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撵终于在引凤台前停下,燕秋下了龙撵,就看见那耸立在重重宫阙之中那一座高台上,一袭明黄的窈窕身影在上面,临风而立,似要乘风而去.
“扶朕下车!”龙撵中传来皇帝焦急的声音。燕秋连忙上前扶着他。
萧凤溟下了车,抬头一看,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看着那高台上的蹁跹身影,回头对燕秋道:“你退下吧。朕自己上去。”
“皇上,可是您的龙体……”燕秋看着他病体,忧心忡忡。
“不碍事的。”萧凤溟摆了摆手,慢慢地向高台走去。
天光下,燕秋看着他离开,再看看那高台极目远眺的倩影,低声一叹:“若是有一个人,也能如这般情深,我就是死了也甘愿……”
她说完,回过头,不由怔忪了一下。只见一位身着大红内侍总管服色的人站在她不远处。阴柔俊秀的眉眼淡淡的,只看着她。那眼底暗涌而过,令人看不分明他心中所想。他的年岁看不出,初看极年轻,但是再看又觉得他一身的气度不是那么年轻就能淬炼出来的累。
燕秋怔忪了片刻,等看明白他身上的服色,这才慌乱跪下:“奴婢……奴婢拜见……总管大人。”
杨直慢慢走上前,看着低头伏地的御前女官,微微一笑:“你很大胆。”
燕秋心头一颤,抬起头来,喏喏不知要说什么。
……
一步一步,终于上了汉白玉砌成的高台。萧凤溟看着站在高台上的聂无双,轻叹一口气,解开自己的披风,上前为她披上,柔声道:“风大,怎么又来这里了?”
聂无双回头,面上已是泪痕点点。她站在这里哭,那么伤心萌。
“哭什么,朕真的会没事的。”萧凤溟心中一拧,不想让她知道,没想到最后还是瞒不住。他就担心她会如此内疚心伤。
聂无双慢慢埋首在他怀中,鼻音浓浓:“皇上为什么要瞒着臣妾?”
她抬起泪眼,天光下,他的深眸为什么还那么温柔,似海一般能包容所有,可越是这样,她心中越是痛不可当。
“也不怪你。”萧凤溟搂着她,所见都是重重巍峨的宫阙重楼,分明身体是虚弱的,却觉得从未这般满足过。
“当朕看到他喝了两杯毒酒,朕也真的想杀了自己算了。”他苦笑,冰凉的手指拂过她含泪的眉眼:“所以真的不怪你。”
聂无双擦干眼泪,问道:“那毒是什么毒?”
“河豚毒。”萧凤溟苦笑:“用一定的分量,人只会假死。可是他竟喝了两杯。朕以为……他真的死了。最后勉力一试,他终于活过来了。到那时,朕才真的能原谅自己。”
“可是皇上当时为什么不告诉臣妾?”聂无双眼神幽幽,只看着他。
萧凤溟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容,轻叹道:“当时朕心也死了,告诉你他没死又能如何?朕想着他好了,一定会去找你,那时候你自然不会怨恨朕,就算真的不愿意回宫,也会得到你的幸福了。可是……朕没想到他竟不去找你。”
聂无双心头一窒,那三年平静得如流水一样的乡村生活,花开花落,她在时间中沉淀着自己,爱与恨,情与仇统统被平静的日子抚平。而那一夜不见其人,只有窗台上的楠木簪子和她当年送给他的荷包,才陡然让她意识到,他一直都在暗处看着她。
他不出现,是在履行他当时最后的心愿,他不愿再阻挡在她幸福的路上。
他用他的隐姓埋名来成全她和萧凤溟。
他不再是从前固执而自私的萧凤青,他已彻底放手。
心中酸酸楚楚的,满心的感慨,最后却成了一句叹息。
她搂紧了他,低声说:“皇上说对了,他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萧凤溟遥望远方,轻声道:“他现在在哪里呢?天大地大,他会去哪里呢?”
聂无双低声道:“也许他就在不远处,看着我们。……”
她抬头,看着眼前的萧凤溟,问道:“皇上相信臣妾吗?”
“朕信。”他微微一笑。
聂无双握着他的手,美眸幽幽:“皇上若是信我,请好好养病。然后赐给我无上的权力,我将给你一个四海清晏,民心归一。此生此世,无双与皇上,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萧凤溟眼中深深动容,他握住她的手,慢慢地说:“好。
高台上,风吹过,呼啦啦地,卷起两人的长长的衣袖,高台之上,帝后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高台之下,燕秋只觉得背上的冷汗涔涔而出,她深深伏地:“奴婢……奴婢……不敢。”
杨直笑意不改:“作为奴婢,你越了规矩。作为御前女官,你又不顾惜皇上的龙体,扶他到了这里。说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别告诉咱家皇上旨意难违,这个借口可以助你月兑身,但是却不能让你真正摆月兑咱家的眼睛。”
燕秋看着他大红的袍角在眼前那么刺眼,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奴婢……只是不忍心……”
“不忍心?”杨直微微皱起眉头。
“是的。”燕秋抬起头来,眼中俱是恍惚:“奴婢真的不忍心皇上那么着急,他……那么爱着皇后娘娘……”
杨直眼中微微一缓,许久才淡淡道:“起身吧。皇上要与皇后下来了。你去伺候吧。”
他说罢上前去恭迎依阶而下的帝后两人。燕秋不由诧异,就这样就不用受责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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