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苏诉，别任性。快撒手，你这样我都动弹不了了。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像池塘被微风吹起清亮的涟漪，我信以为真，缓缓地松开了手。我知道他不过是想骗我放手，然后离开。可是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那么悲哀。我阻止不了他离开，就好像我没办法选择面对什么样的人生，所以，即便让他骗骗我，也好啊。我站起来，精心画过的妆被泪水冲花了，眼泪混杂着睫毛膏顺着脸颊流下去，我知道现在的自己只会让谢磊觉得我更庸俗，更不优雅。我低下头，他却牵起我的手。谢磊拉着我坐到沙发上，从茶几里抽出两张面巾纸，揪出一个角儿来，替我擦去脸上哭花的妆。我怔怔地坐在他面前，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说来也怪，谢磊每一次呼吸的频率，就好像深深刻在我脑海中一样，随着熟悉的步调而起伏。他的眉间，好像还有那一年仲夏，阳光投在侧脸的影子。那么逼真，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天知道从前谢磊有多惯着我，连方潇都说，他把我惯得跟个旧社会地主似的，让我养成了和谢磊之间对于后者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相处模式。其实上高中那会儿我一点儿也不庸俗，相反还满脑子的少女情怀。有一次放学，我和谢磊肩并肩往校门外走去。我们高中是市重点，校园里绿化做得挺好，花园里有个池塘，里边儿养了各式各样的金鱼和小蝌蚪。以往每天路过我都没什么感想，也不知道那天抽什么风，忽然灵机一动拉着谢磊的校服袖子撒娇道，“谢磊，你看那些小蝌蚪，他们游得多好啊！我也想要小蝌蚪。”谢磊宠溺地掐了掐我的脸蛋儿很快就放开，那时候我俩在学校里还是比较忌惮的，不敢做什么越矩行为，每次牵个小手儿就跟犯了天大的事儿似的，紧张得脸儿都绿了。一般情到无法自矜处也无非就是掐掐脸蛋儿锤锤胸膛什么的。谢磊一仰头，作势要搂我，我赶紧躲开了。他说，一会儿我就给你买去。我腰一扭，使劲儿跟那跺脚，我说不要你买不要你买，买来的多没劲啊！我就要这池塘里游的。谢磊愁容不展地问我，“真的非要从池塘里捞上来的？”我连忙说，“一定要一定要，你想啊，从这里捞出来的蝌蚪才有意义，外面买的怎么见证咱俩光辉璀璨日月星辰的爱情……”我话还没说完，谢磊把书包往边儿上一扔，卷起校服袖子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然后从包儿里掏出一个水壶。他把捞上来的蝌蚪放到水壶里，仔仔细细拧好了，来回甩了好几遍直到确定它不漏水以后才交到我手里，跟小学生向老师交作业似的，一脸的谦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