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春梦落天涯(2)[VIP]
身后传来阵阵喧闹的声音,我心猛然一痛,这才意识到刚刚那荒谬的行为会令三哥多么难堪、多么寒心。我来不及考虑太多,赶忙僵硬的转身。
而眼前的场景似乎要将我的心撕碎,在刚刚那阵狂风暴雨般的厮杀中,利剑如雨袭来,三哥竟然受伤了。他洁净如玉的白色长衫上沾染着大片的血渍,就如白锦缎上描绘的艳丽的牡丹。他的右肩上,俨然插着一支玄铁利剑,红色的箭镞格外醒目。肋
我心痛如绞,心中再无他念,只是满心愧悔不已。若不是我那般荒谬的行径使他寒心,他怎会因无暇他顾而中箭呢?
我的心已然麻木得没有知觉了,只向他跑去,不顾脚下拖沓着的裙裾与起伏硌脚的青石板路。
三哥洁净如玉的面庞苍白如黯淡的月色一般,一双眉轻蹙,眉宇间微微郁结。他尽量将所有痛楚全部吞下,不行于色。
三哥,你可知,此刻我情愿为你承担这份伤痛,你贵为天之骄子,不该如此啊。
我来到他身畔,搀扶着他,紧紧抱着他的腰间。
他这才望向我,一双眼眸淡若云烟,透着如夜间流萤点点的微光,却有几分失落。他的一双唇此刻已是惨白,俊美的面上却依旧不改那份与生俱来的骄傲与自负。他似乎要将我推开,却终于,又不忍将我推开。
“三哥,你的伤……究竟如何啊……”我注视着他,一颗心如被置于骄阳炙烤的沙漠一般,痛苦难耐。我怎会如此荒唐,即使那人真是戎辰,他也是谋图篡位的乱臣啊,是企图令我和三哥沦为阶下囚之人啊。镬
他唇角处隐隐掠过几分黯淡的笑意,只淡淡说道:“无事。”
“三哥,我不该这样,是我不好……”万般愁肠,令我已无法道出心中悔意,我哽咽住,面上已是涕泣涟涟。
三哥终不忍对我这般冷漠,只道:“莫说这些了,快些回去吧。”
听他如此说,我百感交集,他的伤口还在不停渗血,可他竟遣我回去,我如何能在此刻离开啊。我怎会留他一人,暗自伤神。
身边的内侍立于两旁,见这情形竟无动于衷。我心中阵阵怒火燃过,便将所有愤懑一并泄出,转头怒斥内侍道:“你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即刻宣太医前来,莫非要治你们个怠慢之罪!”
内侍不敢违命,赶忙躬身退下前去太医院。
三哥一双如潭水般清澈的明眸中透着无尽深邃,又蕴藏了如流云般浅浅的忧伤。
我搀着他的肩臂,望着他肩上殷红的大片血渍,又低声啜泣着,扶他回到崇锦殿的偏殿中。
三哥见乱党的势力已被熄灭,皇城中安定下来,便将那几宫妃嫔遣散回去。偏殿里又恢复了以往的一片沉静,如最孤寂的萧索深秋一般。
刚才那场血雨腥风的厮杀竟持续了整整一夜之久,此刻已是巳时,熹微的淡薄光影披染在殿外的青石板上,碎叶间的斑驳影子晃动着。殿内却疏帘高卷,总有些几分暮秋之气,令人心头阵阵压抑。龙雕合欢纹红木桌台上铜龟香炉飘出了袅袅烟雾,丝丝缕缕如醇香的琼浆缥缈醉人。
蟠龙玉榻上三哥的面色是那般惨淡,俊美的轮廓在熹微的淡薄阳光下显得尤为憔悴,那般令人心疼。世事将太多纷扰强加于他,他肩负着天下,便要胸中容下天下,他,也很无奈。
我来到他的卧榻前,胸中就如波涛汹涌的大海,一道又一道浪花席卷而来,我竟不知其是什么滋味了。只觉眼眶中愈发湿润,不觉间,竟又垂下了点点泪滴。我心中悲切,便凝眸楚楚。
三哥见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也是于心不忍,只说道:“不必如此忧心,朕无大碍。”
听他如此说来,我更是心乱如麻,便略有些哽咽说道:“若不是我,众禁卫军便不会分了神,三哥便不会受伤。”
他半阖着的眼帘闪动几分光亮,似乎是落寞的哀伤,轻叹一声道:“朕愧对天下,无力坐拥一片锦绣河山,这才使乱党得逞。这些,并非因你。”
他如此说,竟是万分悲凉。他那般兢兢业业,怎会愧对天下?他是九五之尊、天之骄子啊,他注定会是一代英主,怎道,无力坐拥江山?无数忧思便如缠绵的溪水涌上,令我潸然泪下,我不顾及周边众内侍,肆无忌惮啜泣着:“并非如此啊。三哥是天下之主,怎会愧对天下。若说是错,便是我的过错了。我不该众目睽睽之下,做出那般荒谬的行径。”说罢,我轻轻抓着他微凉的双手又道:“三哥若怪,便责罚我吧。”
他轻轻绾起我鬓间垂下的几缕发丝,苍白的面上勉强挂上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倒像是在安慰我,又柔声道:“你心中的委屈苦楚三哥都知,又怎会怪你。”说罢,他欲起身,却不料牵动着伤处,他微微蹙眉。我望着他衣袍上那触目惊心的大片血渍,整个人仿佛也坠入了深谷中。
他不怪我,他宁愿将一切失意全部强加于自己,也不忍怪我。当年戎辰的离开并非他的过错啊,那是我们前世注定的夙愿纠葛,与他何干。我和戎辰本就站在锦绣山河的两端,只不过在那无关权谋的青葱岁月里,一场海市蜃楼让我们望见了彼此的幻影,便将那当情。三哥并非散开雾霭者,一切都是命运罢了,他又能如何?
我心头怅然,半晌未语,只静默的注视着三哥。自小,我便是在他羽翼的庇护下,度过每一个艰难的日子。那时,我从不奢望其他,只想有一日,他可完成那宏图大业,实现一代伟大帝王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