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恨着,这个世上又有什么可以期许的呢。
聂无双冷冷一笑,心中默念着他这一句话,翩然闪开。
“既然如此,我们就看着那最终的一天来到。无论最后结果如何,至死不能悔!”她一字一顿地回答。
萧凤青展颜一笑,看着她许久许久……肋
远远的,敬妃带着宫女端着茶水进来。她洗了脸,又重新匀了面,看不出刚才落泪失态的神色。聂无双早就端坐在一旁,摇着扇子与萧凤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她见敬妃过来,接过她手中拿着的炖盅,微微一笑:“敬妃娘娘实在有心了,怎么快就为睿王殿下炖好补品了?”
敬妃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今日本宫就想来看看睿王,所以就……”所以她就借故拉着聂无双一起。这一份曲折的心意实在是令人动容。聂无双一笑,也不介意。
“敬妃姐姐其实可以去向皇上求个旨意。”聂无双一边说,一边打开炖盅,盛了一碗汤递给一旁宫女,汤鲜美扑鼻,果然是精心熬煮过的。
敬妃见宫女小心翼翼,伸手接过宫女手中的汤,熟练地亲手喂萧凤青喝,聂无双看着她喂萧凤青喝汤,忽地想起刚才萧凤青说过敬妃曾照顾他三个月,看来果然是真的。敬妃在宫中是万年的老好人,连萧凤青心中都对视她为长嫂,看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镬
敬妃叹了一口气:“贤妃妹妹不是不知道,现在朝堂乱得很,宫里也是,流言蜚语四起,本宫也不得不小心一点。”
萧凤青用帕子按了唇边,漂亮的眉一挑,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敬妃见他不知,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含糊说道:“不过是一些议论,睿王好好安心养伤,这些闲事就不要理会了。”
三人正在说话,忽地外面传来一声悦耳醇厚的声音:“没想到老五病了,竟这么多人关心,让朕好生妒忌。”
萧凤溟一身明黄的龙袍,头上玉冕未解,显然是刚下了早朝匆匆而来。聂无双与敬妃两人连忙上前迎接,拜下道:“参见皇上。”
萧凤溟一一扶起。萧凤青从躺椅上起身,想要拜下,萧凤溟早就一步上前扶起了他,微恼:“不是说在这里不必拘谨于君臣之礼么?”
萧凤青一笑,正要说什么,冷不丁牵动了胸口的伤处,他不由捂了唇咳嗽起来,萧凤溟皱眉,唤道:“太医呢?怎么这么多天了还在咳嗽?”
萧凤青手一抬制止了他继续唤来太医,道:“没什么,这几日好多了。皇上不必担心。还是正事要紧。”
萧凤溟微微一怔:“什么正事?”
敬妃微微有些不安,上前请罪:“是……是臣妾刚才多嘴,说了一些话。”
萧凤溟剑眉微皱:“你到底说了什么?”
萧凤青上前拦在敬妃跟前,盯着萧凤溟的眼睛:“皇上不必怪敬妃,就算臣弟好了出去一样能知道的。朝堂中到底在议论什么?”
萧凤溟看着他隐隐青白的脸色,叹了一口气:“本来就不想拿这些事烦你,现在还是瞒不住。”
聂无双见两人的神色,知道他们有要事要谈,拉了敬妃的手,笑道:“皇上,容臣妾们告退,这来了大半天了,也不打扰睿王殿下歇息了。”
她说罢告辞离开。
萧凤青看着她与敬妃的身影一前一后离开,重新坐回躺椅上,半闭着眼睛,轻笑:“臣弟就知道,这场风波避不开。”
萧凤溟除下头上的玉冕,似下了极大的决心,慢慢开口道:“朝堂的非议不过是那个人使的障眼法,想要栽赃嫁祸给司马大人。这一次的风波,只会闹得更大,老五,你准备好了么?”
萧凤青闻言微微一震,抬眸看着萧凤溟,许久,他薄唇勾出一抹嗜血的弧度:琥珀色的眸中渐渐浮出深藏已久的恨意:“是,臣弟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
聂无双与敬妃在御花园中分手,敬妃依然惴惴不安:“本宫是不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皇上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聂无双安慰道:“敬妃姐姐放心,皇上不会责怪的,更何况睿王殿下都为姐姐求情了。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敬妃长吁一口气:“没事就好。这几日总觉得心里不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可偏偏没有半分预兆。”
聂无双看着天上碧空澄澈,没有半分云彩,已经快要大暑了,可是奇怪的紧,今年应国入夏以来竟是极少的雨水,就好像这一场纷纷扰扰的行营遇刺之后,皇上就没有半分表态。可越是沉默,似就预示着以后来的将是毁灭天地的大风暴。
她微微冷笑:“是啊,再不打雷下雨,这天气就太奇怪了。”
……
皇上的沉默渐渐令朝臣们不安起来,但是也有的人也渐渐放松了神经,认为萧凤溟对待此事也如当初刚亲政一样,大事化无,小事化了的态度。各文武大臣参司马大人王靖的奏章依然在龙案上放着,一本本叠起来,几乎有一人高。
聂无双在甘露殿中,看着萧凤溟拿起一本奏章看了几眼,冷笑着丢了回去。依然是归在那一叠中。
聂无双捧了茶上前,柔声问道:“皇上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可笑。王靖若是真的这么蠢得要谋逆,就不会历任三朝却还是步步高升,一路坐到了司马这个位置了。”萧凤溟冷笑道。
“那皇上的意思是这一次不是司马大人主使的?”聂无双轻声问道。
萧凤溟一双沉沉的黑眸看着她,聂无双不由低了头:“臣妾越矩了。皇上恕罪。”
萧凤溟见她面上有悻悻之色,心中不忍,搂了她坐在龙案前,笑了笑:“朕不是这个意思。当初回京的时候,你问朕秦国明明是败军之国怎么敢行刺朕,当时朕没有回答你,就是因为这事牵扯太多了。”
聂无双抬头嫣然一笑,搂着他的脖子,吐气如兰:“那皇上跟臣妾说说,到底是牵扯了什么?”
她蹭着他的身子,令萧凤溟身上一阵阵发紧,萧凤溟苦笑,她越来越“放肆”了,自从行营遇刺之后,她就似吃准了他的脾气,每每有什么话就变着法子问,他想要责怪她,却是不忍。想想她也不过是好奇心重,再说自己不也是爱极了她这般七窍玲珑心思么?
于是萧凤溟拉开她,气息不稳地笑道:“这是国事,你不能问。”
聂无双美眸认真的看了他一会,确定他真的不能说了,这才放开他,她的目光扫向御案上的一角,看到一张草草写就的白纸上写着几个人的名字,心头微微一震。
她心念电转,佯装哼了一声,扭过身:“不说算了。臣妾也不愿意听。臣妾告退了。”她说完当真走了。
萧凤溟看着她窈窕的身影离开,不由哭笑不得,她这一走,身上被她挑逗的火焰只能慢慢冷却了。
萧凤溟握紧了拳头,低低笑骂一句:“你这个小妖精。”
聂无双出了“甘露殿”看了看天色尚早,对一旁恭立的杨直说道:“去‘辛夷宫’传个信,晚上若是有空,本宫会过去。”
“是!”杨直肃然道,悄悄退下。
聂无双看着身后的“甘露殿”,红唇一勾,曼声吩咐:“回‘永华殿’。”
……
是夜,月色寂静无声。一袭黑色披风笼罩着一人,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另一个影子疾步沿着墙根走着。夜风撩起她的披风下摆,似极了在黑夜出没的蝙蝠双翼,那般诡异不详。
“辛夷宫”已然熄灭了所有的灯火。那人敲响了“辛夷宫”的侧门,不多时,有宫女悄悄过来开门,那黑影一闪,飞快的闪身入内。
在“辛夷宫”中,淑妃有些焦虑不安地在殿中来回踱步,殿中只点着一盏灯,四面的窗棂都用黑布密密地封了起来。她看见来人,松了一口气,急忙上前:“好妹妹,你可来了。”
来人褪下风帽,微微一笑,刹那间的倾世的容光仿佛能让昏暗的殿中更亮几分。
聂无双除下披风,交给身后的杨直,笑道:“皇上今夜在‘甘露殿’歇息,本宫才能过来。”
淑妃立刻恭维道:“是啊,这也是难得,皇上对妹妹的恩宠恐怕是绝无仅有的呢。”
聂无双不置可否,一笑:“今日本宫来,一是恭喜淑妃娘娘,这一次司马大人一定是有惊无险度过。”
“真的?!”淑妃又惊又喜,失声问道:“妹妹怎么知道?”
“因为今日本宫问了皇上,皇上虽不明白直说,但是他的意思已经非常明了,这周庆谋逆背后的另有主谋,淑妃放心吧。”
淑妃连日的担忧顿时化为乌有,她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聂无双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不过……”
“不过什么?”淑妃回过神来,以为聂无双有什么要求,连忙道:“妹妹有什么为难的事么?本宫若能办到的,一定为妹妹效犬马之劳。”
聂无双摇头轻笑,昏暗的灯下,她的容色媚惑如有毒罂粟,别有一种禁忌的妖冶。她慢慢地道:“今日本宫不过是来问淑妃娘娘一句,你是忠于皇上还是忠于太后?”
“太后?!”淑妃心头一跳,她身子微微一震,几乎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是太后?……”
千百个念头刹那间涌进她的脑海。聂无上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她的意思是周庆谋逆是太后指使,那这一次事件之后满朝文武纷纷参她的父亲,是不是也是太后搞的鬼?
太后是要找一个替罪羔羊,还是……还是要她王家逼得谋反?!
聂无双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淑妃娘娘并不是愚蠢的人,这一次秦国策划的行刺,周庆的谋逆,你说整个应国谁会有这个能力做到?”
“不……不……不可能!”淑妃额上冷汗涔涔冒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太后是皇上的母后……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忍心杀死自己的儿子?”
最后一句她说得一点底气也没有。她抬头求助似地看着聂无双。
聂无双幽冷一笑:“是,做母亲的不会忍心杀死自己的儿子,但是问题是,太后根本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这一点天下皆知!”
淑妃无力地辩驳:“但是皇上毕竟是太后名义上的皇子,她教养了他十几年,立他为太子,让他即皇帝位。她怎么可能亲手把皇上毁了?!”
聂无双幽幽叹了一口气:“这你要去问太后娘娘了。淑妃姐姐,你平时聪明一世,怎么这时还未明白。太后已经不能容忍皇上一日日夺了她手中的权力,她要的本就不是一位英明的帝王,她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傀儡!”
淑妃呆呆坐在位置上。空荡荡的大殿中只有两人。杨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下。
聂无双上前,叹了一口气:“淑妃姐姐,本宫知道,你一直以来都被太后笼络,从你初入宫一直到那一次太后命你毒杀皇后,你一定以为在太后心中,你是无法替代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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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