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安宜吧。言芑瞟噶”安宜医生给她倒了杯清水,走过来的时候,宽大的袖子拢上去,笑着说:“我这里只提供清水。”.
“谢谢。”屹湘看着水杯,又看看坐到旁边她自己那张柔软沙发上去的安医生,“您也叫Morrison医生青蛙。”
安医生开朗的笑着,说:“是啊,”她比着自己的眼睛,“她那一对青蛙眼。不要瞪太大哦,眼珠子会不会掉出来——你有没有发现她一着急就会瞪大眼睛?”
屹湘原本拘谨着,被安医生这么一逗,莞尔廓。
是的,Vincent也这么说。有一次他们开玩笑,她跟Vincent说,rison如果去表演《小蝌蚪找妈妈》里的青蛙妈妈不用化妆呢……Vincent。屹湘忽然想到Vincent,这些日子,关于Vincent,没有人告诉她什么。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安医生看着她沉默出神,低头在笔记本子上先写了几笔。屹湘注意到,换了个姿势。安医生瞥见她并拢的膝盖和脚尖,轻声说:“放松点儿。”
屹湘又换了下姿势。被安医生一说,反而坐姿更端正了些。
安医生笔尖溜着自己淡淡的眉毛。
屹湘慢慢的说:“安医生,我已经停药有一段时间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药盒来。空空的、半透明的药盒。每一个格子上都有小标签。写的是药物的拉丁名字。非常的长,一团乱糟糟的字母。她已经看习惯了的,也背的很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东西她根本离不了杰。
因为太痛苦,不想面对可是又忘不掉,青蛙医生说不如试试这样,用药物来帮助你。只是这种药物还在临床试验阶段,不知道你介不介意作为志愿者参与。
介意。尽管比起做试验小白鼠,她没有别的好办法。事实上她的魂灵比阴湿的地道里乱窜的老鼠好不到哪儿去;老鼠也比她的魂灵要自由的多。
治疗了好久不见好转之后,她才开始服用这种药物。
“对你帮助越大的药,让你的依赖就越重。我跟青蛙的意见一致,还是希望你能够摆月兑药物。虽然我这里有可替代的,如果你可以,不用到最好。”安医生转着手中的笔杆。轻轻的一点,笔尖戳在本子上。她的目光透过镜片望过来,随意而温和,并没有显出特别留意观察屹湘的意思。
屹湘说:“我想继续停药。”
攥紧了药盒。心也是一紧。
安医生就说:“要睡一觉嘛?你看起来只是休息的不太好。如果想聊天,我陪你聊一会儿。如果不想,就坐着。”
“最不喜欢的就是跟心理医生聊天。”屹湘说。
安医生笑笑。
她刚刚等了她那么久。叩响门板的两下轻响,充分显示了她有多不愿意走进这间房间。
她转了子,示意屹湘换个方向坐。
她的诊室对着养和最美的一个角落,又安静。有的病人来了,就只是坐在这里,看两个小时的静物。
她笑问:“聊够了吧?”
“够了。”屹湘斜靠在沙发里。
“任何的外力作用都是有限的,需要你自己的意志力。”安医生轻声说。
屹湘站起来,在屋子里走着。
脚下的地毯很柔软。
她走了一会儿,月兑了鞋子。
光着脚,一步一步的踏着。柔软的地毯包裹着她的脚底,温度暖暖的水也似的……
安医生也不管她,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写了一会儿,听屹湘说:“虽然觉得厌烦,虽然每次见医生都要下很大的决心,总需要意志力控制自己的行为,跟自己分析如果不去会怎么样……还是会按时的见青蛙。多亏了青蛙。不然,我可能早已经倒毙街头了。”
安医生已经是听惯了各种病人离奇的经历的,但对着这般美人,说出这般话来,她还是被触动了。她抬眼,看着用脚趾轻踩地毯、简直要踩出花儿来的屹湘。
“你现在看起来很好。”
“我确实很好。可是,”屹湘脚趾转而狠狠的按着地毯,“可是当我看到他,一瞬间,我知道再好的治疗、再强效的药物、再顽强的意志力,都只是帮我把过去的自己麻痹到将要死、可以死,但是毕竟,没有死。”
“发生了什么事?”安医生温和的问。
“那天,我开车去撞人了。”屹湘闭了下眼。
“结果呢?”安医生头都没有抬。
“没撞死。”屹湘说。她蹲下去。抱着自己的腿,“就那么一瞬,我以为已经化成灰的记忆,活了。”
“怕嘛?”
屹湘用力的抱着自己的腿,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安医生一边做着记录,一边观察她。
这是一个极强的防御性动作。是下意识的想要把自己保护好。但是并不是单纯的害怕,更多的是恨意和愤怒。看了让人生怕的恨意和愤怒。不难想象,郗屹湘开车撞人的场景,是多么的惊人。
“你在这里,很安全。”安医生说。
屹湘的下巴搁在膝盖上。
“恐惧。耻辱。厌恶。”她哆嗦着,“还有……”
“还有什么?”
她将腿抱的更紧,“我不想再吃药。我不想记起来。我更不想,再回到那种暗无天日的状态。”
她盯着前方。眼下的她必须要好好的。更要好好的。
“会好的。只要你有足够的意志力。”安医生说。
屹湘闭上眼睛。
“你有没有对谁完整的叙说过让你恐惧的事情?”