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公子的一句话,让现场的气氛顿时更加寂静了几分。所有的侍卫都愣了愣,然后齐齐看向了花子礼。
他们的眼神,很奇怪,也很诧异,简直是如出一辙——这男人是花家的女婿?!
且不说大家知不知道花期有没有女婿了,只说若是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是花期的夫君,又该如何处理?懒
还要攻击他吗?
还要把他当做私闯民宅的可疑人物吗?
众人正惊疑不定的时候,花子礼和花子善对视了一眼,二人确定了彼此的想法,齐齐出声,“何方刁贼,敢在花府胡言乱语?!”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们两个齐齐动身,花子礼袖中是匕首,花子善腰间是软剑,二人身影如电地朝白衣男子扑了过去。
“爹爹!”
萌宝有些紧张,眼睛瞪得大大的,女乃声女乃气地失声就叫了出来。
花期搂紧他,嘴上安慰着没事没事,眼睛却是死死盯着那袭白衣,分秒不敢离开。
花子善和花子礼齐齐扑上去,白衣男子冷冷一笑,手腕些微一转,袖中甩出一把薄剑。
他捏住剑柄,指尖在薄剑上抿了一下,与此同时,妖娆的眼角往后瞥了眼,淡淡地嘱咐了一句。
“带萌宝躲开。”
花期怔了一下,下一秒,明白过来他是在嘱咐自己,想也没想地张嘴就来了句,“你小心些!”虫
白衣公子转眼,望了她一下,黑眼睛里有些亮,像是夜晚的湖泊里坠入了星辰。
似乎还裹着一丝笑意。
花期看着他,也看着攻击姿态极其凌厉的两个自家伯伯,正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躲还是该上前去化解时,手臂上一紧,被一旁嘴角微勾的花溶给扯了去。
花溶凤眼盯着白衣男子,话却是对花期说的。他带着几分笑,也带着几分恼,字字清晰地道,“没听人说,让你躲开么?”
话音落定,不由分说地,他就将花期给扯开了。
花期眼巴巴地看着白衣男子。
萌宝眼巴巴地看着白衣男子。
两个人一大一小,眼神、表情、乃至动作,居然是一模一样的。
这么一幕场景,映到花溶的眼里,顿时就将他给惹恼了。
他将两只手都给腾了出来,一只手捂住花期的眼,一只手盖住萌宝的脸,气哄哄的,“打架呢,看什么看!”
花期有些着急,抬手掰他的手指,“九哥!”
萌宝可没那么好的脾气,小脸被一只大掌盖了住,挡住的还偏偏是自家爹爹,顿时就恼了。小家伙想都没有想,张嘴就朝着那只手咬了下去。
萌宝才那么点儿年纪,牙都没太长齐,按道理来说,势必是不会太疼的。
可是这女圭女圭原本就对眼前这个盲目崇拜自家爹爹相貌的男人心有讨厌之意,如今见他一会儿拖拽自己娘亲,一会儿还挡自己的眼睛,顿时就更加恼火了。
他张大了小嘴巴,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狠狠地就朝花溶的手掌咬了过去。
花溶吃痛,痛得连眉毛都皱起来了,他抬起妖娆的凤眼,狠狠就朝萌宝瞪了过去。
“你这小鬼!”
他收回捂花期眼睛的那只手,抬起来就要揍萌宝的头。
萌宝这娃多聪明,眼看危险靠近,嘴巴立马就松了。他一边将小脑袋往后仰,一边张嘴就朝花期喊,“娘亲!”
花期的眼睛刚恢复了自由,抬眼就看到花溶要揍萌宝,眼瞅着花溶的大手几乎要敲上萌宝的头了,花期眼皮直跳,哪里还顾得上许多,想也没想地抱着萌宝,就往后转身。
却不料,这一转身,迎面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花期以为是花溶追了过来,下意识地抬手护住萌宝的头,急急往后退。
那人伸手,捉住花期的手臂,花期一个站不稳,再次跌进了那人的怀里。
萌宝被磕着了小脑袋,哎呦地叫疼,花期听到了,心头着恼,抬眼就要朝那人瞪过去,却不料,这一仰头,居然——
脸贴上了一张脸,唇贴上了一双唇。
那一刻,全世界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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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期觉得,这感觉,好奇怪。
软软的唇。
凉凉的吻。
男子唇齿间的气息,澄澈又清新。
花期觉得,这,明明是自己自小到大,第一个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觉得……这感觉,这么的熟稔?
就好像是,就好像是……就好像是,这个人,这个吻,自己早就经历,早就认识。
就好像是,就好像是……就好像是,这个人,这个吻,早就刻进了自己的心中,刻进了骨子里。
这,是怎么回事?
她想不通。
那个被她误吻到的人,没给她时间,没给她机会,让她去想通。
他站稳了身子,垂了垂眼睫,望了望立在自己怀中的,那个迷糊小女人。看着她迷离的眼神,看着她恍惚的神情,他的眸色,难以察觉的沉了沉。
他唇角微抿,眼角那只妖娆的红蝶,微微上挑,展翅欲飞。
他别过了脸,袖中指尖微颤,强忍着,才没去触碰自己的嘴唇。
一年半了……
一年半了。
一年半了,终于,终于,碰到了,她真真实实的,身子。
一年半了。
一年半了。
萌宝从哇哇啼哭的襁褓婴儿,变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圭女圭,萌宝从哭着闹着要找娘亲,变成了如今的口齿伶俐、讨人欢喜,萌宝从揪着他的衣领撕心裂肺的哭泣,变成如今的乖巧听话、可爱至极——这一年半里,萌宝的成长,萌宝的变化,是唯一、唯一能够安慰到自己的东西。
这一年半里,萌宝有变化,自己何尝又不是?
可是自己看不到。自己怎么都看不到的。
自己的心里,只有一片苍凉,只有一片茫茫的血。
在那片血泊里面,是一袭绯衣,是一张绯色的面具,是那个面孔惨白惨白、嘴角却噙着终于结束了的释然微笑的,女孩子。
一年半,有将近五百个夜夜日日,每一个寂静如墨的黑夜里,他都会梦到那日的情景。
是他亲手,把匕首,插入了她的心脏里。
她唇角鲜血如罂粟,字字若呢喃地说,她很开心。她开心,能死在他的手里。
她解放了,她离开了,留下他,活在地狱。
他不敢睡,睡醒就会梦到那令他心碎的场景。
可他又不能不睡,不睡的话,他连在梦中见她一面,都没有机会。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这一年半里,他究竟是怎么过的。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这一年半里,他想了她多少次。
萌宝,是他努力活着的,唯一动力。
而她那句等她回来,是他努力活着的,全部勇气。
找碧落公主遗骸的事情,早就被彻底搁置,一年半里,他将萌宝拉扯长大,看着他一天比一天调皮,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懂事。
他告诉萌宝,“你是萌宝。你爹爹叫萧惜遇,你娘亲叫宋柠柠,记清了吗?”
他当然知道,宋青柠,才是她真正的名字。可他就是想叫她宋柠柠,假若可以,他甚至想对萌宝说,“你娘亲叫宋宝贝”“你娘亲叫乖”……把所有所有他曾经称呼她的亲昵词汇都说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他告诉萌宝,“你娘亲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旅行了,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是,其实真正旅行的人,是他们父子。
一年半的时间里,自打萌宝稍微大些,稍微懂了些事,他便带着他,离开了西祁。他遵照算命之人卜算出的结果,往东走,一直往东走,东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那里有暖,有光,有亮。
有柠柠。
果然,终于,在东楚,在东楚花家,他见到了她。
确切地说,是见到了,她的转世。
转世的她,叫花期。
有和柠柠一模一样的一张脸,有和柠柠分毫不差的容颜,若是没有料错的话,这个姓花名期的女孩子,她之所以存在,便是为了,承接她的转世。
可是,她不记得他。丝毫也不。
她也不记得萌宝。
不记得宋小宝,不记得萌妞,不记得祁清殇,不记得魏凌辞。
所有的曾经,曾经的所有,她都不记得了。
她是花期。她只是花期。
她言笑晏晏,叫他萧公子。
她同他谈生意。
她之所以会盯着他的脸移不开视线,不过是因为,他和她的九哥,长的是一副样子。
她只有在面对萌宝时,才会有无措而又柔软的表情,她只有在面对萌宝时,才会慌乱成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这个认知,让他很是嫉妒。
——没错,他嫉妒自己的儿子。
转了世,她不记得他,她不认得他,她用陌生而又客气的眼神,对他礼貌地说话。
可是,她拿萌宝没办法。
她搂他,她抱他,她亲他,她被他占尽了便宜。
他很生气。
这个女孩子,这个对自己丝毫没有熟稔之感的女孩子,是花期。
她不是柠柠,是花期。
柠柠最爱小鱼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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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最耗费力气,他恍惚了好一阵子。恍惚的那段时间里,眼睛一直盯着那个顶着柠柠的脸,却叫做花期的女孩子。
他在心底暗暗地想,他一定,一定,要让她变回去。
变回他最爱的,柠柠的样子。
从相貌,到性子。
从灵魂,到身子。
全部,全部,变回去。
会很难办?会很费力气?
没关系。
那是我萧惜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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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儿子愤怒的小眼神。
他缩在花期的怀里,小眉毛皱着,小嘴巴瘪着,正愤愤地,看着自己的面孔。
确切地说……是嘴唇才对。
萧惜遇抬起修长莹润的手,有些无力地,撑了撑自己的额头。
他知道,自己家那个小崽子,又吃醋了。
他一定会觉得,刚才那个误打误撞的吻,是他故意。
眼瞅着小家伙苦兮兮着那张脸,还不时以鄙夷的眼神扫一下自己,与此同时,还装出一副超可怜超委屈的模样直往花期的怀里缩,萧惜遇再次抚了抚额,只觉浑身无力。
他不是要吐槽,也不是想埋怨,可是你们是不是也觉得——他这些年来,过得真是委屈。
先是和祁清殇斗,再是和魏凌辞争,好容易将她抢到手了,这下好了,宿命登场了。
再之后,那么让他咬牙切齿的宿命都退居二线了,有一个更加让他咬牙切齿的,上岗了。
是他家小崽子。
要命的是,这个小崽子,比宿命还不可理喻。任凭你怎么对他警告“你娘亲她是老子的!”,他都会眨着那双卖萌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装没听到。
他简直是惯犯了。而且从来都不改过自新,并且丝毫不以之为耻。
真……真他妈的。
今天多更,爱我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