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说着就不说了,我明白她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
生离死别这种事儿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比较有经验,其实我现在需要的也不是安慰,我也没有资格得到安慰,该安慰的应该是温莎,毕竟她才是谢磊生前最亲近的人。懒
方潇拉起我的手,刚想说什么,我感觉到她冰凉的手指顿了一下,我顺着她的目光朝我俩紧握的双手看过去。
左手无名指上赫然戴着一枚戒指,上边有很大很大一颗闪得过分的类似钻石的东西。
我依稀记得当时那两个警官在的时候我就戴着这枚戒指,只不过凭我当时的心理状态根本就无暇对着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东西多想。
刹那间这个戒指仿佛通了电一样,电流顺着我的经脉传递全身,我僵得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什么念头好像破茧欲出,虽然那么叫人难以置信,但又不可抗拒地袭来。
那根本就不是梦。
或许,我昏迷的时候,做的那个漫长又绝望的梦境,其实真实地发生过。所以我才会感到痛得那么彻骨。
我将左手抬到眼前,无名指上的钻石大放异彩。我倏忽就想到了谢磊曾说过,要世界上最好的钻石才能配得上他未来的老婆。
只可惜我却没有等到一个最好的他,来替从前的自己完成那么美好的承诺。
我试图把那只戒指摘下来,可是被卡得死死的,怎么拔也拔不下来。虫
脑海中毫无预兆地就回响起那句话,“老婆,记得去改大一点。”
谢磊说的,是不是我手上的这枚戒指?
无数疑问在我脑袋上方盘旋不去,搅得人心神不宁恨不能拉开窗户跳下去。我只好捂住耳朵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眼睁睁地看着墙上的时钟吧嗒吧嗒地发出机械的声音。
我不知道路乔和白筱惠什么时候走的。后来方潇也撑不住了,我劝她回家去休息。好说歹说她才肯先回家洗个澡,但不知道她临走之前跟护士小姐嘀咕了什么,方潇一走那护士小姐就跟门神一样坐在我的病房里不动弹了,一脸地悲壮,我想如果她有幸能看到地球上最后一头恐龙也无非就是这样的表情。
过了没几分钟,我就听见推门的声音,抬头一看是路乔。他溜达到我的病床旁边儿,垂手站在那儿跟个做错了事的小孩见着班主任一样。
一看见他这副样子我就来了劲头,故意乜斜着他不说话。
好半天,他才从嘴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见我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才又接着说下去,“那天晚上其实……”
我知道路乔有意支开白筱惠返回来肯定是有话要跟我说,正仰着脖子焦急地等待着他的下文,又有人推门进来了。
思路被打断了,我挺不耐烦地朝门口看了一眼,来的人是沈家浦。他不但自己来了,还带着一捧百合。我心想着他可真是多礼啊,顺手儿接过花儿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路乔已经不是第一次见沈家浦了,但还是一如既往地对这个资本家充满敌意。
我被俩大男的夹在中间有点儿不自在,只好硬着头皮干笑了两声儿招呼他,“嘿嘿,沈家浦,真巧啊……”
他锃亮的皮鞋在我眼前站定,淡淡地说,“嗯,不巧。”
我刚想问他有何贵干,沈家浦就不顾路乔瞪得快要掉下来的眼珠子对我说,“我来接你出院。”
这下子不但是路乔,身后那门神护士也不干了。一个箭步就窜上来开始履行自己卫道士的职责,“先生,我说你这样儿可不行啊,这对病患太不负责任了她还没……”
沈家浦缓缓从西服兜里模出一张纸递给她顺便打断了她的话。那护士草草扫了一眼以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门口消失了。
虽然不知道字条的内容,但我也忍不住在心里啧啧称奇,资本家一出手果然就是不一样,连话都不用说,病房里就只剩下护士小姐的回音了。
沈家浦很绅士地示意要扶我从床上坐起来,我下意识的看了路乔一眼,他的脸比咸带鱼还臭。别扭地站在旁边不吭声。
一时间我也很犹豫,我知道路乔有话要和我说,可一方面我又隐隐觉得在他们家理应乱成一锅粥的情况下他还亲自到医院来接我回家,似乎也并不是想当一次免费车夫为社会主义和谐做贡献这么简单的事情。
左右权衡了一番,我拍了拍路乔的肩膀,然后跟着沈家浦出去了。我听见身后传来塑料纸的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路乔肯定正拿着沈家浦送我的那束花当他本人泄愤呢。
上了沈家浦的车,他主动替我系好安全带。距离这么近,我相信沈家浦一定闻到了我身上特有的医院和好几天没洗头混合出来的奇怪味道。但他什么都没说,如常地坐正了准备发动汽车。
他这么平静,搞得我也很平静。我平静地对沈家浦说,“有什么话,说吧。”
方向盘上的手指顿了顿,他转过头来赞许地看了我一眼,好像在说,“你也难得聪明一回。”
我假装没看见这意味深长的一眼,又重复了一遍,有什么话,就说吧。
车厢里很安静,车子也平稳得不着痕迹。过了好一会儿,沈家浦的声音才缓缓响起,低沉而悠长,“我以为,”他停顿了一下,“我能保护好你。”
我困惑地偏过头去看他,沈家浦的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就跟小说里写的冰山总裁没区别。
我想了想,觉着自己明白了点儿什么,于是问他,“其实你根本不在乎什么十佳餐厅的评选吧,让我去上海,只是因为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这回沈家浦没有投来什么赞许的目光,我想他已经稍稍适应了我过人的智商,只是勾起似笑非笑的表情,云淡风轻地说,“今天是温莎和谢磊订婚的日子。”
从他嘴里听见谢磊的名字,感觉怪怪的。
我挤了个笑脸回应他,“那温莎一定很伤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