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夏海芋面色苍白,没有表情。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扭头看着窗外的天空,无可抑制地悲伤。
天空湛蓝,没有云朵,让她的眼睛跟心一样,找不到焦点。
阳光灿烂,刺目得厉害,她抬手去遮,左手中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炫目至极,却又悲凉至极。
她什么都有了,有爱她的人,有她爱的人,有宝宝……可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又一无所有了,很想哭,却难过得哭不出来。
伸手,摘掉中指上的戒指,紧紧地攥在手心。
得到了再失去,比从来没有得到过更伤人。
爱情是空气,亲情是血液。
右手手心握着那一叠文件,真相,触目惊心。
她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的,至少,不能一直在这里呆下去。
走到书柜前,她将一份又一份被自己弄乱的文件重新整理好。
“对!整理好!整理到原来的样子!就像是没人动过那样!”夏海芋呢喃自语,手却在发抖。
没人动过那样?!
但是,她已经动过了,她已经看过了!
她怎么能无动于衷?!
自欺欺人罢了!
她在逃避,她在害怕!逃避残忍的现实,害怕自己会冲动地做出错误的决定!
她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因为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有宝宝!
宝宝……她的宝宝……而这个宝宝,姓唐。
心尖儿,恍若针刺。
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光了,身子忍不住靠向书柜,还没有放妥的那些文件哗啦啦地掉落在地板上。
她连忙弯下腰去捡,却把手里原有的文件又摔落,灾难就像是连串儿似的,纸页一张张散落,凌乱地铺在脚下。
页码全都弄乱了,夏海芋一下子懵了,只能胡乱地把它们拾起,然后拼命地往文件夹里塞,一边塞一边埋怨自己,“夏海芋,你是个笨蛋,你好没用,你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隐忍多时的眼泪,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地垂落下来,打湿了手里的几张纸。
泪水砸在纸面上的声响微乎其微,却好像是一块块陨石砸在她的心上。
“小姑娘,回去吧,你父母发生车祸是因为他们违规驾驶,而且还是酒后驾车,这怨不得别人!”
“这种事情你争取不了什么,告也没用!”
“而且你自己还是未成年人呢,没人会接受你的诉讼请求!”
“再说警方已经鉴定过了,这就是他们自己的责任,说难听点,就是咎由自取!”
“其他被牵连的车辆没有要求你赔偿就不错了!”
“拿着这些钱乖乖回家吧!”
……
记忆里那些凉薄的话再次回想起来,不知不觉地,就已经泪流满面。
她以为,假装微笑,就可以忘却苦恼;她以为,只要闭上眼睛,就会看不见整个世界;她以为,只要捂住耳朵,就会听不见那些烦乱。
可是,她错了!
越是想忘记,就越是会记得深刻!
她的宝宝,终究是要管那个人叫一声,曾爷爷。
太过讽刺!
颓然垮下肩膀,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散落一地的文件,默自哀鸣。
爸爸妈妈,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
“小姐!”司机扭过头,问着,“小姐,你要去哪里啊?!”
夏海芋抬起头,连忙用手背抹掉眼泪,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要去哪里呢?!
她能去哪里呢?!
刚刚跑出来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甚至是无意识地就离开了。
因为再呆在那里,她会疯掉!
当赵芷瑶发现她进了书房,当唐旭尧回来知道一切……她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些!
“司机先生,我要去墓地!”声音里带着颤抖。
司机微微一怔,又想问些什么似的,却在看见她双眸紧闭时,沉默了。
计程车一路开到了罗克伍德公墓,车子刚刚停下,甚至还没有停稳,夏海芋便打开了车门,翻了翻口袋,掏出一张大钞递给司机,然后零钱也没要便跑远了。
维多利亚中期的花园坟墓遗址让人心生敬畏,那些早期逃过火葬的坟墓,依然闪耀着新古典主义的魅力,庄严肃穆。
阳光到了这里,似乎变得有些阴寒了,随意张望,就见到有一些零星的人在祭拜。
夏海芋看着那些身着黑衣、手捧白花的祭拜者,心生羡慕。
真好,他们都可以知道到自己亲人的墓前鞠躬,缅怀的滋味儿不好受,但无处缅怀的滋味儿,只有她懂。
随意找了一处空地,夏海芋蹲坐下来,墓地里安静的空气让她纷乱的神经慢慢安静下来。
将怀里的文件放在腿上,慢慢、慢慢地把弄乱的页码重新梳理好,一张又一张,一叠又一叠。
手,一直是颤抖着的。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终于将所有的文件都整理好,放入文件夹,紧紧抱在怀里。
大概是已经过了中午,太阳改变了在天空中的位置,阳光也渐渐偏移,她的侧目,一道修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映了过来。
唐旭尧默默站着,他想将她拉起来抱入怀中,想问她饿不饿累不累,可是现在,他什么也不能做了。
“……”夏海芋转头看向他,明明他站得很近,但她却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远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