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戎辰!你这混蛋!”我的声音似乎被风揉碎了,“当年,若不是荣幽峰带兵将你从狱中劫出,你怎会有今日?你是魔鬼!魔鬼!”
他一时猝不及防,任由我拉扯着他的衣襟、袖袍,只剩满目惊愕与痛惜。
他,还有一丝痛惜。肋
身边的士卒们皆是一惊,赶忙上前将我从他身旁拉开,拽着我的胳膊,反拧过我的手臂,那样子,倒真想对待亡国的俘虏一般。
他面上闪过些许莫名的神色,望着我,优雅的整理好拧为一团的衣襟。
“林戎辰!你若是精明,便干脆杀了我。”我高傲的注视着他,在他面前,第一次如此放浪的大笑着:“林戎辰,今日你若不杀我,来日我定取你性命!”
他郁结的眉目猛然一颤,深邃的眼眸中竟然翻起了点滴明朗的星光,他望着我,面色更为落寞,可也隐藏了疯狂的阴鸷。
或者,他已动了杀心!不错,他要为他的龙鬼夫人报仇,他要让三哥也亲自体味那份噬骨之痛。他是嗜血的恶鬼,是阴森的修罗。
我轻轻阖上双眸,唇角处泛起了一丝释怀的笑意。我还能承受多少风浪,如今总该有港停泊,那里微风和煦,杨柳春风。
可上天,偏偏在将人摧毁得几乎崩溃时,又给予其生还的希望,令其永生永世遭受着无尽的折磨。我听闻,周遭士卒中传来了阵阵惊呼声与低语议论声,远处,马蹄声如雷贯耳,我猛然睁开双目,见一路人马疾步驶来,仿若御风。镬
是司徒箜,一定是他!为首两人在风中劈开了一条通道,司徒箜身后跟随着千百将士,铁骑踏着尘土而来。而众将士的中央,形成了众星捧月之势。三哥,竟亲自赶来!
这场景如此熟悉,如此温暖,仿佛在飘渺虚无的梦境中,我亲身经历过。
可那,是梦吗?当年杨叱叛乱,我被劫在小破庙中,三哥也是亲自带人前来营救。也是自那时起,我的心中便埋下了祸种,预言了一场血雨腥风的浩劫。
林戎辰闻讯一惊,观望来人之际,迅速拔出腰间佩剑,剑尖赫然架在我的脖颈处,又顺势令身边两人退下,他剑锋回收,逼迫我朝他靠近。
这一次,我们又近在咫尺。他的呼吸伴着点点暖意,一时间,他身上散发的淡淡芳香,将我萦绕在他的世界中,只是,现实不容我陶醉、沉迷。如果可以,我倒宁愿坠落在光雾缭绕的山谷里,醉生梦死,就这样一直沉醉下去。
不多时,我朝的数百铁骑兵马赶至,在前面五十步左右的沙丘旁驻足,与林戎辰形成对峙之势。戍边大军一时之间召集的并不多,林戎辰所带兵马更是寥寥,两军匹敌力量相当,谁也无胜算。
我低下头,望见脖颈处的剑锋反射着月的光芒,一股寒凉自肌肤深入骨髓,一时间,我只能听到他砰然的心跳声,这声音,是我的丧钟啊……
在朔风中,我的身体瑟缩着、不受控制的颤抖,他向我靠近,鬼魅的声音在我额上轻轻盘旋着响起:“我只想免去手下死伤,并无心伤你,不必害怕。”
如此说来,我倒要谢他大发慈悲了?我讥讽着:“你想以我为饵,不费一兵一卒,妄想!”
他轻声冷笑,那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来:“是不是妄想,我证明给你看。”
“不必,”我苦笑着,低声道:“一具尸体,根本无法牵制千军万马!”说罢,我狠命挣月兑着,几乎将他撞开,他猛然一惊,猝不及防,退却几步,我趁机抓住他紧握着剑柄的手,扬起那道耀眼的光芒。
我死死咬着下唇,朝那道凛冽的光芒靠近,闭上眼睛义无反顾。一幕幕过往在这一瞬此起彼伏,挥之不去,难道,我们之间缘尽以后,不可好聚好散,一定要弄得你死我活?慌乱中,我隐隐觉察出他的惊恐,是因为我吗?还是因为怕失去筹码?
死亡并未如期而至,我狠命朝剑锋撞去,他竟将剑扔掉,继而任由我挣月兑开。
最大不过是死,我横下心,横冲直撞欲逃开,可他的手下已经这里包围,其中几人早已宝剑出鞘,直逼向我。
慌乱之际,剑戟如云劈向我,眼前道道白光乍现,皆是地狱燃起的鬼火!于那些人而言,若我于他们无半点用途,便宁愿我是一具尸体。
我匆忙躲闪过面前的长剑,可却无暇顾及身后,阵阵寒意袭来,我可以清晰地觉察,身后的剑戟卷着风追逐我,欲取我性命。
“住手!”林戎辰突然大喝一声,长剑劈开的烈风在我身后戛然而止。那几个士卒不禁万分惊愕,一时手足无措,给了我逃开的时机。
我朝戍边将士见此,也纷纷驭马上前,将我救下。
为什么,有情总比无情恼人,远远地,望着他湮没在士卒中的背影,有些沧桑与落寞,我的心,也备受煎熬。
戎辰,我们之间为何成了今日的地步?当年许下的承诺,我记忆犹新,本以为你对我们的过往弃之如履,可仅凭刚刚你不忍杀我,又怎能断定,你并非虚伪无情?或者,那只是你的怜悯,你一时昏了头,现在你该后悔了,失去了兵不血刃的天赐良机。
你可知,自从当年你身负重伤逃离了中原,我的心,便无一日不苦苦煎熬,可我心中纵然有你又能如何?我不可弃家国于不顾,不可弃三哥于不顾,一个备受天下唾弃的亡国公主,又怎能母仪天下?更何况,你我之间的恩怨,早不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情爱可以化解,表哥荣幽峰的死,雪衣的死,注定了我们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