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霏疏影转征鸿,人语暗香中,小桥斜渡,西亭深院,水月朦胧。回到宫里时,已然入夜,星影沉河,月华如水。太医们大多被三哥召进宫来给惠儿治伤。莲华宫惠儿的房间里,小烛明灭不定,满眼恍惚,房中各处陈设显得分外昏暗。惠儿躺在白色轻纱的帷幕中,纤长的眼睫不时颤动着,豆大粒的汗珠从她的额下滑过。“太医,惠儿到底怎么样了?”我再也抑制不住心急如焚,大声问道。房内所有太医急忙一起过来,纷纷跪倒在我和三哥面前,其中一人声音颤抖说道:“回公主,回硕王爷,惠儿小姐的伤尽管未伤及内脏,可沿途颠簸,导致她失血过多,臣只能,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一阵凄凉从我心头划过,直达肺腑。难道与我相伴这么多年,情同姐妹的惠儿,就要这么离开?沙水自鸣如有恨,野花无主为谁芳。惠儿对三哥,竟如此痴情。可这哀伤迅速化为一团燃烧着的怒火,我大喝道:“若惠儿有个什么闪失,本公主一定令你们全家陪葬。”“公主饶命,公主饶命。”众太医几乎匍匐在地,不停叩首,恸哭流涕。这时,三哥走到我面前,轻轻拥着我的肩,洁白的长衫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片虚茫的清光,他神色凝重,又吩咐太医道:“本王相信你们,总之,尽力就好。”“谢硕王爷,谢硕王爷。”太医们如同得到了一道特赦令,不停叩首谢恩。三哥拍拍我的肩,深棕色的眸子映了淡淡的月辉,那么忧伤清冷而又令人捉模不透,他轻声说道:“咱们先出去,让太医安心为惠儿诊治,好吗?”语一出,就如同一道涓涓的小溪,流过我的心间。“三哥,”望着那疲惫的面容,修长的身材,我的心不停抽搐着,这几日,他清瘦了许多,而现在,面对他,百感交集,一时之间,我竟不知该说什么。我随三哥来到莲华宫的大殿,原本华贵的琉璃灯、缅甸宝玉雕饰在月光下显得那么黯淡。侍女们点燃了几盏宫灯,橙色的长檠灯光立即呈现出来。三哥坐在我旁边的合欢纹雕木椅上,侍女们端上两盏静亭雪绿茶,顷刻茶香四溢,衬着宁静悠远。“三哥,这几日,我很想你。”我望着他说道。他也注视着我,微微一笑,温润的脸庞衬着温柔的目光,轻声道:“以后,三哥一定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三哥,谢谢你,”我顿了顿又道:“可当时,若不是伍桐即使出手,难道三哥就真的答应杨叱,放弃这么多年来的梦想吗?”“可当时,不放弃,又能如何。”他说着,眸中如远山般缥缈。“三哥,我宁愿死,也不希望你放弃那份霸业啊。”我急切说着。“你在三哥心中,远比那名利重要。”他淡淡一笑,清澈的眼眸对上了我的眸。那是天下间最纯净的目光,不带一丝杂质,仿若天池的泉水,滋润着我的心灵。无数暖流涌过我的心间,如此高贵清冷的三哥竟可为我视帝王霸业如过眼云烟。且向松关喂鹤,柳道骑牛,有奇书下酒,灯前破瓮,好风吹韵,花下拈阄。如此一生足矣,何必封侯。我爱三哥,那是我在这凛冽的世上最温暖的依靠,即使面临再多苦楚,心中也有枝可依。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