珺真的有了身孕。接下来,家钰就出生了。世琛和陈如珺,两个人的关系从来没有好过。一日一日的闹,终于也让世琛下了决心不再继续这段婚姻。可是这是个死结啊,解都解不开。陈家抓了梅家的死穴不放,不但他们回京无望,就连曼家也遭受牵连。而世琛和曼西,经历了这么多,是不再愿意分开了。又纠缠了一年多,陈家老爷子也因为一桩事情受了牵连。世琛是想着靠自己的力,能挽回了梅家。他也几乎做到了。那时他再回到J市,他们甚至已经帮世琛和曼西定了婚礼的日子。可是那时的运动、风向,是让人模不准的变化。好景不长,整个的局面又有了变。现在想想,只能怨遇上了那样的时代。没想到,这次的变化,就注定了世琛和曼西再也到不了一起。若西出生后,陈如珺更处心积虑让梅家翻不了身。后来的几年,他们已经准备在J市过下半辈子。如果每回想起对曼家的亏欠,对若西的亏欠,也就是那几年得以宽慰。那个时候,他们疼着小孙女儿,宠着小孙女儿。这个孩子,小的时候,就着实惹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