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宗卷重逾千斤,沉甸甸的,压在顾清鸿的心头上。这就是刚才他踌躇的原因,大内宗卷里面记载着当年齐国郑王企图谋逆的所有罪证,其中有一条便是私贩私盐,官商勾结。以当年自己父亲在淮南商界的威望与行商规模,郑王找上淮南谢家的家主——就是他的父亲是顺理成章。而聂卫城当年南下淮南查案,郑王为了消灭证据,所以在聂卫城一走就迫不及待地灭口知情的谢家…….
他手中这些就是当年齐国的皇室秘辛,被封存在大内之中。若不是此时齐国被灭,也许他终其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齐国皇室怎么可能自揭老底,当年随着郑王的谋反未成,所有的同党证据通通被齐国皇室销毁,这件事渐渐变成了齐国史书中不痛不痒的一句,可谁会想到这一句下所有的血腥与不堪累。
他自诩惊才绝艳,却惟独在当年淮南谢家一事上固执而深信不疑。当年淮南谢家被灭口,他寻遍的父亲旧友为了避祸,统一口径都把罪魁祸首的矛头指向聂卫城……
是阴差还是阳错?
是命中注定,还是命运弄人?
此时此刻,谁也说不清。
聂无双看着他,终于问了一句:“顾相还想要继续往下查吗?”
顾清鸿看着她,再看看这一片灰沉沉的齐国天空,手中的宗卷终于随手一抛:“不查了。”纷纷的卷册哗啦一声落了满地萌。
往日宫阙都做了土,而十几年前的旧事,也该过去了……
他定定看着面前的聂无双,长吁一口气:“剩下的日子,顾某就留着一条命,赎罪吧……”
他说罢翩然离开,转眼消失在那长长笔直的路的尽头……
聂无双扶着腰,看着一地的纸,有风吹来,纸张呼啦啦向远处滚去,沾染了雪和泥土,渐渐污秽不堪……
她看了许久,这才转头木然吩咐杨直:“回去吧。”
……
武德四年,深冬,聂明鹄率部归诚应国,五万将士终于得以还家。进入深冬,淙江开始封河,应国萧凤溟则开始准备南下,征讨余孽。而萧凤青亦是励兵秣马,不敢懈怠。一场大战眼看就要展开……
“嘶”地一声,聂无双不由低呼一声,看着自己的手指冒出了一点血迹。
“娘娘?怎么了?”杨直连忙上前。
聂无双掩下眼中的不安,勉强笑道:“没事,不过就是被针扎了一下。”
一旁的侍女劝道:“娘娘若是要为未出世的皇子做衣服就交给奴婢们吧,人家说怀孕的腐妇人不能拿针线的。”
聂无双放下手头的小衣,淡淡一笑:“话虽如此,但是本宫想让孩子穿上我给他做的衣服。”
杨直见她面容带着几许倦色几许忧色,安慰道:“娘娘也不要太过劳心了。”
聂无双看着屋外的大雪,长吁一口气:“是啊,不劳心了……”
又能怎么样呢,这一天还是到来了。他和他就要在战场上一决胜负了……
武德四年十二月,萧凤溟终于颁下圣旨,御驾亲征齐国,几日之内,三万精锐轻骑突破淙江,一路势如破竹,向齐地西南而去。
彼时聂无双听到这个消息,不由一惊,失声道:“他……他攻齐地的西南?”
杨直面色镇定:“是的,皇上挥师三万直取西南,奴婢猜想,恐怕皇上要先剿灭王太师的叛党,然后才挥师东南与睿王殿下……”
萧凤溟是真的这么想的吗?先灭王靖,再剿灭萧凤青?!……聂无双咬着下唇,苦苦思索,正在这时肚子忽地疼了一下,她不由捂着高高隆起的小月复,痛得煞白了脸。
“娘娘!”杨直一惊,连忙上前。
“没事,没事……好像还不算要生。”聂无双深吸一口气,轻抚自己的小月复。这几日她临盆在即,平日总是突然疼一下,然后众人惊慌赶紧去催太医产婆,等到他们都准备就绪了,肚子却又不疼了。如此反反复复,最后聂无双索性不再大惊小怪。
“可是娘娘,您的临盆就在这几日了。”杨直面上的担忧不减,扶着她躺好。
“没事,没事,不要担心。”聂无双慢慢躺好,这才长吁一口气:“你看,又不疼了。”
杨直不赞同地摇头:“无论如何,奴婢要去请太医来。”
聂无双还想再说,杨直已匆匆离开。
她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若不是杨直照顾开导,她月复中的孩子怎么会这么健康。
“孩子,你要出来了吗?”她低了头,轻轻地问,一滴眼泪不知不觉地湿润了眼角:“可是你出世的日子不好,注定得不到你亲生父亲的欢喜……”
窗外,雪花一片片飘落,雪更大了。
……
入夜了。聂无双睡得正沉,忽地只觉得一片湿润。她猛地惊醒,吃力地一模,不由惊叫道:“杨公公!来人!来人!……”
守在外面的侍女们连忙掌灯,聂无双满心惊慌:“我……我这是怎么了?……”
有侍女掀开被子一看,不由惊道:“羊水破了,娘娘,您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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