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却是戎辰的剑!我心头一片茫然,跌坐在雕纹木椅上,面前的视野一片模糊,这怎么可能,戎辰的音容笑貌还那般清晰,我甚至可以隐约感受到他唇齿间的温暖,怎么会……
雪衣眸中已是泪水盈盈,略带几分哽咽道:“这是公子自小习武的随身佩剑,公子说见物如见人,望安凌公主好生保重,来世再续情缘。”说罢,她便向我略一施礼,退出了莲华宫。芒
我默然坐在龙雕木椅,大脑仿佛被掏空,又拿起那长剑,轻轻抚模上面的鹤雕图纹,又一把抽出剑锋,凛冽的剑锋散着丝丝缕缕寒光,望之令人生畏。
我薄女敕的手指轻轻抚模着剑尖,鲜血汩汩流出,滴落轻纱白裙上,仿佛傲雪绽放的凌梅一般。剑锋嵌入肉中,也没有丝毫痛感,我直觉前方的路太远了,太渺茫了,要我何以走下去。
我将宝剑紧紧抱在怀中,就如揽着戎辰细瘦的身躯一般。
戎辰,那一夜你我已成夫妻,如今,为妻要为你守孝。我轻声呢喃着,相公,为妻会一直守着你,永远守着你。
我命宫人在莲华宫匾额上挂上巨大的白绫团花,院子里所有艳色的花朵全部移除,只留淡色的菊花,树梢上,窗棂上全部挂上白绫团花,大殿正中央写着巨大的奠字,前方红木雕龙桌台上摆放着戎辰的牌位,两旁高高燃起两支白烛,光影晃动,映得屋内一片阴森之气。格
已是寒冬季节,庭院里跪满身着厚重白色孝服的宫女侍卫们,个个痛哭流涕,哀声震天。
我独自跪坐在大殿火盆前,为他烧冥币。寒风乍起,吹得漫天纯白色的冥币飞舞,一片凄厉阴森之气,也许只有在这凄厉中,我才可获得心静。
我走到桌台前,将那青铜鹤雕镶珠宝剑供起,为他焚上几柱香。
望着那孤单的长剑,我心如刀绞,几日前,他正是持此剑,与三哥分庭抗争。他的身手那般矫健,剑术更是精湛,十分敏捷游离于众人中央,剑起剑落均是哀嚎声四起,血溅满地。他那般敏捷,就如屹立于世的侠客,禁卫军根本无法将他困住,他似蛟龙腾空般,在包围中行动自如。
而他回眸时一个温柔的眼神,足换得我一世的迷离,那唇边清浅的笑意,便葬送了我的豆蔻年华,我跌入他的深渊中,再无法自拔。
我跪在他灵位的蒲团前,眼前尽是缕缕飘渺的烟雾,透过这片虚芒,隐隐约约我看到了凌霄宝殿,那里浓霭烟雾弥漫,水云风影,迥然人世不同,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绝世男子风度翩然独立于此,衣袂飘飘,赏心悦目,散着令人沉沦之美。
良久,他回眸一笑,令我的心弦触动,便不顾一切奔向他,而他却慢慢走远,一步一步消失于我的视线。我还在用力向前追赶着,突然手上灼痛袭来,那高高燃起的火苗掠过我白皙的玉手。
戎辰,你答应我,生生世世为我打理满头青丝,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怎可轻易背弃自己的誓言。如今我已是你的人,你要我如何独活于这陌生的人世间?
我低声抽泣着,将冥纸燃尽,丝丝火星喷出,灼得我双目干疼,而泪水却不止。
相公,如今为妻能作的,便只有这些了。
我轻闭上双眼,回想着曾经的过往。最初在林王驿馆中见到他,误把他当作侍卫,出言略有些轻薄。如今,我终为那轻薄付出代价,接受应有的惩罚,他罚我一生一世为他牵念。后来,命悬一线之际,他陪在我身边,面对生与死,我不曾畏惧,却在他中箭的刹那被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着。而后,一切均风平浪静,我在宫中受了最大的委屈,他不离不弃,陪在我身边,诠释了作为丈夫的职责。
相公,为妻会好好守着你,一生一世。我轻轻抱着他的宝剑,上面似乎沾染着他的气息,令我沉迷其中,如痴如醉。
我就这样为戎辰守孝了七天七夜,宫中自然引来不少闲言蜚语,三哥可怜我的心境,便由着我,甚至亲自来看望我,被我拒之门外。
我心头一片坦然,或者,宿命便是如此,我们不可左右,这总好过有一日与他相见于战场。
直到第七日清晨,宫人开始清理大殿,而我,即将为他送路。
我抱着戎辰的牌位,出了宫门,向城西走去。前面巨大的棺木衬着一片肃穆之气,我以妻子之礼,跟随在他身后。一路上,锣鼓喧天,震得人心碎,我的眼泪已经枯干,心头一片默然,仿佛行尸走肉冢中枯骨般。
终于到了城西的荒地,这里寒冬肃杀,一片萧索之景。时而传来乌鸦的悲鸣声,声声凄厉。寒风掠过,干枯的树枝随风剧烈的摇曳着,发出巨大的声响,有几分骇人。
戎辰的棺木摆在一旁,看起来孤单落寞。
戎辰,我好想再望你一眼。我想在凛冽的寒风中,寂寞的注视着你的眼,心头回荡着绝美的爱恋,我不愿醒来,只盼临风而醉。前世的亏欠,注定今生的眷恋,你回眸间一个眼神,足使我倾覆朱颜。春去秋来,岁月缠绵,你已成永恒,不变的是你的脸,世事沉浮,你依旧这般清高,独立于世外,不沾染尘埃,我愿将你苦苦等待,有朝一日,若我离去,便是相逢时,山清水秀,海阔天空。
侍女取来一只瓷碗交给我,那瓷碗阳光下略带着圆润的光泽,我心头悲痛,高高举起,用力摔下,瓷碗碎裂,满地残渣。
这一瞬,仿佛将我的心也摔碎,我大声嚎啕咆哮着,无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