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见我情绪略有所平复,又道:“脚上的伤好些了吗?怎如此不慎,竟从马上跌下?”
“好多了,”我心头的阴霾被他的语中的暖意散开,仿佛云霄雨霁,说道:“原来三哥,还是会关心我。”
“这丫头。”他被我弄得忍俊不禁,忧郁的面上终又露出了几分爽朗的笑意.肋
有些沉重的过往虽令人难以忘记,可在他暖意融融的言语间终于淡若云烟,我不敢再奢望此生的男欢女爱,那个人,颠覆了曾给过我的记忆,我只当他已死去。从此,我只想能守在三哥身旁,没有花前月下,没有情意痴缠,只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便是此生安乐。
三哥眸中的微光又闪动着,深邃似夜,说道:“还有一事,三哥一直放心不下。若有一日,我朝与叛贼阵前针锋相对,无论战局如何,你都要保护自己周全。以后,万不可这般任性。”
我微微点头,望着他若有所思的面色,心中难安。莫非,战情已定,最终,还是免不了一场纷争纠葛?
窗外的皓月依旧,在这夜下万般沉凝,却也掩不住血雨腥风将至的气息。
黯淡的军帐内飘忽的烛影愈发恍惚,营外便显得灯火通明,阵阵低沉的马蹄声如缕飘至,似有些急切,透过鲛纱窗,火把的光影明明灭灭,向此聚集。
已是深夜了,军纪验明的驻地喧闹万分。我侧眸望着三哥,见他那双眸飘过了几分阴云,是如此幽深,令人难懂。镬
又闻外面有守将请进,三哥赶忙宣他入内。
“何事如此喧闹?”三哥不改一如既往的镇定从容,淡淡问道。
“营外守军来报,叛军现驻扎我军驻地外不足百里之地,请皇上裁夺。”
只几日,他们便至不足百里之地,不容人喘息。
已然料想到的悲剧,真正来临的刹那,依旧令人心下惶恐。
三哥站起身,修长的身影被月拉得很长打在地上,背影总觉落寞,却透着天人临世之感。他吩咐道:“召集所有戍边守将统领至朕军营。”又对我道:“快些歇息吧,三哥改日再来看你。”说罢,他疾步离开,匆匆步履使人留恋。
桌台上的小烛燃尽了,蜡汁滴落在烛台上,已然干涸。偌大的军帐内,只剩我一人。窗外的月色也被乌云遮住了,这里更显诡异阴森。
我倚着粗制的木榻,再无睡意,只想透过夜空中的乌云,望见一片清静之地。
原来,经历过太多风霜的心,便对一切无所畏惧,我无法控制自己思绪蔓延,便不得解月兑。不如,由他去吧,他既如此薄情,就让我们,一同选择毁灭!
过了不知多时,一缕微光打破了晦暗的夜幕,空气中却更为阴冷逼人。我披上木榻上的银色狐裘,瑟缩着坐在榻边。
营外留守的侍卫在外叩门,恭敬道:“禀公主,皇上下令拔营,请公主收拾妥当。荣将军在营内候着公主。”
我如行尸走肉一番梳洗,只将满头青丝以一直粗制银簪绾起,再无心留意铜镜中的容颜。便向表哥荣幽峰营内赶去。
外面一派萧条之景,高立的营帐顷刻间变为满地灰白色的帆布,由几侍卫在呼啸的凛冽寒风中打理着。
过了半日,正午荼毒的骄阳高悬之时,数十万的戍边将士戎装战甲,精神抖擞抵达驻地的城池,这剑拔弩张的形势丝毫没有乱了军心。
驻地城池内,终日回荡着雄浑的号角声、练兵声,旌旗飘动空中,马蹄滚滚,为这深浅色的铜墙铁壁增添了无尽的恢弘之气。
三哥在驻地城中为我安排一住所,又将秦峰等御林军从漠北之地调往西南,专程派来保护我。
我只得终日惶惶呆在城中,无所事事,听闻外面壮烈的号角声也只得无动于衷。守城内的紧张气氛愈发强烈,无形中仿佛有一只厄在脖颈上的铁手,使人窒息。
林国的叛军驻扎地只在城外数十里处,一路从林国至西南的千里奔波,必定会使他们筋疲力竭,这边是我朝将士的时机,三哥未再多加思虑,只令戍边大军略作休整,便即刻前往铲除乱党。
是夜,城内笼罩在青光月下,一派静谧祥和之气,斑驳的树影打落在青灰色的操练场上,树叶摇曳间沙沙作响。严峻的形势犹如天降巨网将这座古老的城池笼罩,只有漆黑中闪过的星星点点微光,才给人一些慰藉的暖意。
我依旧如行尸走肉呆在房内,静待清晨的微光乍现。今夜,注定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因为明早,便是我军前往平乱之时。我的心间,总如奔涌的江河,滔天巨浪席卷着往日的温情与此刻的无奈,令我眼前一片迷茫。既已走到了这一步,便再无退路了。可我深知,这场纷争,终究不会有赢家,他若兵败被俘,便是千古佞臣,定会挫骨扬灰;可若他君临天下,我绝不甘作亡国之人,我宁愿选择了断。
听闻门外有人叩门,有侍卫走入,端来一墨色的雕漆木案,上面一只铜黄色的盅内乘着纯白色的米汤,旁边白玉瓷盏内的玉盘珍馐失了色泽,不似皇城中的御膳那般。
我早没了胃口,整个人始终浑浑噩噩,可毕竟明日大军交战,若是旗开得胜,我便也要随大军前行驻扎,所以即使对这晚膳无法下咽,也只得勉强自己进食一些。
白玉瓷盏内盛放着的饭菜仿若糟糠一般,涩口又难以下咽,我令侍卫将这些撤了出去,可转念一想,若是我朝将士皆食此物,即使万夫不当之勇也难有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