靓靓女生-
回西祁的一路上,我们日夜兼程的。我没有带小雨和小晚,她们会替我再照顾魏凌辞几天,她们随后会和副将李越一起,率领我们西祁来的那些士兵,一同离开魏国。
我没有带小雨和小晚,就表明,我这一路上的日常起居,势必只能靠自力更生来完成了。累
什么?我为什么不让冷翠照顾我?
我,我哪敢啊亲……
再怎么说,她的一条胳膊也是因为我才没了的啊……
每次看着她那条空荡荡的袖管,我就特别尴尬和内疚,我躲她还来不及,哪里敢真听萧惜遇的话——“你有什么事,就吩咐冷翠去办”啊。
我不能吩咐冷翠去办,我只能靠我自己。我可以自己洗脸,我可以自己穿衣服,我可以自己梳头发,我可以自己吃喝拉撒。真正离开了小雨和小晚,我发现,我做公主的时候,真的是被她俩惯的了,平日里所有经由她俩操办的事情,我其实完全可以自力更生地完成的。
(然澈:有神马可骄傲的!全他妈是人类生存所必须的基本能力,你当然会了!)
但是,也有我自力更生完成不了的事情,比如说——换药。
我伤在手臂上面,而且是上臂那一块儿,往上面抹药的基本动作我确实可以独立完成的,但是,要包扎伤口这个高级一点儿的动作,我就完成不了了。闷
就换药这点儿破事,我曾经躲在树林里,咬牙切齿地和一条纱布斗争了半个多时辰。后来,天都快要黑了,萧惜遇阴沉着脸进来找我,他看见我蹲在那里可怜兮兮地正用牙咬纱布呢,弯下腰,伸手就抓住露在我嘴巴外面那半截纱布了。
他说,“松口。”
我苦兮兮地看了看他。
他眉毛一压,重复一遍,“松口。”
我叹了口气。随着这一声叹息,咬紧的牙关顿时就张开了。
那一天,萧惜遇很细腻地帮我包扎了一次伤口。在包扎的过程当中,他的眉眼里虽然依旧有着不怎么开心的神色,可是他手上的动作温柔极了。他怕弄疼我。
结束后,我偏着脑袋看了看,比我这几天来包出的那副丑样子,果,然,好,看,多,了……
我正盯着手臂看呢,萧惜遇在我头顶说,“不过帮你包扎一个伤口而已,那么让你不舒服吗?”
我的心尖跳了一跳。
我连脸都没敢抬的,我说,“没,没啊。”
他才没那么好哄呢,他不依不饶地说,“你这几天,一直都在躲着我。”
我连眼皮都跟着跳起来了,我干笑着,“没,没有啊,我,我每天不都和你骑一匹马吗?”
他伸手扳住我脑袋,逼我抬起脸,逼我看着他。
他的脸上神色很不好看,就连他眼角那只红蝶,跟着他的表情,都有些不悦的弧度了,他说,“你是和我共骑一匹马,可你都不肯让我抱你的。”
我说,“啊,我,我不是手臂受伤了吗?”
“撒谎。”
我说,“真,真是这样啊。”
他还是那两个字,“撒谎。”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一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就只会绷脸颊这一招,于是我绷着脸,我看着他,我说,“那,你说是为什么?”
他看着我的眼,他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不让你跟魏凌辞告别。”
我没说话。但我在心底回答,不是的。
他看着我的眼,他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你就要回西祁,就要见到祁清殇了。”
我有些讶异地抬起了眼,我很吃惊地看了他一下。
他,他怎么会这么想啊?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劈手揪住我的手腕了,他把我从地上扯了起来,他把我一路拽出了森林,他把我丢到了篝火旁,他眉眼里含着几分怒色,挺生气地盯着我的脸说,“咱们好好谈一下。”
说完这句话,他就在我身边坐下了。
我一看这架势,今晚要是不把话说明白,他势必是不肯让我睡觉了。
我想了想,我为什么要躲着他呢?
我盯着眼前那团恣意燃烧的篝火,我缓缓地将腿屈了起来,我抱住了自己的双腿,我将脸枕在自己的膝盖上面,我没看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那团火,我喃喃地说,“萧惜遇。”
他轻轻地“嗯”了一下。
我说,“你问我为什么要躲着你,你知不知道,我也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你呢……”
他回答得很快,“你说。”
他让我说,我就说了。我偏了偏脸,我的脑袋依旧枕在膝盖上面,我的眼睛对着他的脸,我很慢很慢地说,“冷翠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杀我?”
萧惜遇怔了一下。
我很慢很慢地继续说,“萧靖南那么针对我,当真只是,只是为了帮萧如烟出气吗?”
萧惜遇的脸色,更加沉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我不依不饶地往下说,“萧靖南那天说,你们宁城,已经开始动作了……我母妃的病,和你们有关系吗?”
这一次,萧惜遇的眼神,开始有些躲闪了。
我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他的眼睛,耳畔,是木料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虫子偶尔传来的低鸣,这样的夜,寂静极了。
我看着他眉目如画的那张脸,我看着他眼角如血的红蝶,我很认真很认真地说,“你说你喜欢我,你说我老躲着你,那,你也说说,关于你的事情,我知道的,又有多少呢?”
这一次,萧惜遇彻底不再看我了。
我盯着他的侧脸,我心想,他长得可真好看,他真的不愧是这世界上最最漂亮的男人了。就是这个全天下最最漂亮的男人,他在那么那么讨厌我之后,慢慢地对我态度改观了,他对我说,他对好多人说,说他喜欢我。
可是,可是为什么,我老觉得,我老觉得,他不像魏凌辞那样,让我可以完全不抱任何戒备地去靠近呢?
我的脸颊枕在膝盖上,我安静无比地看着他,我没说话,他也很久很久没说话。
到了后来,我觉得没意思了,我觉得他是不会对我说这些事情了,于是我动了动腿,准备站起身来。
我刚动了一下,手腕,突然就被他抓住了。
他突然抬起了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他说,“别走。”
我顿了一下。
我看着他。
他盯着我的眼睛,像是终于下了决心似的,声音很轻很轻,语速很慢很慢,“我说。”
他说,“我答应了你的,这一次,不在你睡着的时候说了。”
接下来,我就听到了向来不会说很长很长段落的萧惜遇,说出了大段大段的话。
他说,“先说瑶华。”
“瑶华肯定对你说了的,我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她。”
“那时候,我刚刚开始接手宁城的生意,第一桩,居然就是为陈国的公主打造生辰礼物。”
“我父亲说,陈国的皇室,向来是最难伺候的。他也说,陈国的生意,能不要接,还是不要接的好。可是,那是我第一次自己接手生意,我怎么能那么轻易就放弃?”
“我没放弃,我接了。然后,那个生辰礼物,居然万分地讨陈国公主的欢心,陈国皇帝给我们宁城传来了旨意,说瑶华公主要见我。”
“我父亲派人,把我送去了陈国的国都,陈瑶华第一次见我,眼睛就直了。”
“她说要模模我的脸,我心想,她是公主,我得敬重她,我就站着没动。她见我没拒绝,就欢天喜地伸过手来,兴高采烈地在我的脸上模了几把。模完我的脸,我以为这就完了,谁想,她说要模模我的嘴巴。”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嘴角忍不住狠狠抽了一下。瑶华啊瑶华,合着你的流氓因子,不是长大了才有的啊。
“我又不傻,我更不是脾气那么好的人,一听这话,我当场就恼了,她笑嘻嘻地逼近我的脸的时候,我一把伸出手去,直接就把她撂到地上去了。”
干得好!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想什么,听到这里,忍不住就在心底赞叹了一下。我觉得过瘾,谁让她模完他脸还要模嘴巴的。
“我从小就学武,但我轻易不出手,可我一出手,力气就用得大了。那一次,我把陈瑶华摔得晕了过去,她好多天硬是没能醒过来。”
我愣了愣。玩,玩大了吗……
果不其然,萧惜遇紧接着就说,“我打造的生辰礼物,虽然讨了陈国公主的欢心,但我把陈国公主摔坏了,这依旧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陈国皇帝盛宠陈瑶华,他见太医御医都对陈瑶华束手无策,就震怒了,他下了旨,把我打进了他们陈国的牢里。”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呼吸窒了一下。
我怔怔地看着萧惜遇的脸,他,他才十岁那年,就被关进过牢里?!
这件事,瑶华没有对我说。
萧惜遇没看我,他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篝火,他面色漠然地说,“我被关进天牢足足五日后,有一个人来看我,是一个年过三十的女人,我不认识她,但她认识我,她说她认识我母……我娘亲。”
“她是陈瑶华的母妃。她告诉我,陈瑶华醒了。”
“她还对我说,陈瑶华……是我姐姐。”
“我说她胡说。我母……我娘亲只生了我一个儿子,我从哪里来的姐姐?可那个女人很笃定,她说,陈瑶华真的是我的姐姐。”
“我不信她的话,我当她是在骗我。可是那个女人也真是较真儿,她从自己怀里掏出了半块玉,她说她那一块,能够和我自小随身携带的那一块,拼成一个整的。”
“我没想到,那两块玉,真的拼到一起去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完完全全地呆住了。最新章节请登陆-靓·靓·女·生.最好看的女生小说
我,我只知道瑶华是他的姐姐,可,可我以为,他们最多也就是表姐弟啊堂姐弟啊什么的,我没想到,他,他们,竟然会是亲生的姐弟啊啊啊。
萧惜遇垂了垂眼睫,他没看我,他的眼睛盯着面前的篝火,他继续往下说。
“那个女人告诉我,我娘亲在生下瑶华之后,就派人把她送出了……送了出去,她是怎么流落到陈国的皇宫里,并成为公主的,这个,那个女人没有说。”
“但她告诉我,陈瑶华和我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她在关键的时候,可能会救我的命的。她说她特意跑来告诉我这个,就是为了,我们姐弟日后若是在敌对的阵营里出现,不要自相残杀。”
说到这里的时候,萧惜遇突然攥了攥自己的拳头,他喃喃地说,“那个女人说,我和陈瑶华,虽然处于不同的环境,虽然有着不同的身份,虽然做着不同的事,但是……我们的目标,我们活着的意义,是一样的。”
萧惜遇后来说的这段有些高深莫测的话,我听是听了,但是我没听到心里去,我的满满一个脑子,都在想着另一件事情。
我在想,瑶华曾经对我说,她在两军对峙的时候,让他们陈国的兵士喊“把青柠公主扔出随州城”的口号,结果那些喊这句话的人,统统被萧惜遇一箭射杀了。
瑶华说,她不服,她换了衣服亲自出阵喊这句话时,萧惜遇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引箭就朝她射了过去。
那个时候,听到这件萧惜遇从来未曾对我提起过的事情,我已经足够震惊了,可是,此时此刻再听到萧惜遇讲的这些,我几乎有些呼吸不畅了。
她,她是他双胞胎姐姐的……
他,他明知道的……
他,他自己都说,瑶华的假母妃曾经亲口告诉过他,瑶华在关键的时刻,没准儿能救他一命的……
可,可他居然为了我……
毫不犹豫地,就要杀了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的心神,又开始怔怔的了。
关于瑶华,萧惜遇说了最后一句话,他说,“瑶华说要我做她驸马,我生病被我父亲接回宁城的事情,想必她都对你显摆了的。她不知道的是,我临被接走之前,她母妃对我说了一句话。”
“她让我……防着宁城萧家。”
我愣了愣,防着宁城萧家?
我刚想说,你不是萧……话还没说出口,自己就僵住了。
那一刻,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从来都没有在脑海中出现过的念头——他,他不是萧家的孩子吗?
我的惊诧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紧接着,萧惜遇就开始讲其他的了。
他说,“然后,我讲如烟。”
“如你所知,我和如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传闻中,她是萧家收养的孩子,其实……不是这样的。”
“萧家收养的那个孩子,是我。”
我僵住了。
“我被抱到萧家那年,最先认识的,就是如烟。我父亲,我哥哥,所有人都故意让我们呆在一起,他们告诉我,我长大了,是要娶如烟的。”
“我习武的时候,如烟在我旁边,我学画的时候,如烟也在我旁边,我抚琴的时候,如烟依旧在我旁边,从小长大的那几年,无论我做什么,身边,总是有如烟在的。”
“所有人都说,我是萧家最最惊才绝艳的三公子,而如烟,她是我的青梅竹马,她是我的两小无猜,她是我萧惜遇,一心一意喜欢着的女孩子。”
“这个说法,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我知道,那根本就是我父亲放出去的。”
“他收养了我,他那么苦心孤诣地栽培我,他几乎把宁城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对我袒露无疑,这一切,都不会是白白给的——他要我娶他的女儿。”
“如烟并不差,即便她的脾气娇惯了些,也是在所难免的。她毕竟被所有人都当做掌上明珠一样地宠爱着。可我不同,我知道,我寄人篱下,我孤立无援,我大概猜得出我父亲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值得他那么栽培我,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他,把这场萧家三公子和萧家养女郎情妾意的戏,给演好了。”
“那些年,我一如既往安安稳稳地活着,我想,我可能会一直那么活着了,无论我想要做什么事情,我都必须按照我父亲的要求,娶了如烟的。直到,直到西祁的青柠公主,随着她父皇微服私访宁城。”
“那一天,一切,都被打破了。”
“青柠公主口口声声说,她对我一见钟情,她此生非我不嫁,她坚持要立我为驸马,西祁国主把此事拟成了圣旨,公布天下。这件事,让我父亲前所未有的震怒,他恨不得,要揭竿而起了。”
“我也很愤怒,我当然表现得,和他们宁城所有人,一样愤怒了。可我心底是真的高兴,我终于,我终于有机会,更加毗邻我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事情了。我一直都知道,我不能娶如烟,她会绊着我完成夙愿的脚步的。”
“可是,宁城的人不这么想,他们一直以来,都是把我当做已经成了他们萧家的人来看待的,可是我一旦娶了公主,我一旦做了驸马,他们怕是……再难约束我了。”
“传闻中不是说,圣旨下达之后,公子惜遇闭门不出足足七日吗?大家以为,我是在抗拒圣旨,大家以为,我是在表达对皇家赐予的这桩婚事的敌视,但其实,那七日里……我是被关了起来,被我父亲,下了巫蛊。”
巫,巫蛊?!那种又阴狠又缠人的东西?!一直以来都听得呆呆的半晌没作出反应的我,这一下,是彻底目瞪口呆了。
萧惜遇的脸上,浮起了一层浅浅的笑意,那抹笑,既嘲讽,又寥落。
他缓缓地说,“他精心培养我那么多年,他绝对不能容许我,娶了青柠公主,成了西祁驸马,背叛了他们宁城萧家。所以,他就请了术法最最高深的苗人,他亲昏了,把我关起来,对我施了足足七日的术法。”
听到这里,我的呼吸,几乎都要顿住了。是这样的,居然,会是这样的……
难怪传闻中说,自打圣旨下达之后,公子惜遇就闭门不出了。
难怪传闻中说,自打圣旨下达之后,公子惜遇七日未踏出房门一步。
难怪传闻中说,公子惜遇闭门七日之后,接旨之时,脸色苍白得如同宣纸。
原来,原来,竟然是这样的。
萧惜遇说,“也是到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陈瑶华那个母妃对我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宁城对我的防备,不是那一天才突然有的。在我长大的这么多年里,我的日常饮食,我的衣饰用具,里面没有一样,不是经过悉心‘照料’的。”
“我的身体里,我的骨血里,早就埋下了不知道多少便于宁城控制我的东西。”
“可以说,虽然我此时此刻坐在这里同你说话,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我突然间就死了。”
“毕竟,我的命,就攥在宁城城主的手里呢。”
我张了张嘴,我看着他,我已经说不出话了。
萧惜遇终于转过了脸,他眉目深深地看着我,他一字一顿地说,“如今,你知道宁城为什么,要敌对你了?”
我知道了。我,我把宁城城主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冷翠是自小只和我贴心的,你知道冷翠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了?”
我知道了。我,我和萧惜遇在一起,会惹得宁城对他不满,冷翠要我离开萧惜遇身边,的确只是在忠心护主的。
可,可,我张了张嘴,我看着萧惜遇的脸,我有些脸色惨白地说,“他,他下的巫蛊,是什么东西?”
萧惜遇笑了一下,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心脏一抽,“不知道?你,你怎么会不知道?!”
他还是笑,笑容云淡风轻的,“我父亲处心积虑地想要控制我,他下的巫蛊,会是寻常的东西吗?就比如说,一种毒好辨别,但若是许多毒都掺到一起去了,还那么好区分吗?”
我觉得自己像是被闷棍狠狠敲了一下,我呆了呆,下一秒,我张嘴就不死心地问,“那景阳神医呢?他,他是神医,他不会不知道的!”
萧惜遇突然敛住了笑,他盯着我的眼,他一脸认真地说,“他也不知道。至少,目前还是不知道的。”
我彻底僵了。
他看着我,他一点一点逼近了我的脸,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掌,他轻轻地说,“你在害怕么?”
“我,我怕什么?”我不怕,可,可我怎么心疼得,像是被刀扎了?
“你的手在抖。”他轻轻地提醒我。
“我,我冷。”我的舌头都在打结了。
“你哭了。”
他亲了亲我的耳朵,他搂住我的身子,他的嘴唇凑近我的耳畔,嗓音喑哑地说,“你怕我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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