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日之战,若是他溃败,即使林戎辰念及往日与我的情分留他性命,他又怎会苟活于世?他高傲得不可一世,有朝一日若沦为世人笑柄,将会落入怎样境地?
明日之战,无论如何,他不可挫败,一定不可。可仅凭我朝残余兵力,即使明日可将叛贼一举歼灭,中原也难逃灯尽油枯、弹尽粮绝啊。到头来,各地反叛势力便风起云涌,中原必定再度狼烟四起。肋
不可!不如,这次就让我来捍卫皇家尊严,捍卫王者尊严。自小,三哥曾无数次保护着我,今日,或许是我唯一的机会,可以保护他。
一条计策在我心中油然而生。我笑了。终有一日,我被逼到了无所不为的地步。那计策,于三哥,可保住囊中江山;于天下,可免遭荼毒血染;于我,或者也是个好归宿。我要为所有人讨回公道,我与林戎辰,自此两不相欠。
我微昂起头,瞥见了黄昏如血的残阳,那一抹绚烂,即使是日光消散的时候,也会被世人铭记于心。我若是那残阳,也不枉此生。
我冷冷地笑着,不错,那的确是条好计策。
……
我不知自己是如何一路回去的,凛冽萧索的寒风吹干了泪痕,仿佛刀伤留下了丑陋的疤痕。可一个早就布满伤痕的人,也不会在意了。
我的军帐内,微弱的烛光摇曳起来,明灭不定,几分诡异骇人。窗外斑驳的树影映入帐内,别样凄清。不知从何时起,我忘记了春日的模样,如今只剩西风劲吹的萧瑟。也许,明日之后,世上除了我,每个人都会有笑颜;而我,也不会再有伤情缭绕。镬
我坐在红木妆镜台前,散下满头青丝,凝视着黯淡的铜镜,清浅一笑。如今,唯有这一抹笑意,才能遮住憔悴的面色。
取来随身的行李,里面只有区区几件脂粉,这荒凉之地,自然无法同皇城相比。不过,又有何妨,富贵荣华又能如何,百年之后谁可带去,不过徒增伤感罢了。
铜镜中的容颜在脂粉掩饰下愈发楚楚动人,肤如凝脂,眉目如画。我注视着自己,此刻是一生中最美的时刻。
今夜,我要好生打扮,也许,过了明日,便再无机会了;况且,我更要林戎辰沉迷,我要他乱了阵脚!
心中骤然一痛,当年破庙相识、生死与共的情景沥沥在目,可竟在顷刻间天翻地覆。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可我断然不忍见三哥兵败身亡,他举足轻重,驾驭江山,天下不可无他!所以,若沉沦是无法免去的悲剧,那么,就让我代替他接受诅咒,这次,是我要他一世安乐。
那抹迦南香的淡雅已在我心头萦绕着,我还有和可惧?只是,此计若成,还需司徒箜鼎力相助,我没有犹豫,更没有时间品味哀伤,便要去找他。
他军帐前值守的侍卫不改往日英姿,也许,是荣幽峰留下的令牌使得他生前部下重整军威。
军帐里桌台上小烛明明灭灭,几乎燃尽,散着刺鼻的烧焦味道。司徒箜面前堆积着万卷兵法,凌乱不堪,旁边的地图也布满褶皱,墨迹斑驳。
“公主?”他见我换回女儿妆容,不禁有些吃惊。
我姗姗走去,拿起他手中兵书,笑道:“兵法谋略并非一时半刻便能参透,这是何必?”
“这,”他面露几分狐疑道,“不知公主有何指教。”
“并非指教,只是有一事恳请。”说罢,我意味深长的望向他,他赶忙另营内留守的侍卫退下,我又道:“我朝安危皆系于明日,为今之计,便只有,无所不用其极。”
“莫非……”他瞳孔收紧,“你的意思是?”
我浅笑着,又道:“为保着江山,只有不择手段?若是叛军首领遇刺,其手下自然溃不成军,即使兵力众多也只乌合之众,那时,你便可带兵将其一举歼灭。”我微昂起头,一生中第一次如此诚挚的注视着他,“不知你意下如何。”
“不行!绝对不行!”他断然拒绝,又道:“叛军驻地乃虎狼之穴,林戎辰手下精兵强将众多,何以事成,到时激怒他,恐怕适得其反。”
“寻常人,自然无法成事,”我高傲笑道:“可倘若是我,便大不相同了。”
“你?”他满目惊愕,不可置信。
“正是,”我笑得那般畅快,却也心寒如冰,道:“今夜,我会诈降到叛军驻地见他一面,我一定竭尽所能。若可成事,明早黎明之际,叛军一定仓皇,那时,你便可带兵攻入。”
“不,不,”他本能的阻止我道,“公主,现在并非山穷水尽,我们至少也有三分胜算啊。我不能答应,不能答应!”
“司徒箜,你怎就……”我万般无奈,更有些恼火道:“你可知为何当年我对林戎辰用情至深?因为只有他最了解我,便不会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我。”心头再次被灼伤,我强迫自己不去回想,又对他道:“这三成胜算,是我们最后的筹码。如果以这最后筹码做了赌注,即使此次侥幸获胜,我朝兵力也所剩无极了,又何以震慑中原。所以,”我顿了顿,“我要保住最后的兵力。”
“公主,”他在听我提及林戎辰时,目中满是凄惨,又道:“难道确实别无他法?”
“正是。”
“那好,”他星眸中绽放着耀眼光芒,决绝道:“既然如此,倒不如我来替公主走这一趟。”
“你?”我无法掩饰讥讽之意:“当年你便曾与他交手,可有胜算?更不必说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