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起,远远有笙歌飘来,在静谧的夜中听起来格外令人毛骨悚然。不知何时,四面墙上鬼魅一般掠下条条黑影,他们手中的寒刀在夜风中似脉脉秋水,流淌着隐隐寒气,灯笼摇曳,那一张张黑巾蒙面的脸上,露出一双双死鱼一般的眼。肋
聂无双被他们围拢在中间,她犹如地狱出没的鬼姬,绝美而充满了戾气,眼中俱是无法化解的怨恨。狭小的庭院陡然死寂下来,只有那扶着石桌的顾清鸿,一声一声地咳着,无法平息。
“原来今夜这酒真的是诀别酒。你用酒引得……引得我旧伤复发,又……咳咳……又用棋局令我气息紊乱,真气无法调息……好,好,果然好狠的心机。”顾清鸿一边咳一边惨笑。
喝酒下棋,甚至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毒,可是每一件都是为了让他在今夜无法安然月兑身。
聂无双只是沉默看着他,是的,她今夜是来杀他的。她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三年前她无能为力,三年中,她一忍再忍,锥心噬骨的恨令她在爱不得,恨难返中煎熬。
三年之后,山崖行刺,终于让她彻底下了杀心!
有些错,一旦犯下就无法回头,只能一错再错。他不是没有悔意,只是他悔不得,悔不能。
时至今日,她才看清他真正的心意。
她以为她逃到了应国,逃到了皇宫,甚至当了应国皇后她就能摒弃一切,原来还是她太过天真,她的复仇还未开始,他的绝杀已如影随行。镬
她已被他毁了一次,不能再让他毁了她第二次!
“娘娘……”杨直低声提醒:“已三更天了……”
长袖下,她的手紧紧掐着掌心。寒风吹起,身边低沉而压抑的呼吸声似黑夜下从远方滚滚而来的海潮,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天边的一轮圆月已隐没在了乌云中,烛火在风中摇曳,所有的人的面色都模糊不清起来。
她终于举起素白的手,冷冷地喝道:“杀!”
几乎在同一个时刻,身边条条黑影蹿出,似鬼魅一般挥刀砍向那惨笑着的身影……
狭小的庭院中刀光犹如最灿烂的银花在黑夜中盛开,训练有素的杀手每一刀实而不华,可是组成密密的刀光却这般美,刀光似铺天盖地的天网兜头向顾清鸿而去。
顾清鸿眼看着刀就要砍在自己身上,忽地,他一拍石头桌,棋盘上的颗颗棋子如有生命一般跳了起来,他长袖一卷,黑白的棋子如石雨一般扫向无数的黑影。
黑暗中有人闷哼倒下,但是却有更多的人扑上补上空缺。凌厉的刀法,配合严密的绝杀,顾清鸿只觉得寒气划来遍体生寒,心底更是一片冰冷。
他知道,今晚他是绝对逃不过这一劫了。虽早知有今天,早知有刀剑相加的一日,可是他依然无法真正闭上眼接受这一切。
身影微微一动,所有的刀光砍向的只是一道虚影。他翩翩滑开三尺,那身形犹惊鸿照影,一晃既过。杀手们相视一眼,几乎同时又紧追而上。在刀网中,他跳跃腾挪,轻松得犹如闲庭信步。
“顾清鸿,你不是说你这条命是生是死,早就交给了本宫了吗?”兵刃交击的声音中,聂无双冷冷的嘲讽穿过重重刀网,直击他的心中。
顾清鸿苦笑,心口的血气越发翻涌,他虽躲得轻松,但是过于激烈的心绪早就不能控制紊乱的真气,他完全是靠着一股本能在支撑着。
“我……”他还未说完,一口血顿时呕了出来。虎视眈眈的杀手们早就瞧准这一时机,猛地向他身上划去。
顾清鸿见刀光迎面,急忙就地打滚,躲过这削来的一刀,但是依然晚了一步,一道深而长的刀口从他肩膀划下,鲜血汩汩冒出,顷刻就染红了半片衣襟。
“怎么?还是舍不得死?”聂无双咯咯笑了起来,声音冷而媚惑难言,就像是蛇慢慢缠绕他的心上,对着他吐着鲜红的蛇信子:“本宫就知道,你不过是一个伪君子而已,你以为本宫当真不敢杀你?”
顾清鸿已闭紧嘴,捂着肩头的伤口,艰难躲避。
“你现在已是形同废人,齐国昏君不再相信你,好一个家国!你早就没了家,更是没有了国!你不过是死守着你的沽名钓誉的齐国第一相,你总以为你还能东山再起的一天,什么为国为民?难道你的心中没有一丝光耀门楣的虚荣?顾清鸿,你的虚伪令本宫恶心!”
顾清鸿脸色早就煞白如纸,心头的血气滚滚,她的话就如烧红生铁烙在他的心中,疼痛难忍。
她手中无刀,但是一言一语都比刀更加凌厉。
“嘶——”地一声,一柄刀狠狠划过他的腿,顾清鸿踉跄一步,不由跪在地上。
聂无双一眨不眨地看着,声音阴冷:“顾清鸿,今日就是你偿还血债的时候!”
所有的刀光都向着那跪地的身影划去,眼看着就要把他四分五裂。
“铿”地一声,一柄软剑抵住了那一柄柄的寒刀。
顾清鸿抬起头来,手在颤抖,身子亦是鲜血满身,他透过头顶的刀网看着不远处木然的聂无双:“好,是不是我死了,你对我的恨就能解了?”
聂无双看着浑身浴血的顾清鸿,忽地哈哈一笑:“你想得美!你死了,齐国昏君还是要为当初杀我父兄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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