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陆向北也不顾当时是几点钟了,恁是去值班室把医生叫了出来,又给童一念检查了一番.
医生对她的情况很是满意,欣喜地告诉他俩,最难过的是头三天,既然这三天都抗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会轻松很多,虽然不能马上恢复,睡眠和饮食还是不会正常,但是凭她的坚强,完全不是问题了,只要在医院再住几天,继续吃药,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
这是陆向北预料中的答案,可还是因为得到医生的确认而高兴。
在这三天里,童一念几乎没合过眼,那种疲惫却无法安睡的感觉,逼得人想死,今晚,虽然较之从前轻松多了,可要她睡着,还是一件难事。
然,她会尽力,因为,她躺在陆向北怀里累。
关于睡眠这个问题,他们心知肚明,都在为对方考虑。第一晚,童一念为了陆向北,忍了常人难以忍受的苦,所以第二晚,他再也舍不得她如此委屈自己,与其在一个房间让她受双倍的罪,不如他回自己病房,虽然时时心系隔壁而无法安眠,但至少,让她在难受的时候可以自由活动。其实,有时候,好好的安存自己,让对方不那么担心,也是关爱对方的一种方式。
但这第三晚,他又留了下来,因为,他希望可以让她睡一会儿,哪怕是一会儿对她的康复也是有利的。
他说过,等她好了,再也不放开她的手,所以,他一手拥着她,一手和她十指相扣,双目柔情似水,凝视着她苍白的容颜檬。
“在想什么?还不睡?”她不经意抬头,正好遇到他这样的眼神。
他想了想,说,“在想你给我的邮件。”
“……没事想它干嘛?陆先生,你现在的任务是睡觉!”她又开始叫他陆先生,就像他叫她陆太太一样,时间仿佛倒回到最初,他们新婚伊始的时候。
“我常常想……现在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了……”在收到她邮件之后,他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只要稍有空闲,就会找出来看,每一字每一句都认认真真地体会,仿佛是她在他耳边轻轻诉说一样。
“是吗?我不信!”她自己写的东西,她都只记得大概,还不敢妄称倒背如流呢,他倒是敢吹牛……
“不信?我背给你听!”他开始一字一句回忆,“陆向北……”这是他郁闷之处,他的老婆,他孩子的亲娘,对他的称呼总是这么的让人感到奇怪,他就没见谁连名带姓叫自己老公的,好吧,这还是最正常的称呼了,不正常的时候叫陆局长陆大局长,讽刺的时候叫陆先生……
“怎么不背了?背不过是吗?”她就知道,吹牛吧……
他忽然来了兴致,“如果我背过了怎样?我们打赌!”
“赌什么?”她不愿扫了他的兴。
“如果我背过了,你就为我做一件事,如果我背不过,我就为你做一辈子事。怎么样?其实随便你输还是你赢都是你占便宜。”
“有便宜占吗?”她探究地看着他,陆向北这个人,是谁也算计不过的,她怎么也找不到信任他的理由啊,不是又存了心算计她吧?为她做一辈子事?就是一辈子赖上她咯……“陆向北,你的眼睛里怎么就写着‘圈套’两个字呢?”
“这,这太打击人了!”他眨了眨眼,一脸委屈。
忘了,他最擅长的就是演戏……
“好吧!你背!这个赌,我打了就是!”管他是不是圈套呢,其实,就算是圈套,也应该是甜蜜的圈套,她就闭着眼睛往里面跳好了……
“好!听着……”他紧了紧手臂,双手圈住她的腰,“陆向北,这封邮件我是定时发送的,当你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已经在菲律宾。
陆向北,当我坐在电脑前准备字的时,手放在键盘上很久很久,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始。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太多太多,我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和你说,但是三言两句说得清楚吗?
都说人生如戏,而我们两个则是这出戏里最辛苦的演员。
你娶了我,进童家,是不是一场戏我已经不想去深究了,那是太累太累的一件事情,从我们离婚那天开始,这出戏就结束了,只是,我不曾想到,一出戏的结束会是另一出戏的开始,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会成为这出戏里最出色的导演编剧和演员。
陆向北,我以为我们离婚之后,我们之间就不会有瓜葛,可是,却无端地出来一个左辰远。
左辰远收购童氏,我只是想看一个结果,并没有想过其他,但是,当左辰远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生活里,并给我帮助时,我就不得不怀疑了。尤其,当我要把依念的稿子交给一个陌生人的时候,我再不去查一查,不就是你所说的白痴了吗?
好在左辰远说一口漂亮的京片子,而左家在北京又如此有名,所以,毫不费力,我的私家侦探于先生就帮我查到了:左辰远,北京最年轻的酒店餐饮业巨头,其父更是商海风云人物,其祖父则是中央某部退下来的老领导,其弟左辰安,又名祭夏,年轻的曲作家音乐制作人,祭夏文化传播创始人总裁,另外,左辰远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北京陆家的女婿,这陆家,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所以,陆向北,你说我们累不累?你千方百计让左辰远和你父亲骗着我去北京,而我,则将计就计,假装一无所知,应邀去了北京。你骗我,我骗你,陆向北,这一次,你也被我骗到了吗?是不是觉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然而,我去北京并不是为了证明我会是一个比你更出色的演员,只是因为我答应过你,我要做一个负责人的母亲。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贺子翔来往,可是,我和贺子翔在一起并不是因为我喜欢他,更不是因为我想和他有进一步的发展。我爸的死,可疑,我很清楚。
我想,这个案子,因童家而起,那么就由童家结束吧,我以自己为饵,让它渐渐显山露水,只不过,这具有一定的危险性,我不能让宝宝跟着我冒险,尤其,在经历了一次差点流产的风波以后。所以,我毫不犹豫钻进了你的“圈套”,赴京待产,只有生下宝宝,我才能全心全意做我想做的事。陆向北,关于你的死缓,我想,又是一场戏吧?因为,有两次,我都发现你的身影在跟着我,一次在餐厅,我和贺子翔在一起,还有一次在街上,我想你了,去吃馄饨。我知道是你,因为我对你如此熟悉,你化成灰我也认识。还有,就在吃馄饨那晚,我被成真送回家,抱上楼,可是,在我床前站了许久许久的人,是你,对吗?.
你知道是谁帮你月兑罪的吗?是我。你心里面那个白痴女人。第一次去菲律宾,你色字当头,把什么都忘了,是我的私家侦探于先生黄雀在后,监视着你和贺子翔的一举一动,你的包被换掉的整个过程都被他拍下来了并且把证据亲手送到左辰远手上,通知你家老爷子的短信也是他发的。
所以,后来你仍被判了死缓我觉得诧异,直到我去北京,你怎么也不肯见我,我才开始怀疑,然后,回来后发现你的身影,就确定这是你的将计就计了,我们俩都擅长使这招。
不过,这样很好,因为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很危险,有你在身后,我心里很安定。
之所以在去菲律宾之前把这些话告诉你,并不是想向你证明我不是你想的那种白痴女人,而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这一去,是否还有回来的时候,万一,我魂断菲律宾,也要做个明白鬼,还有就是,此去菲律宾,于先生仍然会同去,他会把上次拍到的资料以及这一次拍到的一起传给你,为了保险起见,还会传给康祺一份,如果你没收到于先生的邮件,记得去找康祺。
此其一,其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估计岑叔叔明早会逃走,此事我已经先告诉了成真,他定然已经告诉你。
呵,陆向北,说了这么多,重要的话基本都说完了,还有些不重要的,我一直犹豫该不该说,但是,如果不说的话,也许此生就真的没机会说了……
陆向北,我们的相识算不算一个错误,我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明天即将远行,我心里放不下的却只有你和宝宝。
我们之间算算也有四年多了,上天给了我们机会让我们好好相处,可是我们没有,不管是谁的错,都不重要了,如果,这一次上天真的不让我们再重逢,那就是在惩罚我们不懂得珍惜,那么,就让我们在这里说再见吧。
关于宝宝,我知道你爱他们之深,无需我叮嘱也会照顾好他们,我之前说的两个孩子都姓童也是一时任性的气话,让瞳瞳姓陆吧,叫陆念之,其实我一直很喜欢这个名字。
念之,念之,陆向北,如果我死了,你会念着我吗?会念我多久?一个月,还是一年?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贤淑女子,你不准给宝宝找后妈……
好吧,我承认我任性,如果你一定要找,可不准她打宝宝,否则我会从坟墓里跳出来的……
陆向北,我怎么突然想哭呢?我好难过……
陆向北,其实我是爱你的,真的很爱很爱你……”
他的声音,在“很爱很爱你”的余韵中渐渐低回下去,就像把这几个字含在嘴里,让它们在胸腔里发出柔和而深情的回音,一遍一遍,撞击着彼此的心口……
许久,他们两人都没说话,直到他回味够了,才微笑着继续说,“落款是……想起你要二婚就气得想砸键盘的念念……”
她有些难堪,去菲律宾,本来真的做好了一死的打算,所以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话全都一股脑输进了邮件,尤其落款,更是咬牙切齿敲出来的,邮件一发送出去她还后悔了呢,现在好了,是不是会被他嘲笑一辈子呢?
“很好笑是吗?得瑟了是吗?”她扁着嘴,指甲抠着他衣服上的扣子。
“不好笑……我就是觉得……有个疑问……”他憋住笑。
“什么疑问?”她抠扣子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你的意思……到底是让我找小老婆呢还是不让我找呢?”他笑。
“你找啊?你找了我从坟墓里爬……唔……”
她话没说完,被他狠狠地以吻封唇,在她唇上好一番辗转之后才正色警告她,“你这是给我写遗书呢?知不知道我看之后就想打你一顿屁/股!以后不准再提这么不吉利的字眼,什么死,什么坟墓,再说的话一定不轻饶!”
她低着头不出声。
“听见没有?!”他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她耐不住痒,求饶,“好好好,我记住了……可是……我当时真的很难过……”
他叹了口气,“既然难过,又何必把自己放入难过的境地里去,破案关你什么事?以后再也不准这样了,知道吗?”
“嗯……”她点点头,末了,又想起一件事,抬头解释,“我和贺子翔真的没有什么……”
他眼一瞪,“你以为我跟你一样的智商?!你跟贺子翔在一起打什么主意我还不清楚?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准你跟他在一起啊!那多危险!你却每次到这件事上就跟我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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