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溟看了她许久,这才慢慢道:“朕十六岁登基为帝,到现在已经十几载。朕经历过很多,也曾以为自己亲眼看到的就是事实的所在,其实很多时候,自己看到的只是有心人想要呈现在朕眼前的,并不是事实的真相。”
他的声音缓慢而低沉,令聂无双混乱的脑海猛地一个激灵,她不由怔怔看着萧凤溟,手无意识地揪住他的龙袍一角:“皇上的意思是……这事并不是顾清鸿所为?”肋
萧凤溟点了点头:“你想想看,现在的顾清鸿只是一介草民,他怎么可能绕过重重的御林军守卫与禁军的保护而带着弓箭潜入?更何况朕的行踪若不是亲近之人,根本无从知道。”
“可是……”聂无双声音猛地一紧:“可是他的本事皇上不可低估!”
萧凤溟微微一笑,灯下,他的笑容浅浅,可是蕴含着巨大的自信:“顾清鸿本事虽大,但是也只止步在皇宫跟前,皇宫大内守卫重重,他想要行刺朕根本绝无机会。就算是有心人千方百计,甚至故意磨去他羽箭上的名字,让朕以为就是他,但是这事依然不会是他做下的。”
“你只要想想,顾清鸿都拒绝朕的招贤,他对齐国的忠心天地可明,他怎么会蠢到行刺朕为齐国惹来麻烦呢?”萧凤溟耐心分析。
聂无双听到这一句,犹如醍醐灌顶,顷刻间明白了萧凤溟的真正意思。镬
“皇上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引起两国的征战?”她倒吸一口冷气,可是接踵而至的一个念头却更猛地撞入她的心中。
脑海中,一个声音懒懒在耳边……
“他是上林苑行刺的唯一嫌疑,皇上不彻查这件事不过是因为顾清鸿身份特殊,治罪与他恐怕会引起两国的邦交。现在你要是真的杀了他,皇上岂不是会怀疑这一切幕后又有人在指使?”
“……一切幕后又有人在指使……”
……
“啊——”聂无双猛地按住心口,低声惊呼。她明白了,她真正明白了……
萧凤溟见她脸色煞白,不由扶了她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臣妾……突然心口疼了下……”聂无双连忙低头,颤声说道:“臣妾只是……只是想到了那天……那天行刺的凶险。”
萧凤溟见她脸色发白,皱了剑眉:“快些躺下,你忧思太重,朕不该跟你说这些……”
他说完连忙传来太医。太医匆匆而来,望闻问切,又开了几贴安神的药方,这才退下。聂无双扶了额头,看着萧凤溟关切的神色,伸出冰凉的手握了他的,哀哀地道:“臣妾……真的害怕……”
“害怕什么?”萧凤溟极少见她如此脆弱,不由搂她入怀:“有什么让你害怕的吗?”
聂无双只是不吭声。这样沉默的她令他看不透她的心思。有那么一刻,他看到她眼中露出绝望,深深的绝望令她的神色也飘忽不定起来。可他再看之时,她已恢复如初,几乎令他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睡吧,不要再想。”萧凤溟把她打横抱起,放在床榻上,暖意袭来,他更衣躺在她的身旁。触手处是他精壮的腰身,聂无双对他感激一笑,自然而然地靠了过去,寻了个安稳姿势,慢慢闭上眼睛。
长夜寂静,不知过了多久,聂无双睁开眼。身边浅浅的呼吸声传来,她看着睡梦中的萧凤溟,泪水慢慢滴落。
“对不起……”她的手轻抚过萧凤溟轮廓分明的脸颊:“我不知道他竟然这么做……”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
秋意渐浓,深秋过后便是冬天,皇帝日理万机,分|身乏术,今年的秋狩并未举行,后宫中也少了不少新鲜的话题与玩乐。聂无双见宫中日复一日沉沉,有心要让宫中多几分生机,特地举行了几次宫宴。
各宫嫔妃为了在皇上面前一展姿容,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争奇斗艳。偌大的“承华殿”中,众妃嫔济济一堂,热闹非凡,殿外已有了寒风,但是殿内却是暖意融融,恰似春天。
聂无双左手边便是敬妃,如今敬妃成了她掌管后宫事务不可或缺的好帮手,更何况如今敬妃膝下一子一女,地位更是稳固。
她在宴席之上,与聂无双时不时说笑,十分开怀。殿中舞姬随着鼓乐翩翩起舞,更是添了几分热闹。
聂无双端坐在凤座之上,身着十二幅绣金凤服,看着底下众嫔妃说说笑笑,心头的沉暮之气也散了几分。
敬妃饮了一杯酒,忽地问道:“今日谨贵嫔怎么没来?”
聂无双定睛看去,果然见雅贵嫔身边的位置空荡荡的。她心中微微一顿,还未吭声。一旁伺候的伶俐宫女立刻上前贴耳说道:“启禀皇后娘娘,谨贵嫔说今日有些不适,恐会晚点再来。”
聂无双想起她被贬之后甚少露面,再想起她父兄的境遇,点头对宫女吩咐:“去,传本宫的谕旨,命太医前去为谨贵嫔请脉,一应药和补药若是不够就从本宫的份例里面扣吧。”
敬妃一听,不由笑道:“皇后娘娘仁德,谨贵嫔要是知道了也会感激娘娘的。”
聂无双闻言,心中微微一哂:这个后宫中谁都可能因为一点小恩小惠而会感激她,唯独不会感激的便是谨贵嫔了,也就是曾经风光无限的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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